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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如果活着的那个人是你,你要记得,一定遵守约定,否则下一世,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你。”
他们二人就那样笑着约定下一世。今生无望,只求来生还会再相见!
她抬起头,笑着问:“南宫晔,你准备好了吗?”
他点头,纵身一跃,便立在了院墙之上。一双黑瞳,如化不开的浓黑,深不见底。手中剑身斜指,光芒幽寒刺心。
她飞身而起,稳稳立在他的对面,中间隔着的不过是十步远,却仿佛是天与地之间的距离,彼此的生命,永远都无法再有交集。
长袖翻飞,宛如暗夜魅蝶,手中利剑直指他要害之处,毫不留情。
他手腕一抖,横扫一剑气贯长虹,所到之处,如狂风席卷狼籍一片。
两人都是当世少有的高手,南宫晔招式凌厉,气势逼人,每一招看上去都足以致命。
如陌剑招变幻多端,身姿轻盈如雪似幻影翩然,每到关键时刻总能轻易闪躲开。她的剑看似无害,却是在不经意间置人于死地。
院中的众人看得心惊胆战,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竟然真的会以杀招相对。
这本就是一场死战,而不是武功的较量。
黑白身影飞踏与杨柳细枝,在接近午时的阳光照耀下,投在地上的长长地影子,因那不断地舞动之姿,就好像正在上演一出带着肃杀之气的皮影戏。戏中的男子和女子是被命运推上了人生的戏台,在经历了无数的曲折之后,需要用鲜血和生命作为终结,方能落幕退场。
两剑交鸣,狠狠地一撞,尖锐的刺耳之音,震得人心弦欲断。天地间骤然变色,狂风大作,乌云拢聚。
剑气狂扫之下,地面洁白的石砖,蔓延开裂,四散横飞。
屋檐,被猛地掀起,断梁碎瓦向四面八方急射飞出,庄院的下人抱头逃窜,惊恐之声不绝于耳。湖中水花飞溅,宛如惊涛骇浪,每一滴溅起的水珠都仿佛是杀人的利器。
当两剑交错而过,直指对方心脏之时,追出来观战的几人惊呼出声,心几乎跳出了喉咙。他们都在全神贯注的望着打斗中的二人,没有人注意到沙仲早已离开了他们的身边。
剑势凌厉破空,带着死亡的决绝之气,眨眼之间,已然是生死轮换。
“嫣儿……”
“不要啊……!!!”
“三哥……”
“晔……”
“……”
高手对决,生死本就难料!有些招式一旦使出,想收回都不那么容易,而某种局势,一旦呈现,结局似乎就是无可更改。
时间,仿佛停驻在那一刻。惊呼过后,是死一般的寂然。
那两柄剑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不同,但他们只消一眼,便能明白,女子手中的剑虽同样在疾速的前进,却明显比不上男子剑上的凌厉之势。即使她能刺进对方的身体,但是却会在对方手中的剑穿透她心脏的那一刻停止,再不能往前。
初夏的日光,卡白卡白的颜色,打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反射在闪烁着寒芒的剑尖,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映在湖中的黑白倒影,都是暗沉的颜色,在波光中扭曲,无法成形。
女子的目光柔软的仿佛那一江春水浸染的棉花,绝美的面容露出即将获得解脱的笑容。终于,要结束了!这是有生以来经历的最无望的一次打斗,比那十年前第一次被扔进百名死士之中时,更痛苦绝望了千万倍不止。她笑着凝望着此生唯一的爱人,等待着爱人手中的那把剑,结束她充满了悲哀的一生。
男子望进女子绝世的双眸,那里承载着他放不下的深深爱恋。他本是薄凉无情的嘴角此刻漾出一抹诀别的笑花,深邃的凤眸木满灰蒙的一片,空洞而麻木的心,竟然,还是会涌出丝丝的痛感。剑尖直刺,划破了白色的衣裳,他瞳孔一缩,忽然间倾尽了全力手腕猛地一抖……”啊?!不……!!!”是谁的声音,撕裂了长空的寂静,久久回荡在苍茫的天地之间?
“……”又是谁张口无语,血花喷溅,在空中飞洒出凄美哀绝的弧,宛若林间的落花,妖娆刺目。
院门口的众人,面上的表情是意料之外的震惊,半响都回不了神,所有人都失去了反应。
男子温柔的笑着,浓浓情意自那凤眸之中倾溢而出,细微的风,轻轻撩起他耳鬓的银丝,话出满腔歉疚的声音,轻轻地说着:“对不起……要我亲手杀了你,我做不到!请原谅……我的怯懦和自私,我无法承受的,却要让你来承受,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了,陌儿,这是结束一切的最好方式。既然无法再一起,那还不如把我的心,用这种方式交给你。
谁也没有想到,在那样关键的时刻,那个男子竟然会弃剑就死!!
她瞪大了眼睛,眼中空空茫茫的哀绝,望着自己剧烈颤抖的纤细手执,就是这样一只手,葬送了爱人的性命。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结局?”南宫晔,南宫晔,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南宫晔笑望着她,声音虚缓,气若游丝,“陌儿,你一定……一定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好好……活着……下一世,我……等你……”
她拼命地摇头,嘶哑之声威胁到:“不!我不!南宫晔,你敢弃我?!下一世,纵使我会爱上天下间所有的男人,也不会再爱你!”
她竟然这样威胁他,说爱上天下人都不会爱他!心痛如绞,真想狠狠地吻上她的唇,霸道的跟她说“他不准“,但这原本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如今却无力办到。飘摇欲坠的身躯已渐渐地失去支撑的力道,直直的倒下,砰地一声,溅起一片烟尘。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惊恐的睁大了双目,只为看到她的身后,沙仲手持利剑直刺而来,而她分明感觉到了,却不闪不避。
“谢谢!”
她望着他哀哀的笑着,却是对身后预置她于死的人轻轻地道谢。
这样,便不算是不遵守约定!
一月之后。
今年的天气似乎热的格外的早,才七月,空气中的炎闷之气,已然令人焦躁难耐。
“南宫傲!有胆量,你再给我下药试试看!”华美的宫殿之中,一道无比阴冷森寒的声音沉沉响起,让听者几乎是一下子便从这炎炎夏日进入了腊月寒冬,身子不禁抖了一抖。
南宫傲不自觉的退后,倚门而立,才又笑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怎么也得等你身子复原了,才能出门啊。这次是你运气好,若不是你心脏的位置比旁人偏上半分,早就没命了。”
南宫晔面色阴沉,自醒来至今,已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一直都处于浑身无力的状态,直到今日才恢复了些,也可以动用内功了。他怒瞪着南宫傲,微带希冀的声音沉着问道:“你还没告诉我,陌儿她……究竟怎样了?”
这才是他最为关心的,陌儿会不会也像他一样幸运的活了下来?这一个月,南宫傲不让别人接近他,就连送药这种事情不是易语和齐澈,就是他亲历而为,更让他恼怒的是,齐澈和易语也只说了沙仲在那日刺中如陌之后,被莫残歌所杀,之后关于如陌的一切,他们三人很有默契的缄口不语。而他却毫无办法,只能这样日复一日的躺在床上,等待着身体的复原。
一听到他又问起如陌,南宫傲笑意顿敛,立刻垂了眸,掩蔽着微微闪烁的目光,继而如同这一月来的每一次的动作,转身便走。
南宫晔快速掠道他身前,拦住他的去路。”告诉我,她的下落!”
南宫傲侧过头去,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南宫晔几乎要去抓他的衣襟,但手伸到一半又放了下来,“算了,你不说,我自己去找。”他说着便转身往外走,心却是沉落谷底,伤已痊愈,他们还是不肯告诉他如陌的下落,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
“魔宫宫主的坟,在云崎山众山之中最高的那座山顶。”南宫傲用轻缓沉重的语气,在他身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一个坟字,令南宫晔身子瞬时僵硬如铁,脚下再也迈不出一步。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瞳孔之中黑幽幽的一片,空蒙死寂。
南宫傲眸光中闪过一丝不忍的神色,继而释然一笑,也许绝望过后的惊喜才更让人记忆深刻,希望他这个帝王以后的日子不会太惨才好!
夏日的天气变幻无常,方才还是艳阳高照,此刻已是乌云满天,沉沉的压抑之感。
宽敞的官道上,黑衣白马,一如数月前的那般情景,飞奔疾驰,风雨无阻。只是那一次,他悲伤欲断肠,而今,却连悲痛的能力都已经失去,唯剩过尽千帆之后的平静。
云崎山,凌云峰顶。一座崭新的孤坟,独立于巍巍苍穹之中,坟上的新土泛着褐黄色的颜色,在飘渺如云的雾霭映衬下,显得萧瑟而凄凉。
坟前两名男子并肩并立,其容貌、气质、身姿,皆是人中龙凤,世间罕有。
其中一名男子,一身白衣随风飘舞,如仙之姿清雅出尘,宛如神仙降临凡世。另一名男子,身姿挺拔,如刀刻般的面部线条,是常年不化的刚毅冷峻。
“残歌,你今后有何打算?”
“履行约定,还有……七年时间。”
“嫣儿已经说过,你们之间的约定就此作罢,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不算你毁约。”
“大丈夫一诺千金,岂可随意更改!”
世间情之一字,最是难解,而执着之人,又何止是他!冷意潇会意一笑,心明如镜。
莫残歌斜睨了他一眼,对于他那仿佛明了一切的笑容很是不满。不由剑眉轻拢,凉凉出声:“你呢?如果她不是你妹妹……”
“这个世上,没有如果。而我,庆幸她是我妹妹,这样,我便可以永远守护在她的身边,不需要任何理由。”冷意潇清雅的笑容带着淡淡的满足之感,可是那淡雅的声音,为何却有着隐约的失落和伤感?
欣长的身躯,立于巍峨耸立的高山之巅,透过朦胧的轻雾往下望去,那层迭的峰峦,隐隐绰绰,似是天际之中乌云笼罩下的飘渺幻境,有些微的不真实之感。
忽然,一个黑色的身影自山下急掠而上,速度超然,就好像是一个想念妻子却因有事耽误不得归家的丈夫,急着去见那早已等得心焦的爱人。
“他来了。”
“是啊,他来了。”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极有默契的往一旁的密林中隐去。
“残歌,你认为,他是否会遵守和嫣儿之间的约定?”
“不会。”
“那你猜,他会举剑自杀?还是刨坟自葬?”
“刨坟。”
在这炎热夏日,马不停蹄狂奔而至的黑衣男子,一身衣衫被汗水浸透,整个人如同刚刚从水中捞起,长发湿漉,结成一缕一缕,贴在消瘦的面颊。当那一座孤坟入目,他的脚尖忽然间变得异常的沉缓,一步,一步,仿若一个赤脚之人踩上了锋利的针尖,每一步都痛彻心扉。
他以为他的心,已经死了。他以为他的心,不会再痛。原来,还有知觉。
坚毅的身躯紧贴在墓碑的边缘,缓缓地滑下,跌坐在地。
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碑面凹凸的字体,一个,一个,重重的描绘着。
魔宫第二十六代宫主,如陌之墓。
停顿在如陌二字之上,描绘的那样重,那样中,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生生的留下了五根鲜红的指印,拉出五道优美凄伤的血弧。
天际苍茫,有乌云逐渐的陇聚,形成大片大片的阴影,层层遮挡了天空,在大地之上投下了漫无边际的乌暗。
男子的双眼空茫无物,就那么靠着冰冷坚硬的墓碑,呆呆的坐着,一动也不动。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瓢泼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