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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视一笑,觉得双方情谊,并未就此疏离。
“你为何跑得这么快,害得我赶得好紧!”调侃已毕,虫娘又埋怨道:“十一郎哥哥,你便是想着你那小使女,也不能就抛下我!”
叶畅顿时尴尬起来,但看着这如今已经是十五岁的娇俏少女腻声唤他“十一郎哥哥”,心中还是觉得极欢喜。
“不得不早走,陛下正怪罪我,若是给他知晓他心爱的贵主唤我哥哥,只怕要砍我脑袋了。”欢喜归欢喜,这地方终归不是说话之所,叶畅还是要提醒一下虫娘的。
“就知道是为此事……出来,出来吧!”虫娘道。
叶畅愣了愣,然后就看到虫娘的车中又钻出两个少女来。
这两位女郎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们看到叶畅,齐施大礼:“郎君为奴等所牵连,奴等实是心中不愧……”
她们满嘴的致歉话语,好一会儿之后,叶畅才弄明白,原来这二位就是原本要被派去和亲的那两位“公主”。
她们实际上是李隆基的外孙女,要唤虫娘姨母的。
叶畅确实与她们见过,就在年初,于香雪海之中,那时她们将叶畅误以为是管理梅园的小厮。如今她们也认出了叶畅,神情更是羞涩。
“这个,我并非有心……”
“郎君虽非有心,但我等若非郎君,便要远入穷漠,为夷狄所辱,乃至杀身殒命。”二位女郎中身量更高的那个道:“我二人无以为报,只能穷尽所有,以壮郎君行囊。”
说完之后,她二人拉开身后车上的帘子,叶畅见了不禁再度一愣。
车上放着一匹展开的绢,而绢上则满满的都是金铤与银铤!
“这……”
“十一郎,记得我曾说过,要资助你在边疆打上一场么?”虫娘拉着他到了一边,笑着道:“一共是七十一斤黄金,二百三十斤白银,乃是我们长安城宗室诸女、重臣之女倾囊所得,为的就是今后大唐贵女,不再有和亲入蕃之痛!”
叶畅目瞪口呆,然后注意到,无论是虫娘,还是那两位女郎,身上竟然没有一样金银首饰。
“这……这……”
“十一郎莫拒,除了这些之外,我们还会招募勇士,随汝至辽东。”虫娘又道:“奚人、契丹反得早了,若是晚些,我们招募的人手,此次便能随你而去!”
叶畅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他可以想见,为此虫娘花费了多少心血。这大半年间,只怕她没有少游走于宗女、重臣女眷之间,游说她们。仅仅是将募来的钱、绢,化成金银,便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
难怪此次回来,虽然几次去玉真观,也没有见到虫娘了。
“金银我不拒,我正少钱。”沉吟了一会儿,叶畅低声道:“只是,人手就不必了,若是陛下那边知道,面上难过去。”
“没有人手,你如何作战?”
“与契丹、奚人作战,不急于一时,不过,既然得了诸位贵主金银,畅必想方设法……这样吧,虫娘,这些金银,只当是京中各位贵女所出的本金,我在外为汝等经营,按年分红,如何?”
虫娘柳眉顿时竖起:“十一郎,你这是何意!”
“虫娘啊,我这是为了保护我的脑袋!”叶畅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头颅:“不得陛下许可,若我擅自兴兵事,你想想看,我会是什么下场!”
虫娘有些傻了。
她说动京中贵女,理由就是为了避免今后成为和亲公主而自救,但是现在叶畅都不敢说开仗,那她此前所做,不就成了骗局么?
她盯着叶畅,倒没有急着发怒,在她认识里,叶畅可不是这么容易认输之人。
果然,叶畅轻笑了一下:“所谓经营,便是招募胡人击胡人之意。”
“你之意?”
“我用这本金,在中原收购绢帛财物,然后运到辽东去,招募胡人之中勇士,以胡击胡,如何?”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虫娘大喜。
叶畅也笑了。
但他只是表面上笑,实际上却明白,自己这一套,瞒不过李隆基。
这些财物去招募胡人击契丹、奚,看起来是没有问题,但那些胡人既然能够击杀契丹、奚,为何不直接来击败叶畅,掳走这些财物?
所以,为了保护这些财富,叶畅手中必须要有护卫。
虫娘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欢喜,叶畅见时间不早,催促她折回,她也知道事情重大,不能让叶畅在此多作滞留,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去。
叶畅目前她们车驾又折返,才行几步,那车中传来少女清脆的歌声,听着在唱“妾心何所断,他日望长安”,正是自己所抄的诗歌。叶畅心里突然觉得自己所做并不是没有意义的,至少,历史上极为悲惨的宜芳公主命运,被自己彻底改变了。
虫娘回到宫中,想着叶畅方才所言,心中既喜且忧。原本她认为叶畅定是无所不能的,但现在她却又有些忧心,若是叶畅真与胡人交战,胡人凶恶,叶畅是否是他们的对手。
“十一郎哥哥定然是能大胜的,他一个人可以打两个,不,是三个……五个……十个胡人!”虫娘暗想:“还有善直和尚,他虽然没有十一郎哥哥厉害,也可以打八个,听说十一郎哥哥身边还有勇士南八,也可以打八个……”
一上午时间便在她的胡思乱想中过去,待得下午午后,突然听得内使来传,李隆基召她去。她心中一动,暗道不妙,但却不敢拒绝,只能随内使到了兴庆宫。
此时已经是深秋时节,兴庆宫中百花开尽,唯剩菊花,一咱行来,菊香满怀,虫娘却是无心欣赏,只是默默前行。
到得沉香亭,便听得里边娇笑连连,虫娘微微皱眉,她此时早知男女之事,听得那声音甚是不雅,而且并非嫔妃,乃是杨家三姐之音。她先停住,内使进去,里边笑声渐歇,然后内使才出来,令她入于其中。
进园一看,只见一群宫娥使女正用布幔聚着落菊的花瓣,沉香亭边的水池中,满是菊瓣。她瞄了一眼,便看到父皇端坐亭中,旁边乐师、舞者各自陈列,杨氏姐妹临池戏水,而李隆基便在举杯相看。
“儿见过父皇。”到了李隆基面前,虫娘施礼道。
“唔,虫娘,你做得好大事业。”李隆基沉着脸看向她。
虫娘心中一慌,拜倒在地:“阿耶,女儿……女儿……”
“听闻你在京是募金银以充军资,如今可有兵马?”
虫娘面上虽然还是惊慌,心里却定了。方才叶畅已经告诫过她,她在京城中的举动,又是联络了那么多贵女,根本不可能瞒得过父皇。如果不被责问,自己也要找个机会主动对父皇说起,如果真被责备,那反倒是父皇没有将此事往心里去。
她拜倒道:“女儿并无兵马!”
“你募得许多金银,竟然没有招得一兵一马?叶畅那胆大包头的狗头,敢唆使你行此大逆之事!”
“女儿……女儿见阿耶心忧国事,已经数日不闻梨园之乐,心中不忿,便欲出资募勇士,替阿耶分忧,实在……女儿实在愚驽,实在不知除此之外,能为父皇做什么……”
说到这里,虫娘眼中含泪,呜咽起来。
旁边的杨玉环过来,将她拉起,白了李隆基一眼:“虫娘最为孝顺,为你分忧,连自己嫁妆都拿出来了,你却还训斥她!”
李隆基呵呵笑了两声:“你亦是妇人,不知军国之事……虫娘,叶畅那厮可是收了你的金银?”
“收了……”
李隆基眉头皱起,这消息,他自然知道,但是,他想从虫娘口中得到证实。
“这狗贼,倒是胆大……”
李隆基心中渐生杀意,却听得虫娘道:“只是他说招募勇士之举,断然不可,天下兵卒,哪兵是一弩一甲,亦唯有阿耶方可支使,未得阿耶之令,他不敢养一兵一卒。”
李隆基心中杀意顿时消了:那厮倒还晓得几分事理。
“既是如此,他为何还敢收你金银?”
“他说国内兵甲不可蓄备,但可以以此金银,向辽东其余诸胡,换取契丹、奚人头颅。”
虫娘此语,让李隆基精神一振:“他究竟是如何说的,细细与朕说来!”
他如今年迈,耽于享乐,无意政事,虽然仍然好大喜功如旧,但对于边患,已经没有当初那样愿意集中精力去处置了。叶畅的意思,就是不动用国内甲兵勇士,也可以消除边患,这倒是不错的想法。
“就是拿金银绢帛去买通室韦、高句丽等辽东诸胡,令其与奚、契丹自相攻杀,无论孰胜孰负,都是减轻大唐边患。”
“哈哈哈哈……浅陋之见,让他去吃些苦头也好,不过,他还算是有几分心的。”听得这里,李隆基哈哈笑了起来。
他可不是宋太宗赵匡义那样的无能蠢货,除了欺负弟侄妇孺之外一无是处的家伙,自然知道,靠着这样的方式想要灭契丹、奚人是不可能的。但叶畅不敢募兵,算是知进退,他也不会太过求全责备了。
第226章 山雨未至风先起
大唐天宝四载十一月初六,辽东旅顺,寒风凛冽。
南霁云神情冷峻,他起床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来到营地之外的河沟前。
当初选择营地之时,就考虑过淡水的问题,故此选择了靠近河沟之处。现在虽然已经打井,河沟仍然是水源补充之一。他到这里看了看,河沟已经完全冻结实了。
南霁云的眉头皱紧,召人问道:“海上情形如何?”
“浮冰又多了些,不过离水道还远。”
“冰封之时,怕是大战开始之际。”他喃喃自语了一声,目中忧色更甚。
善直与叶英带来的消息,经过他们几人反复确认,已经证实了。众人商议的结果,卑沙城的泉盖洪如此做派,原因有二。
其一是逼迫旅顺自溃,泉盖洪虽然能聚拢数千兵马,但若能让旅顺不战自溃,他直接得到这块地盘那是最好的。其二便是待海中水道冰封,水道冰封之后,旅顺就算有大唐支持,急切间也不可能得到援军。等海冰融化海道重开,战局已定,以泉盖洪对大唐的了解,这时大唐便是有心报复,也会先捏着鼻子承认现实。
这才让旅顺有了缓冲之机,泉盖洪并不怕大唐借着这缓冲之机给旅顺支持,因为战事还未起呢,大唐就是派来几千士兵,也不可能在旅顺长期驻守——那附近的粮食支撑不住一支庞大的军队。
“也不知郎君何时能回来……”南霁云不怕泉盖洪的攻击,但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是临阵破敌的勇将,三军之胆,却不是坐镇指挥的元帅,不是三军之魂。
唯有叶畅,方能当此任。
就在他琢磨的时候,忽然听得外边欢呼之声,他皱眉起身,如今旅顺按照叶畅离开时的安排,已经进入所谓二等战备状态,怎么会有欢呼之声?
紧接着,他便听得脚步声,然后,叶畅在数人护卫之下,出现在他面前。
“二哥,我回来了!”看到惊喜满脸的南霁云,叶畅笑道。
“你可总算回来了!”南霁云长吁了口气:“信使可曾将消息传给你?”
“中途大约是错过了,不过到了登州,我也听得了消息。”叶畅笑道:“区区卑沙城罢了,有何可惧!”
见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南霁云有些讶然。
“与我说说如今情形吧,可曾发生了冲突?”
“我们是十月初五得到善直四弟传来的消息,但在这之前,已经感觉到不对,派往北边市易的人或被劫或被驱,故此当时我们便进入三等战略,我抽调了二十人,组成四支游骑,往来于崴子寨之外,又暂时中止这边的部分建设,转而去筑崴子寨。善直四弟回来之后,我便请他去崴子寨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