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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身微!”
寒筠不理他的辩词,自顾自道:“十三总与你闹别扭,倒不是真要与你过不去,小女儿家闹脾气,那是心里在乎。太子围攻仙韶院,她急急来向我求圣旨,为你开脱。怀风……”
“陛下!”他打断,“不必试图劝说微臣,臣无意婚娶,陛下不必费心!”
寒筠看他许久,面容困惑,“你真是固执!可怜了我那舞儿!怀风啊,这世间当真无人可配得上你?”
俞怀风默然不答。
为缓解尴尬的气氛,寒筠邀他喝茶,再将话题引向别处,“听说,你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沈大人的公子给遣出了仙韶院?”
“沈公子不遵仙韶院法纪,乱学园风气,臣依律办事。”他说来毫不留情。
寒筠无奈摇头,苦笑,“怀风啊,你私收中书令的千金为徒,不还人家女儿,得罪我大宸宰相!不仅如此,还驱逐平章事的公子,又得罪同中书门下宰相!你——是打算把一众宰相都得罪才罢休?”
“陛下若要如此说,臣也无话。”他毫不在意。
“可不是朕这么说。”寒筠一手指他,颇感无可奈何,“满朝都道仙韶院大司乐霸道蛮横,目无庙堂,藐视宦海!”
俞怀风一面听,一面品茶,眉目清朗,容颜不惊。寒筠对之无奈,遂甩甩袖子,“罢了罢了!你若有空,可来翻翻朕的奏折,看每日有多少对你不满的折子呈上来!”
“若陛下觉臣不足以胜任仙韶院掌院一职,臣愿随陛下发落。”
寒筠走到他面前,凝视于他,“怀风,你有些太过恃才傲物了!”
他浅浅抬眸,眼波却一望不见底。
寒筠有时真不愿与他对视,他眼里深海处,是恐怕任何人都目测不到的地方。作为帝王,他对这样的臣子有欣赏,也有排斥。
寒筠离开数步,俯身掩袖咳嗽。
“陛下身体如何?”
“观音他……还在大明宫么?”寒筠垂下袖口,金丝龙须锦绣延伸的袖口上赫然一块红迹。
俞怀风瞧见那里,目光忽地一动,“陛下你——”
“朕问你话!”他一道电目投来,龙颜甚威。
“他来去自由,臣并不知晓。”道的是实话。
※ ※ ※
上官那颜在漫天的花香中醒来,背靠着海棠花树伸了个懒腰,身上的袍衣滑了下去。
“咦?”她低头拿起衣服一看,“师父的衣服?”
眼睛一转,又看见丝毯上多出的物件。一支崭新的紫竹箫压在一张白绢上。她拿起竹箫,又将白绢拿到跟前细看。
——《风颜谱》。
立即来了兴致,忙拿眼睛扫过。
原是将以前的旧谱又作了些修补,将从前的两章延至三章,这第三章完全是俞怀风根据她的风格拓展而来。
上官那颜迫不及待拿起竹箫对照曲谱吹奏。漫天的花瓣都随着绵长悠远的曲调飘舞跌宕。
她自创的曲子意象只囿于自己的情绪,而经过俞怀风妙笔修改后,意蕴深邃,曲境高远,曲调婉转,复沓曼妙,三章三换,一叠三叹。
吹奏完后,她拿起绢谱,双目湛然。
师父之才,那颜何时可学得三成呢?
※ ※ ※
“那颜小姐,四殿下看你来了。”白夜在院门口禀报。
“让他进来吧。”上官那颜将白绢纳入怀里,手里把玩着竹箫。
望陌一脚跨入庭院,入目是花枝繁茂的海棠,少女与落花,瞬间恍如入了梦境,呆立在当地。
上官那颜将竹箫敲在手心,淡淡抬眸,“四殿下何事?”
望陌眨了眨眼,走到落花中,撩衣坐到丝毯上,笑看着她,“阿颜真会享受,选了这么个好地方!”
“享受?”她皱皱鼻子,昨晚还背了一宿的书呢。眼光一转,见他目不转睛盯着她看,便拿起紫竹箫戳了戳他胳膊,不满道:“四殿下应该也背背礼记。”
“阿颜!”望陌却挪身到她跟前,与她膝盖碰着膝盖,一手撑在丝毯上,一手抬起接住飘飘扬扬的落花,目光从花瓣中落回她脸上,“海棠虽艳,也不及你一分!”
上官那颜望着他的眸子,脸上微微红了一下,别过头,“四殿下真不会说话,我年纪还小,谈什么艳不艳的!”
望陌瞧着她脸上的一抹胭脂色,情不自禁又凑近了些,“我发现你近来真是愈发艳丽了,十六已经不小了,你要还是把自己当孩子,可就辜负了这样的韶华!”
这样的话语,她听来有些惶恐也有些萌动,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烫。忽然腰上一紧,竟是望陌将她搂住,两人之间已没有了距离。上官那颜连忙躲开,望陌的臂力却不容小觑。
“别动,让本王抱一抱嘛!”他垂着头在她耳边低声。
上官那颜不敢再动,害怕他有更加出格的举动。望陌抱着她久久不动,她心中甚觉奇怪,这样安静的四皇子似乎从未见过。望陌身上的气息比较陌生,但她竟然并不排斥,只觉得很是清新。
许久,院里缓步走来一人,一袭雪白的衣袍在风里飘动。树下二人静静相拥,并未觉察院里多出一人。
又良久,他开口,嗓音低沉,“四殿下。”
这声音传进上官那颜耳朵里,心便无限坠落,惊惶交加,连忙要推开望陌。望陌却并未立即松手,反在她耳边细语:“今夜亥时,绫绮殿。”说完才放开她,从容起身,笑对来人,“大司乐!”
第30章 空庭弦音
望陌走后,落花满地的庭院里只有夏风吹卷海棠的声响。上官那颜脸上的热度还未消退,目光急急望向前方,“师父——”
花瓣吹落在他袖间,如宣纸上蘸染的胭脂,他目光不知是否在看她。上官那颜蓦地心中一紧,难受异常。
不待她再开口,他已转身走向游廊。她只能瞧着他渊岳般的背影,愈来愈远。
她垂下头,无力地靠在树上,手持竹箫,心绪低落。
她在树下吹了一天的曲子,吹得嘴都酸麻。晚间胡乱吃了晚饭后,蹭到了书房。
“师父。”她抬手敲响了门。
“进来。”
推门而入,见俞怀风正伏案书写。一盏纱灯置于一旁,照得他手中毫笔光洁莹润,想必已使用多年,磨损至斯。他心思似乎全在书写上,并未抬头看她一眼。
上官那颜手握紫竹箫上前,“师父,您新改的曲子我已练熟了。”
“嗯。”他淡淡应一声,继续书写。
上官那颜站在案前,看他良久,又看他写字。师父的蝇头小楷极是漂亮,整齐中不乏自己的飘逸风格。欣赏了一阵,她想打破沉寂的气氛,便挽起袖子,qǐsǔü露出雪白的一截手腕,主动磨墨。“师父在写什么?”
他低眸书写,几乎不作停顿,“毕生音律感悟。”
“师父在著书立说?”上官那颜崇敬不已,“师父的书叫什么?”
“《古今乐律通鉴》。”
上官那颜趴在案上,咽了咽口水,这名字就怪吓人的,遂无比仰慕地看着他,“师父要流芳百世了!此书一出,恐怕百年内都不会有人再著音律书了!”
俞怀风写满一页,搁笔稍作休息。上官那颜小心翼翼把那页满是小楷的纸拿起来,晾了晾上面的墨迹,从头看到尾,但觉满纸言论看不甚懂,不由蹙眉,“这么深奥!”
俞怀风一面提笔蘸墨,一面瞥她一眼,“你不用功读书,怎么继承为师?”
“我还不用功么?”上官那颜有些沮丧,给他铺好一张新纸,“徒儿不睡觉都在看书!”
“若不逼迫你,你会通宵达旦看书么?”
上官那颜不言语了,继续磨墨。心里思来想去,似乎自己真不够刻苦。又将迷茫而羡慕的目光投到他身上,忍不住问:“师父是怎么达到如今的成就的呢?”
灯光照得他容颜少有的清俊,“我四岁读书学琴,至今不歇,深宵苦悟,亦觉人生苦短,难抵至境。生有涯,学无涯……”他声调延至一叹,眉目间甚有忧色。
上官那颜心头很受震动,学海无涯,她却在得过且过,不由正色,“那颜定要向师父学习!呕心沥血探究乐律之道!”
他抬头看她,慢慢竟生了笑意,“不必你呕心沥血,你只需将为师毕生呕心沥血所得领悟了,自然能够超出一般乐师境界,彼时再探究终极之道,亦不似现在这般不得其门而入了!”
她连连点头,“等师父书写成,我一定好好研读!”
俞怀风点了头,继续撰写,不再与她多话。上官那颜也不再打扰他,只在一旁奉茶磨墨,看他写字。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无比满足,能够入宫,能够陪伴他身边,聆听他的教诲,还有什么奢求呢?
一灯投照,他正襟书写,沉眉凝眸,姿势端雅,笔迹隽逸。上官那颜看得渐入痴境,似乎此生,只为看这一幕而投生长安,与他相识。
不知不觉,二更天到。更鼓响起时,上官那颜突然回神,按捺着砰砰的心跳,平静道:“师父,天不早了,您早些休息,我先回屋了!”
“嗯,去吧。”
她将书案稍作整理了一下,急而不乱地退出了书房。俞怀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眸微微低垂。
上官那颜疾风一般跑出了仙韶院,奔往大明宫南面的绫绮殿。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定要赴约,只觉望陌此举必有缘由。
待她气喘吁吁赶到空寂的绫绮殿时,望陌已站在殿门前,惫懒道:“哟,还以为宰相千金不来了呢!”
上官那颜估摸了时间,喘着粗气道:“现在依然是亥时,我又没失约。到底有什么事,快说!”
“进来说话!”望陌退身到殿内。
上官那颜四下看了看,犹豫着跟了过去。
殿内灯火恢恢,她一步跨入,便瞧见了一个长发垂腰的青年男子含笑斜倚桌旁,一手持杯时,袖口滑至腕下,正深眸浅笑凝望于她。
上官那颜心头猛地一跳,这人的一双眸子好叫人心动,她退出与他纠缠的视线,看向另一旁的望陌,“到底有什么事?”
望陌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看上官那颜,什么话也没有说。那男子却一直凝视她,与茶杯相碰的嘴唇浮起笑意,“阿颜,近来可好?”
她心里又跳了一下,他居然叫她阿颜?不由蹙眉,“阁下是谁?”
望陌脸色在灯火光影下有些模糊,看不大真切。那男子唇边的笑意只滞了一下,放下了茶杯,“阿颜倒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上官那颜深觉蹊跷,“我、跟你认识?”
她一脸迷惑,望陌看出并非作伪,这才动容。那长发男子起身,一步步到她面前,眸里镜像万千,“好个上官小姐,原是终嫌我卑贱!”
他眼里瞳仁装着她的倒影,似陌生又似熟悉,她张口结舌:“你、你是……”
他霍然转身,取了琴,跪于榻上,扬袖弹拨,一曲吴越古调如泣如诉。
上官那颜见他弹琴的模样无比熟悉,但脑子就是搜寻不到根源。乐曲一丝丝传入她心底,撩拨心弦。
——《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听得些微恍惚,“这曲子我也会。”
他蓦地回眸,“你从哪里学得?”
哪里学得?想不起来,居然想不起来!她捶了捶脑袋,沮丧道:“不记得了。”
望陌陷入沉思。那男子却忽地笑了,“可怜!”
什么可怜?上官那颜有些不悦,将头转向望陌,“四殿下今晚究竟有何事?”
望陌苦恼地一手撑头,“还是大司乐厉害!好了,你回去吧!”
上官那颜狠狠地瞪他,居然被戏弄!临出殿时,她能感到那双眼睛一直未离开她身上,遂回眸,再度打量那人,“你叫什么?”
他拂开发丝,“子夜。”
她身影消失在殿外后,望陌不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