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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乘手,乘手,实是一时间难买到。参军当知,今年还算风调雨顺,并非饥荒年月,卖妻卖女者少啊。”
“原来如此,那么石炭呢,冬日要来了,我得在十月之前存好足够石炭,不知你如何说?”
“这个,我们青泥浦地小势弱,实在是寻不着石炭。”
叶畅有些失望,没有足够的煤,看来只有从登州那边运了。好在北海郡就有大量的煤,而且如今气候温暖,渤海结冰结得甚迟,哪怕到了十一月,渤海都可以航船,多少可以补上一些。
看来这个冬天主要依靠木炭了,剩余两个月时间,要满山去砍适合烧炭的柴。
“也不知三哥他们何时回来,到现在也没有一点消息……”
叶畅正琢磨此事之时,就在与他隔着渤海的范阳郡,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哈哈大笑着将手中一个丰腴妇人怀中收了回来。
他是典型的胡儿装饰,头发结成辫子,分为几绺。因为体型肥硕的缘故,他坐在那儿象是一堆肉山。
“果真如此?”他又问道。
在他面前之人面容白皙,看上去甚是平常,却是曾经与叶畅打过交道的刘骆谷。他应声道:“正是如此,圣人被气得不轻,在宫中大发雷霆,直说叶畅是祸害。”
“汉人的诗我是不懂的,那几首诗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说。”
“便是说汉人没有一个男子有才能靖边定疆,竟然要劳累女子妇人前去和亲。”
“哈哈,天子果然会生气,这可是打他的脸,杨家呢,记得你此前来信说,杨家与这叶畅关系匪浅。”
“杨家亦是恼怒,因为此次被选为和亲公主的,正是他们杨家仇人,原是想着借这机会报仇,却不曾想给叶畅三首诗搅了。如今长安城中仍是群情汹汹,如何善后,还不可知。”
刘骆谷从长安刚赶到范阳,他带来的消息,与叶畅有关。
为了安抚东北边境的奚、契丹二族,李隆基令群臣选定和亲公主,原本决定了由信成公主之女独孤氏、卫国公主女豆卢氏充任,当初人选一定,顿时长安俱惊,她们可是李隆基的亲外孙女,李隆基对于亲人之无情,便可见之!
但是两家公主府明面上只是哀求,在哀求没有成功之后,便转为暗中活动。先是大肆宣扬叶畅的边论,待朝议要决此事之时,干脆就让人把叶畅的那三首代和亲公主所题之诗贴到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顿时四处都是议论纷纷,提议公主和亲的人被民意骂得狗血喷头,乃至有上朝会时被人扔臭鸡蛋之事。
“此事有趣,有趣啊,那叶畅不是得了个什么襄平守捉的职司,还兼了积利州的录事参军?竟然不来范阳见我,呵呵,闹得好,闹得越大越好!”
安禄山正笑着,却看到刘骆谷的神情似乎有些犹豫,便问道:“骆谷,你有何话只管说,某与你,腹心手足之谊,有什么不能说的!”
“此事虽然让天子恶了叶畅,但对大夫亦没有什么好处,和亲之事,原是大夫首倡,如今闹成这模样,也有骂大夫者。另外,卑职之所以星夜赶来,还有一由,便是听说……天子有意召大夫回京。”
安禄山吃了一惊,长安虽好,但那边有的是权贵,哪里比得上他在范阳当土皇帝来得痛快!他坐正身体:“竟然有这等事情,你快说,快说!”
“和亲不成,奚、契丹二部岂肯善罢甘休,如今虽然突厥已灭,但若是这二部又闹将起来,只怕边境不宁。故此天子必然是要召大夫回去询问边疆虚实,若是大夫应对得有所失……天子恐会另择人选。”
“另择人选?皇甫惟明被他杀了,王忠嗣如今仅剩余一口气,他能另择什么人选?”安禄山哼了一声,不过想到安西、陇右、河西、朔方四镇精兵强将,心里又登的一跳。
“卑职回来,便是请大夫早作打算,朝中的礼,该送还是得送。杨家人如今正得势,深得天子宠爱,右相李晋公执政已逾十年,权倾天下,御史中丞杨慎矜、王鉷在扳倒韦坚一事上颇立功勋,都是声势方炽,这些人都必须打点……”
“王鉷我认识,上回去长安时见过。”安禄山插了一句嘴,然后挥了挥手:“你放心,不过就是出些钱财罢了,我这儿别的没有,钱财有的是!”
他如今已经是范阳、平卢两镇节度使,这两镇钱粮,任他所取,而且他又纵兵掳掠,勒索周围诸部,对他来说,钱财当真不算一回事。
“大夫果然当世豪杰!”刘骆谷吹捧道。
“只为保全首领与富贵罢了。”安禄山拍着脑袋道。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来禀:“有位书生求见大夫?”
安禄山向刘骆谷摆手,示意他退下去,口中奇道:“什么书生,敢来见我?”
“此人自称姓高,名尚,据他自称,乃是高将军荐来。”
“高将军?”安禄山皱眉。
原本欲退出的刘骆谷大惊,返回行礼道:“是卑职忘了,近来高将军深居不出,不问事务,卑职竟然将他给忘了!”
安禄山惊觉:“高力士?”
“当是高力士,外头那人,既是高将军所荐,大夫还是见上一见为好。”刘骆谷抹着汗:“礼物也得给高将军准备一份,还好,还好,若不是这一回,还真忘了!”
第220章 从来反复是蛮夷
出现在高力士面前的这人,脸色略有些苍白,一双眼睛里闪动着贪欲与野心,脸上则挂着谄媚的笑。
安禄山别的本领没有,看人的本领却是极高的,瞧着这厮一眼便能猜出他的心意。
“你便是高尚?”
“某下百高尚高不危。”
“你与高将军是何干系?”
“某与高将军……”高尚抬眼看了安禄山一下。
他手中有高力士的一封荐信,凭着这封荐信,他相信,能在安禄山手下混上个清闲富庶的职位,这天下除了李林甫,还没有谁敢不给高力士面子。就算是李林甫,真正要正面与高力士相抗衡,也会觉得吃力。
但他打量着看上去一脸憨厚模样的高力士面容后,突然间改变了心意。
面忠心奸外憨内猾……这等人物,难道说,真会是大唐的忠良边将?
“某与高将军并无干系!”想到这里,高尚拱手道:“倒是与大夫有关系。”
“啊?”安禄山愣住了,然后哈哈大笑:“这话说得好笑,老子是胡,你乃汉人,老子姓安,你姓高……你不和高将军有关系,怎么与老子有关系?”
高尚拱手道:“某籍贯为营州,正是大夫治下,大夫便是某父母官,某便是大夫子民,如何没有关系?某为人荐与高将军,高将军不能用某,转荐于大夫,某自此便是大夫僚仆,自然与高将军再无干系了。”
他这番话说完,安禄山的狂笑顿时收住。
“你这书生有些意思……你真是营州人,在我面前如此说,不怕我说你忘恩负义?”
“高不危宁当举事而死,终不能咬草根,经求活耳。”高尚道:“某自幼贫寒,苦读至今,却怀才不遇,若大夫只为高将军颜面,赐某衣食,岂是某所愿也!”
“倒是个有志气的……不过,你来得不是时候,某就要回长安了。”安禄山有些意兴阑珊:“此次归长安后,不知朝廷还是否以某为范阳、卢龙节度。这样吧,要不我先给你一个官职,你将就着做?”
“回长安……万万不可!”
高尚变色叫道,让安禄山眼神凝结。
“大夫为虎,这范阳、卢龙便是山,虎啸于山,百兽皆避。但大夫回长安,那就是虎落平阳,三两只猎犬,便敢对将军吠叫了!”
“此乃天子之意,某岂能拒之?”
“天子身边,如今小人充斥,大夫赤胆忠心,于国有功,便是为了天子,也当爱惜自身。”高尚正色道,但接下来一句,便是安禄山也吓了一跳:“契丹、奚人不稳,将军当于此坐镇也!”
“你胡说什么!”
“朝廷许诺和亲,但公主迟迟不至,故此契丹、奚人心中暗藏反意。”高尚双眼一睁:“此事大夫岂有不知之理!”
安禄山真不知道。
他只知道奚人和契丹人畏于大唐之势,几乎是任他欺凌,他若是想要功劳,便去寻个奚人或者契丹人的小部落屠戮一番。
但高尚的意思他明白了。
“此时契丹与奚人反了……那未免也太巧了吧。”
“大夫希望他们何时反,他们便何时反。”高尚道。
“好好,你且在范阳留下,待我回来之后,再授你官职。来人,将高郎君引下去,好生招待,高郎君想要什么,吃的穿的,金银女子,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高尚被引下去之后,安禄山转了转,又连下了两个命令,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汉人,果然狡猾啊……
范阳东北,原松漠都督府所辖地,如今尽是契丹人的地盘。
因为与汉人接触久了的缘故,契丹人如今也不尽是游牧,他们也有耕作、矿冶者,只不过数量极少。
“迪辇组里可汗,那群唐人走了?”
骑着骏马的阻午可汗迪辇组里遥望着远处离开的马队,听得身后的话语,点了点头:“走了!”
“汉人可恶,也就是你要待他们这般亲善!”
“汉人再可恶,也没有走狗可恶,安禄山那只老肥狗……只要能给他找麻烦,我就愿意去做!”
“可若是被他知晓……”
“难道说还会比现在的情形更糟吗?他抢走我们的牲畜,征走我们的战士,还屠戮我们的部族……可恨,可恨,大唐的可汗难道就不知道安禄山的恶行么!”
“大唐的可汗也是个骗子,他分明说了要再赐一位公主来和亲,但是到现在除了赐名,什么都没有!李怀秀,呸,难道这个名字比起迪辇组里更好听么?”
汉名为李怀秀的迪辇诸里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一眼:“不要说这个了,牙官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牙官说了,凡是大汗的决定,他都会支持,不过这几十年来,我们与奚人一向共同进退,奚人离安禄山更近,与安禄山乃是世仇,如果大汗真要反唐,那么一定要与奚人结盟!另外,大唐国力强盛,不是我们可以力敌的,我们还必须要有盟友……”
“我知道,我知道……只要战争起了,我就要挥师向东!这里离大唐太近了,我要去辽东之地,去那伙汉人所说的地方……”
“辽东,那些汉人不是在那边?”
“对,就是因为那些汉人在那边,所以我才要去,我们虽然有人会耕作了,也有人会矿冶,但是还远远不够,我们需要更多的汉人农夫和工匠!迪烈,你记着,告诉牙官,我们契丹人想要强大起来,就必须要有更多的汉人农夫和工匠,让他少杀一些,多抢一些!”
名义上为契丹八部的盟主,又被大唐封为松漠都督、崇顺王,但迪辇组里手中并没有太大权力,他只能管控自己一部罢了,便是对着八部发号施令,亦自有牙官代劳。
迪辇组里所送的这队人,正是善直与叶英一行。
他们北上,与其说是行商,还不如说是打探消息,沈溪提供的只是地图,而且是二十年前的地图,如今情形变化很大,更重要的是,所经地方有什么物产,却是没有记载。
沈溪视为至宝甚至供奉起来的地图,实际上价值还不到他想象中的一半。
“好,松漠这边也来过了,此地契丹人还算客气,连他们的可汗都亲自出面见了我们。”叶英长长出了口气,回视着背后:“倒是个好客之人,就不知道他所言有几分是真了。”
善直却是唉声叹气,目光停在一匹马背的箱子上。
他们一行北上,出发时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