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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瑞年闻言,脸色一阵的青白不定,嘴里叹道:“事已至此,多言何益?这是天是命……”话没说完,已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徐氏连忙把刚才那盏茶递了给他,张瑞年喝了茶歇了一会儿子才接着道,“等秋萤回来我跟她说。”
宛如道:“爹,你跟她说?说什么?”
张瑞年道:“说跟长青的亲事吹了,我再给她说一门亲吧!”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宛如道,“知道柳家下的聘礼那对东珠耳环秋萤收在哪儿么?取出来,跟我一起去找柳公,把亲事退了吧!”
宛如连忙道:“爹,如此大事,秋萤还没回来呢,至少要跟她商量一声的,先别急啊……”看看张瑞年的神色,又不禁后悔自己刚才提什么“杀父之仇”,想了想扯谎道,“何况,爹,那对耳环秋萤当宝贝似的,一直是缝了个小绣囊连着护身符一起挂在脖子上的,她不回来我也取不下来啊……”
徐氏也连忙劝道:“是啊,这秋萤的亲事,当年定的就怪急怪糊里糊涂的了,如今孩子也大了,你总得问问她的想法再说啊,不能再糊里糊涂的就给退了。”
张瑞年道:“那就等她回来,等她回来就办。宛如说的不错,我爹虽然是做了恶事,可最终也被逼死了。我是他的仇人,他还是我的仇人呢!他不想与仇人结亲,当我就是愿意的么?我好好的一个闺女,还怕嫁不出去?”说完,拂袖进了里屋。
徐氏连忙跟了上去,还不忘瞪了宛如一眼。宛如啪地拍了下自己的嘴道:“唉,都是你把不住门,什么都说!”
那边宋明诚赶紧过来道:“宛如,你可别太上火,别忘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宛如垮了脸,却还是点了点头,又长长地叹了一声。
。
话说秋萤追着长青出了院子,却哪里还见他身影。她在门口四下张望不见人,忽然想起来他可能去了柳公那屋,去追问一些当年旧事,连忙又跑了回去。却只见柳公的屋子里静悄悄的,柳公尚在熟睡,她悄悄地退了出来,拔脚又追出了门。
此时已近黄昏,按说南小巷附近不算繁华,街街巷巷没那么多,好多道路两旁都是农田,一抬眼可以看出去二里地的,可是秋萤边跑边打听,出去了好远,还是看不到柳长青的半丝身影。
其实,柳长青走出屋门,听到她喊那声“长青哥”就知道她要追出来,当时的情景,柳长青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和表情来面对她,于是一转身就去了后院。果然秋萤追出门来之后,径直就跑到了大门口,寻找无果,又跑到了柳公的屋子,最后也还是失望地退了出来,再次追出了大门。
柳长青跟在她身后出了大门,看她慌慌张张地一路向北,向着北京内城的方向跑去。他静静地站在百花深处园门口,看着夕阳的柔光笼罩在她穿着妃色裙衫上,渐行渐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心头一种浓重的宿命之感弥漫开来。
他看到她只是焦急地向前跑去,向左向右的眺望,却始终不曾回头。最后,柳长青缓缓地转过身子,沿着与她相反的南方,一步步远去。
天已黑尽,柳长青与秋萤谁也没有回来,南小巷里的人待不住了。
此时柳公已经醒了过来,宛如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他一一说了,最后跟他说道:“柳爷爷,我爹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还是不要跟他见面了。晚饭我一会儿让青梅给你送到屋里来用。”
柳公却摆摆手道:“是非恩怨,因果循环,总归有个了处。上辈人的恩怨,说不清也理不明,但是过去了这么久,实在是不应该再重提起来了。我躲在屋内不出门,也不是个道理,你爹有什么话,尽管向我说,我去见他。”
宛如拗不过他,只得领了他过去,却只见院子里宋明诚带着根子、青梅、青丛拿着火把正要出门,问了一句,才知道长青与秋萤如今都没有回来。
于是万事暂且放下,还是找人最要紧,一行人赶紧地都寻了出去。
直到找了一个多时辰,才将秋萤给带了回来。
宛如赶紧迎过去,边问宋明诚道:“在哪儿找到的?”
宋明诚咳嗽一声简短地道:“坟圈子里,榆钱树下。失魂似的,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吓着了。”
徐氏那里气道:“三丫头,你是要吓死娘啊!天都黑成什么样儿了,怎么不知道回家吆!”
张瑞年那里却直接上前来,拉过秋萤,就去摸她脖子上的红绳,然后一把将那小绣囊给摘了下来。
宛如心道不好,果然张瑞年翻了翻,那里面只有一张护身符,不见那对东珠耳环。
张瑞年沉声问道:“秋萤,我问你,你那对东珠耳环呢?”
秋萤听到“东珠耳环”心中一动,抬头道:“爹,我长青哥都走了,你要东珠耳环做什么?那不是说要成亲的时候再戴的么?”
张瑞年气道:“成什么亲?戴什么戴?人都走了!你跟谁成亲!快去把那东珠耳环拿了给我,咱还给人家,退了这门亲事!”
秋萤上前从张瑞年手里拿过那装着平安符的小绣囊,自己重又挂到了脖子上,才回道:“爹,退什么亲啊!我不退!”
张瑞年道:“由不得你退还是不退!眼下是人家走了不要你了,你还巴巴地缠着人家做什么?!再说了,儿女的亲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你做主?”
秋萤仍旧道:“长青哥会回来的,等他想明白了就回来了。从小到大我们都没分开过,他肯定很快就会想念我,就会回来了。”
柳公咳嗽了两声,秋萤将视线转向他道:“柳爷爷,你怎么出来了?晚上风凉。”
柳公道:“好孩子,我没事,长青那混小子让你受委屈了。”
秋萤勉强笑道:“没有。柳爷爷,我扶你回屋去吧。”
张瑞年气急,口不择言道:“回什么屋?这是我张家的宅子!”
徐氏连忙伸手去扯他袖子,宛如也急喊了一声道:“爹!”
柳公身子一震,秋萤脚下顿了顿,回头道:“爹,这宅子你不说了是给我住的么?再说了,这宅子柳爷爷也花了银子了,咱家隔壁的那栋宅子还换不来一间屋子住吗?”
张瑞年气道:“你这死丫头!还没嫁人呢就帮着外人对付你爹了!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这柳爷爷的儿子害死了你亲爷爷!”
柳公拍拍秋萤的手道:“好孩子,柳爷爷没事,我自己进屋,你跟你爹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等柳公进了屋子,秋萤回头想了片刻,忽然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嘴里道:“爹娘,秋萤不孝。秋萤的亲爷爷,秋萤不曾见过,也不曾承欢膝下,纵有血肉牵连,感情却是淡淡;但柳爷爷从小看着秋萤长大,对待我就像亲孙女儿一般,无论长青哥将来娶不娶我,我都不能将柳爷爷赶出家门。圣人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柳爷爷年事已高,这几日又身体不好,我不只不会将他赶走,还要端汤端药的伺候他。爹爹生病的时候,秋萤不也是这样的吗?再说了,这些年来,柳爷爷为我们家出谋划策劳心劳力,这南小巷的百花深处,哪一处不是他的心血?我哪里有底气能赶人家走?更何况,细论当年旧事,本来就是我们张家有错在先……”
张瑞年两步过来,一个大耳光将秋萤打翻在地,口中怒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你爷爷活该被人家逼死是不是?是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是不是?!”
徐氏“啊”了一声,连忙上前来死死拽住张瑞年胳膊,边喊道:“梨涡他爹,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动手做什么?”
宛如也猛地扑到了秋萤身上道:“爹,你要打打我好了!”
宋明诚赶忙地上前伸臂一拦道:“岳父大人息怒,息怒。宛如怀着您的外孙呢!”
根子、青梅、青丛也连忙跟着劝道:“老爷请息怒啊,有话好好说。”
秋萤半张脸火辣辣地疼,嘴里有些腥甜,知道是唇齿相碰咬破了皮,却也不觉得疼,她扶起宛如,自己也直起身子,跪在地上道:“爹爹,请你息怒,秋萤错了,秋萤不该枉议长辈是非,实在是无礼不孝,爹爹责罚得对。但无论如何,秋萤不会赶柳爷爷走,若爹爹执意赶柳爷爷走,那么秋萤跟他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俺要花花!撒花丰胸!过年好运!
长青身世(下)
宛如堂屋客厅里,宋明诚与何少一相对而坐,宛如端过来一盘甜点道:“尝尝吧,去年秋里秋萤鼓捣着用糖渍的野果子,用了那老些糖,给我心疼坏了,说她也不听,我去找长青哥管她吧,谁知道长青哥不只不管她还惯着她,跟她一起鼓捣起来了。后来我都生气了,他们才没大折腾,腌了一小坛子拉倒。要早知道有今天,我就不拦着了,多渍点儿呗,哼,看眼下这架势,以后只怕再也吃不着了。”
宋明诚轻拍了下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何少一也笑着假意责备道:“宛如这说得哪里话来?就算长青那小子转不开磨儿暂时不回来,秋萤不也知道怎么渍么,想吃等果子下来的时候,再让她渍些就行了。”
宛如道:“没听秋萤说么,要跟柳爷爷一起走。就算爹爹退一步,不说赶柳爷爷的话了,依秋萤的脾气,最多等长青哥十天半个月的,要是他还不回家,秋萤肯定收拾收拾包袱,就出去找他去,你们信不?”
何少一脸色凝重地道:“京城四通八达,长青哪里都去得。她就算想找,又哪里找去?人海茫茫,谈何容易?而且一个姑娘家家的,难道还要就此行走江湖不成?就算她想去,咱们也得拦着啊!”
宋明诚道:“少一兄过来之前,我跟宛如也商量了一下子了。别看我这小姨子平日里挺好说话的,其实主意正得很。她自小就跟别人家的大姑娘们不一样,人家忌讳的什么抛头露面,她一点儿都不忌讳,出去送菜逛街,帏帽都不戴着的。此番长青这么一走了之,她心中定是万分的憋屈,只怕早就下定了主意要将他找回来不可,别的不说,话得说个清楚明白,是吧?你走了是什么意思?这亲事还要不要了算不算了?这些个事儿都得给个交代。”
宛如也点头跟着说道:“正是如此,别说秋萤,就算是我,也得要他个话儿出来!”
何少一点点头道:“那你们俩商量出来个什么结果?且说来听听,我给参详一下,使得不使得?”
宋明诚道:“这事儿还需要少一兄鼎力相助,我和宛如分析,长青此番走了,全是因为见着了那张似乎是揭秘了当年往事真相的字条。易地而处,假如换了是我,我恐怕也会和长青一样的做法。”
“你想啊,一边是早就定了亲的媳妇儿,这些年来亲亲热热两小无猜,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命中注定的夫妻;而一边是饱受欺辱的亲娘,自从被人强/暴就再没过过好日子,最后是为了生他而血枯力竭,含恨九泉。一边是这些年来视他入亲子,青眼有加多番倚重的张家;一边是从未谋面,对他却有生育之恩的亲娘。如此纠结复杂,任你再聪明的人,只怕也会晕了头理不清不知如何自处,不走更待如何?”
“再说,这字条是真是假,几分真几分假,是一无所知。虽然隐隐知道这就是真相,但是在长青的位置上,在他的心里,一定希望这些都不是真的,为此,他肯定会去寻找证据,还原当年的实情。宛如跟我说过,本来他不入官场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要找寻自己的身世,如今有了眉目,在这里又难以自处,当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