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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英应了一声,知道叶畅是真怒了。
“栗援,你记下来,回去之后便派信使出去,让罗九河与叶挺都注意一下,或许渤海国与新罗会有异动。”
“安禄山那边呢?”叶英有些急切地问道。
叶畅是被行刺激怒了,从他的口气里不难判断出,他有可能要对渤海、新罗进行一定程度的惩戒。这也难免,辽东太缺少劳动力,特别是矿山这样的辛苦高危的行业里,基本上用的都是外族战俘。天宝十一载叶畅擒获的大食和河中诸国战俘中,便有近万人在辽东的铁矿、煤矿、石英矿里辛劳。叶英早就希望寻个借口,继续向外作战了。
叶英也想能够领军独当一面,比如说,与安禄山对抗。
“安禄山……”叶畅皱了皱眉。
或许是历史原本的惯性,叶畅在安西的大胜,让安禄山在李隆基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李隆基明显是在以安禄山等胡将来平衡叶畅的影响,别的汉将,李隆基都信不过!因此,安禄山手中如今明面上握有兵力近十万,又有半个河半道的财赋支持,实际上的兵力,应当在十八万左右。
“安禄山如果有什么动作,自然要交给我自己来。”叶畅对安禄山的存在,也越来越不满了,因此他说道。
第427章 开门揖盗狼入室
“叶畅这厮,果然到了辽东,名义上是祭拜他岳丈李林甫,实际上,只怕是来辽东生事的。”
就在叶畅念叨安禄山的同时,安禄山同样也在念叨叶畅。
在他面前,他的谋主高尚正将接到的最新禀报交与他:“按照眼线所说,叶畅就在这几日,应当抵达旅顺。渤海国那边传来的消息,准备做上一手。”
叶畅在辽东崛起之后,渤海、新罗初时并不在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个国家越发意识到,放任辽东的发展,意味着他们的萎缩与死亡。故此他们多方打探有关叶畅的消息,包括叶畅与安禄山不和的事情,也被他们翻了出来。渤海国与安禄山离得近,双方常有信使往来,这一次来的秘使,干脆就向安禄山提出一个建议,大家一起瓜分掉辽东。
“李林甫老相公到了旅顺,说实话,这几年我当真是睡不好觉,只惧哪一日辽东的军士突然间闯入我住处,要我献出脑袋。”安禄山头上没有戴帽子,露出他的三绺发辫,他用力挠着这些发辫,哈哈笑道:“叶畅能打仗有心计不假,但比起李林甫老相公,那还是嫩着!”
他是真怕李林甫,李林甫活着一日,他便要心惊胆战一天,这几年叶畅不在辽东,他却依然老老实实,不敢对辽东有任何动作,原因就在于李林甫。有几次他才动些心思,李林甫就会遣信使来“问候”他,那个得了风疾连站都站不起的老奸,让他这个狡猾觉得处处都有束手束脚的感觉。
在得知李林甫死了的消息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骗人,派去吊唁的使者确认这个消息,他如释重负,不只一次拍着脑袋对手下说,这颗脑袋终于可以安稳地呆在脖子上了。
“大夫之意,是与渤海携手?”
“告诉大钦茂,我可以两不相帮。”安禄山嘴角冷笑:“这厮想骗着阿耶我去给他当打手?做梦!”
“大夫,切切不可,两不相帮,岂不坐视渤海势大?”高尚谏道:“我看咱们要帮,而且要帮叶畅!”
“哦,为何如此?”安禄山一听就有些不快。
“叶畅虽是善战,此前也曾在辽东小胜契丹诸部,同新罗也是或有胜负,但渤海、新罗,都未曾举全国之力来攻!此前辽东所胜,不过是边境上数千、万余人的小冲突罢了。此次则是不同,渤海举国之兵,可得二十万,新罗兵力,亦不少于此数。叶畅在辽东,只有兵力两万余,便是征募,其兵力亦难过十万。而且叶畅若募至十万兵,渤海、新罗兵力便至六十万矣!”
“不过是渤海人吹嘘罢了,他们能凑出十万能战之军,便已经不错了。”安禄山有些不屑。
渤海国人口才几百万,二十万兵所要做的动员非同小可,渤海与新罗凑五六十万兵,除非将国内青壮男子全都调来不可。
“虽是如此,辽东人数稀少,这是毫无疑问之事。叶畅便有诸葛武侯之能,亦不可以少敌多,战胜十倍于己之敌。”
“那我更不该去替他卖命,我这些兵,可是我的!”安禄山道:“他叶畅在辽东发大财,眼见着财源滚滚,什么时候给了我好处?”
高尚心里嘀咕了声,事实上,安禄山从辽东那间接得到的好处并不少。他倒卖安东商会的物资,收取商会商队的过路费用,还有直接从辽东购买武器,将自己境内的矿石和俘获的战俘卖与辽东,如果没有这些,安禄山哪里养得起现在的十八万军队!
“大夫,且听我说完。”高尚顿了顿,然后又道:“我们要帮叶畅,但要注意帮的时机,待渤海和新罗,将叶畅逼回辽南之后,我们再动手,从背后给渤海一击。如此既可向朝廷邀功,又可以乘势收复安城州与建安州。”
“建安州!”
安禄山眼睛顿时一亮。
他对建安州的觊觎,几乎到了流口水的地步,叶畅将辽东的冶铁工坊绝大多数工匠、设备都迁到了建安州城,这件事情,他一清二楚。他甚至比长安城中的李隆基与杨钊,更清楚这座建安州城每年出产的钢铁数量!
两千万大斤钢铁!
大唐举国钢铁产量,在辽东崛起之前,也不过是两百万大斤左右,现在仅辽东一地,就有两千万大斤,十倍于大唐本土!正是有了充足的铁器充当工具,辽东的开发才会如此迅速,大片的荒野被辟为良田。
“到了咱们手中,他叶畅还有脸要回去么?”高尚笑吟吟道。
安禄山觉得这计策甚合己意,便宜占尽,风险却没有多大,至于与渤海国打上一仗,那时候对方已经精疲力竭,打就打,能怕什么。
“好计,好计,果然好计!”安禄山拍着胳膊叫了两句,不过旋即皱眉:“只不过叶畅狡猾,岂是这么好对付的,渤海与新罗太蠢,太蠢,他们应当乘着叶畅不在辽东之时再动手!”
“叶畅不在辽东,便在中枢,若是被叶畅说动天子,举大唐全国之力来报复,渤海、新罗岂能承受得起?”高尚却不赞成:“还是叶畅到了辽东动手好,叶畅必不敢离开……”
正在这时,忽然外边一人急闯进来,跪倒在安禄山面前:“大夫,长安有急使来了!”
“长安急使?”安禄山用蒲扇拍了拍自己肥硕的肚皮,眉头撩了一下,方才的兴奋迅速冷下来:“可知何事?”
“紧急军情,说是……有乱贼反叛了。”
“乱贼反叛,那与我何干?”安禄山撇了一下嘴。
“定是刘骆谷、吉温传来的消息,大夫,依我之见,还是速速见一见来使吧。”高尚道。
旁边的严庄亦是点头,两大谋主都同一意见,安禄山便令急使入内。
高尚猜得没错,来的正是刘骆谷所遣使者。安禄山这个人还算是大气,他虽然有一子在长安,但长安的事情,主要还是交由刘骆谷来处置。
“拜见大夫!”那急使跪拜之后,看了看周围:“事甚机密……”
“无妨,身边都是我幕下之士。”安禄山一摆手。
“刘公说,朝中恐有变故。”急使一边说,一边从自己贴身衣裳里取出一枚蜡丸,交与了安禄山身前的严庄。
严庄验完火漆无误之后,捻开蜡丸,内里的丝绢露出来。这丝绢薄如蝉翼,虽然只是一小团,但展开之后,却是不小,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迹。
“刘骆谷说什么了?”安禄山问道。
“乃是转述吉温之语。”严庄草草看完,面上也露出惊骇之色:“吉温说,朝中会有大变故!”
“我知道我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严庄这才细细说来,原来自从三年之前,杨钊受叶畅误导,将太子李亨暗伏的庄子烧了之后,这两人的矛盾就尖锐起来。一直有传闻说,杨钊欲请杨玉环认宫中年幼王子为子,借着杨玉环之宠,废李亨而另令新太子。这传闻甚至言之凿凿地说,永王李磷极有可能就成为那位幸运儿。
此事安禄山早已知晓,而且,通过某种渠道,安禄山与李亨都搭上了线,故此他眉头又是一皱。
“不过,京中乱源并非此事,而是这几年风行起来的商会、银行,特别是吕宋商会所发行之金票,卷入京畿两都百姓逾十万,所涉钱财过百万贯。吉温已经探明,这金票幕后之人,便是杨钊,他借此暗中敛财,以此奉承天子。只不过如今金票聚敛已多,他最初是以高息诱人,现在已经发不出高息,故此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一两个月,吕宋金票必酿民乱。”
“哈哈哈哈!”安禄山听不懂这吕宋金票为什么会必酿民乱,只是拍着大腿笑了起来。他与杨钊关系不睦,见杨钊出了纰漏,自然是高兴的。
“大夫莫笑,此事背后还有文章。”严庄拧着眉:“杨钊这是嫁祸之计,谁都不知道这吕宋金票幕后之人,只是因为颇类安东商会,故此百姓皆以为乃是叶畅所为。吕宋金票若是崩溃,杨钊反倒是躲在暗中,倒是叶畅,必然要受民意之首冲!”
这便是杨钊当初与一干心腹定下的计策,叶畅以善理财而闻名天下,他在李隆基眼中最有用的,也就是会弄钱。但当叶畅的理财名声被败坏了,反而成了混乱之源的时候,李隆基即使不治他的罪,也不会再信任他。
在杨钊看来,失去李隆基信任,也就意味着叶畅的军事资本体系的崩溃,到那个时候,叶畅的军事资本体系就是一块肥肉,等着被他为首的肉食者分割掉。他身为权相,必然可以分到最大最肥美的一块。
听严庄解释完杨钊的用意,安禄山撇了一下嘴:“白日梦!”
这就是安禄山对杨钊的评价,杨钊长期呆在长安,所以才不清楚,李隆基的圣眷,从来只是叶畅军事资本体系的重要条件,而不是主要条件,甚至不是必备条件。
“此京中乱源之二,尚有京中乱源之三。”严庄又道:“关中、河南连接饥馑,杨钊为令叶畅身败名裂,多有纵容兼并土地、改种棉花之举,故此关中河南百姓已至濒死。吉温此前发觉,抗税、抗捐之事,较之五年之前,已多十余倍,要知道,五年之前,可是那姓王的死鬼当京畿采访使,一次收三十年捐赋的那一位!”
说到这里,严庄也不由得吸着气,谁都没有想到,大唐那和谐盛世的外表之下,竟然掩着这么一副烈火烹油的危局!
“吉温这个人,心细思明,是个人物,他若为宰相,比杨国忠这蠢货要强得多!”
因为谶语的缘故,杨钊把名字改成了国忠,安禄山时而以杨钊称之,时而以国忠称之,也是习惯使然。
“大夫,这是良机,天赐良机啊!”就在这时,细细看完信的高尚猛然站起来,几乎是举着双手,向安禄山叫道。
“什么,朝廷的麻烦,虽然对我确实有好处,但哪里说得上是天赐良机?”
“大夫,吉温在这里说,若关中震动,或许会请大夫挥师入京勤王——这不是天赐良机,这是什么!”高尚道:“若能入主中枢,大夫便可以同吉温一起为相,何必去与叶畅争辽东这边角之地?”
“什么意思?”
“大夫忘了,吉温可是奉了大夫之命,暗中与太子结好。这几年太子虽是被杨国忠打压得厉害,但杨国忠毕竟不是李林甫,动摇不了太子之根本!”高尚看了看周围,确认都是安禄山亲信,当下继续道:“大夫,此前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