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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们一直活在春秋战国-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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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林之舞是商朝的天子之乐,宋国是商朝遗民之国,所以获准沿用。宋平公以桑林之舞来招待晋悼公,自然是最高规格的礼遇,却同时也是“非礼”的行为——严重超标了。宋平公谨慎,曾专门就这件事征询晋国人的意见。荀罃明确表示反对,荀偃和士匄却认为可以,理由是:“诸侯之中,只有宋国和鲁国可以用天子之礼乐,这是经过王室批准的。鲁国以周天子的礼乐招待贵宾,宋国以桑林之舞招待我们的国君,有什么不可以呢?”

宋平公听了,赶紧附和了一句:“晋侯领袖群伦,劳苦功高,这桑林之舞不献给他,还能献给谁?”

话说到这个份上,荀罃就算心里反对,也不好再坚持己见了。傻瓜才会在领导的待遇问题上较劲!他默默地看了荀偃和士匄一眼,对宋平公说:“客随主便,就按照您的意思办吧。”

桑林之舞果然非同凡响。宴会举行到一半的时候,只见宋国的宫廷乐师长挥舞着五色彩旗,指挥乐队载歌载舞地走进来。那音乐轻快而古雅,舞蹈则充满了力量和庄重之感,晋国人看了,由衷赞叹商文化的源远流长。

乐师长来到晋悼公席前舞了一回,这是向尊贵的客人表示敬意。晋悼公含笑答礼。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晋悼公的笑容突然僵住,脸色也变得苍白,以手遮眼,在内侍的搀扶下离开宴席,退到了后室。

荀偃连忙跟进去,很快又退出来,快步走到宋平公跟前,附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话。宋平公正目瞪口呆呢,听了荀偃那几句话,才算是回过神来,命令乐师长:“速将彩旗去掉!”

彩旗去掉之后,桑林之舞继续。晋悼公显然也恢复了正常,又走出来在自己的席位上就坐,欣赏完桑林之舞之后才离场。

晋悼公回到晋国,还没进入新田,就突然病倒了。群臣将卜官找来一算,原来是桑林之神在作怪。卜官说:“桑林之神说,晋君不过是个侯,怎么能够享用天子的礼乐呢?太狂妄了,太狂妄了!”

荀偃和士匄一听就紧张了,对荀罃说:“这事因我们而起,我们这就回宋国去向桑林之神祷告认罪,就算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换回主公的平安。”

“没必要。”荀罃淡淡地说,“当时我已经代表晋国辞谢过,宋国仍然要用桑林之舞,责任不在晋国。如果真有桑林之神,也不应该惩罚主公,而应该惩罚宋公。”

果然,不久之后,晋悼公就康复了。

晋悼公的病究竟是否与桑林之神有关,已经无从考证。可以肯定的是,经历了这次怪病之后,晋悼公变得更加谨慎了。他在晋国的祖庙——武宫举行了献俘仪式,将偪阳的国君称为夷人俘虏,又请周朝的史官选择了一部分偪阳人的后裔,让他们住在晋国的霍人(地名)。

晋悼公之所以这样做,也许是怕偪阳人的祖先在冥冥之中施加影响,同时也是请自己的祖先保护自己吧。不管怎么样,离头三尺有神明,人保持适当的敬畏之心,才显得更有“人味”,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

【墙头草的生存技巧】

前面说过,晋楚争霸,诸侯皆苦,最苦是郑国。郑国苦就苦在地理位置太特殊,不但是中原的心脏,而且在天子脚下,谁控制了郑国,谁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在国际竞争中取得战略优势。因此,郑国成为了两国争夺的焦点,两面不讨好,做人也不是,做鬼也不是。

公元前563年六月,楚国令尹公子贞和郑国的公孙辄联合出兵讨伐宋国,一直打到商丘的北门。

这个时候,晋军的主力在荀罃的率领下,正在进攻秦国,以报复去年秦国的入侵行为。晋悼公无暇东顾,便派使者到卫国,请卫国出兵救援宋国。卫献公不敢怠慢,亲自带兵驻扎到襄牛(卫国地名),摆出一副出国作战的姿态。

公子贞得到消息,向新郑派出了一位使者,命令郑国主动出击,讨伐卫国。这是一个不近人情的命令,因为郑国已经派部队跟随楚军进攻宋国了,再派部队讨伐卫国,等于两线作战,国家财力和人力都难以负担。郑国的诸位大夫就此召开国务会议,公孙舍之说:“那就讨伐卫国吧,否则楚国就不高兴了。我们已经得罪了晋国,现在又得罪楚国,国家将要往何处去呢?”

公子騑说:“唉,我国也实在是太困难疲惫了。”

公孙舍之说:“得罪两个大国,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困难疲惫,总比灭亡好吧?”

诸位大夫一合计,也只能这么做了,于是派皇耳带兵入侵卫国,结果在犬丘(地名)中了卫国人的埋伏,皇耳被俘。

同年七月,公子贞和公孙辄从宋国移师东向,侵略了鲁国的西部边境。返回的时候,又攻克了宋国的萧城。

同年九月,公孙辄挥师向北,横扫宋国北部地区,打得宋国人闭门不出。由此可见,郑国虽然困难疲惫,对付宋国却是绰绰有余,郑军的战斗力确实是非同小可。

但是,对于郑国卖力为楚国作战的行为,鲁国的仲孙蔑很不以为然,他说:“郑国穷兵黩武,恐怕将有灾难了。天下未乱之前,王室尚且不堪屡屡用兵,何况郑国?如果有灾难,它的三位执政难逃一劫。”

郑简公年幼,所谓“三位执政”,是指公子騑、公子发和公孙辄。

同年秋天,晋悼公召集诸侯讨伐郑国,联军进驻郑国的牛首(地名)。在强大的军事压力下,郑国内部的矛盾凸显出来。公子騑与大夫尉止素来不和,在调兵遣将抵御联军入侵的时候,公子騑故意减少尉止属下的兵车数量。尉止主动出击,俘获了一些联军士兵,公子騑又不给他报功,而且挑毛病说:“你乘坐的战车超出了规格!”以此为由,不让尉止去宗庙献俘。

从公子騑在历史上的表现来看,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曾经为郑国立下赫赫战功,在重大外交场合也能够据理力争,维护国家的尊严。但是,这个在大事上毫不含糊的人,在小事上却极其糊涂,因为作风霸道而得罪了不少人。据《左传》记载,当初公子騑负责兴修水利工程,以整顿田界为名,将大夫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的田地强行没收,纳入自己囊中。这些家族敢怒而不敢言,现在就暗地里与尉氏沟通,准备联合起来作乱。

公元前563年十月的一天清晨,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突然发难,带领数百名勇士攻入公宫,杀死了公子騑、公子发和公孙辄,将郑简公劫持到了北宫。公子嘉事先有预感,找借口躲在家里没有上朝,因此逃过一难。

公子騑的儿子公孙夏得到消息,顾不上设置警备,带着一批人从家里跑出来,冲到宫中,收拾了公子騑的尸首,然后去追叛贼。这时候,尉止等人已经在北宫安排了防卫,严阵以待。公孙夏不敢强攻,又回到家里,准备打开武库,给家臣和仆人分发武器盔甲,却发现家里的男女奴隶已经趁乱逃走了一大半,武库中的武器也多被盗走。

相比之下,公子发的儿子子产就要镇定得多。子产得知父亲被杀,第一件事就是在家门口设置警卫,严禁闲杂人等出入,接着召集家臣开会,关闭武库和钱粮仓库,加派人手严加防范。做完这些事情,他再将武器盔甲发给大家,兵车十七乘,步卒一千二百余人,排成整齐的队列出来。他带着这支队伍来到公宫,先妥善收拾了公子发的尸骨,然后进攻北宫。在公孙趸和首都居民的帮助下,子产顺利进入北宫,杀死尉止和子师仆。侯晋出逃到晋国,堵女父、司臣等人逃奔宋国。

叛乱被剿灭之后,公子嘉成为郑国的首席执政官,他命人制作宣誓效忠自己的盟书,下令文武百官坚守岗位,停止处理一切政务,等待新的政策出台。

乱世当用重典,公子嘉此举本来也没太大问题。然而公子嘉素来威信不高,很多官员和贵族对他的独断专行表示反感,公开对抗。公子嘉便想杀几个人来立威,遭到了子产的反对。

子产说:“国家不幸遭此劫难,已经死了不少人。您刚上台就继续杀人,这不是立威,而是树敌。”

公子嘉说:“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子产说:“有。请您焚毁盟书,民心自然安定。”

公子嘉老大不乐意,说:“我要这些人签署盟书,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安定国家。如果因为有人不乐意就焚毁盟书,好比将政权交给了那些人,这叫我怎么治国啊?”

子产说:“众怒难犯,独裁难成。您现在想要独裁,已经犯了众怒,认为凭着几卷盟书就能够安定国家,更是自取其祸。依我看,不如焚毁盟书,显示您对大家的信任。这样您就可以安心治国,群众也得以安定,难道不好吗?”

公子嘉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年轻人几眼,只见他仍然穿麻戴孝,脸上流露出刚刚丧父的悲伤,眼神中却透着一种平和的坚定。与他的父亲公子发相比,子产似乎更具有天生的领导才能,寥寥几句话,语速不快不慢,语气不轻不重,却令公子嘉这个长辈不得不认真思考。

“你说得有道理。”公子嘉最终接受子产的建议,在新郑的东南门外公开焚毁了盟书。

随着那一堆竹简在熊熊大火中化为灰烬,新郑城中的不满情绪逐渐平息下来,国家机构开始重新运作,百姓的生活也回到了正常轨道。

但是郑国的危机还没有解除,以晋国为首的多国部队仍然驻扎在郑国的土地上,对新郑构成强大的威胁。为了迫使郑国就范,晋国人故伎重演,增加了虎牢关的驻军,而且派士鲂和魏绛在虎牢关附近修筑了梧和制两座小城,用来囤积军粮和武器,摆出一副打持久战的样子。

对于饱受战乱之苦的郑国人来说,改换门庭已经成为家常便饭。公子嘉派出一名使者来到虎牢,向联军提出和谈的请求。而且,没有经过太艰难的谈判,晋国便与郑国签订了和平条约。这样一个条约的意义究竟有多大,估计郑国人答不上来,晋国人也不甚了了,因为有信息表明,楚国令尹公子贞率领的大军已经上路,正日夜兼程奔赴新郑。

同年十一月,诸侯联军绕过新郑向南挺进,抵达了阳陵(郑国地名)。自鄢陵之战以来,晋楚两强数度相遇,却总是失之交臂,甚至连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都没有发生过,好比两个人吵架,虽然吵得很凶,但是都不率先动手,最后不了了之。这一次,楚军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晋国的中军元帅荀罃又想撤退,说:“今天我们躲避楚军,楚军必然骄傲,到那时再与之决战。”当时跟随晋军出战的各国诸侯均有退意,栾厌却表示反对:“不打就跑,是晋国的耻辱。我们召集诸侯来到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辱,还不如死!就算您要撤军,我不会撤退,将带着自己的部队独自前进!”这话听着很熟悉,当年的邲之战,先谷就是这样不顾主帅荀林父的命令,独自领军渡过黄河,从而将晋国三军全部拖入战争的。荀罃对此记忆犹新,因为就是在那场战争中,他被楚军俘虏,当了九年的楚囚才被放回。

自晋悼公即位以来,晋国励精图治,国势蒸蒸日上,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是晋悼公为人,宽厚有余,而谋略稍逊,对于朝中大臣总是强调以德服人,缺乏必要的约束,以至于个别人目无组织纪律,自由散漫作风抬头。以当时在阳陵发生的这场争执而言,不管荀罃的决策是否正确,栾厌这种不服管教的态度,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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