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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懂得搭调的。
那个算命先生扬着宽大的袍袖，正应了那一句“两袖清风”。他拿着那把崭新的小葵扇，风凉地摆动两下，嘴角稍微翘起，带着不屑：“破财消灾，能消除的只是小灾，能挡的只是小难。姑娘请坐，等在下慢慢与姑娘详说。”
好的，我坐下。
我看他如何骗我银子。
我有点兴奋：“我有血光之灾？怎么化解？是不是有什么香囊可以买？”
“在下这里有香囊，但是——不能卖给姑娘！”那个算命先生低低笑着，那种高深冷淡的神情仿佛也消融了许多，说：“逆劫是人定，顺劫是天命。姑娘自有天命，即使没有在下的锦囊，也能化险为夷。姑娘可以安心坐下来，等在下赠姑娘两句话。”
我闷得咬牙切齿。
我太沉不住气。
那个算命先生已经发现我了。
他看着我，就好像看着雪白的小兔子。
算命先生说：“姑娘有将门富贵相。”
我掐着脸庞。
算命先生笑了。
“什么将门富贵相？”既然他都看出我别有目的，我也不同他装羞涩小女孩，“我爷爷的爷爷是种地的，而我爷爷也继承祖业，我爹也是。我爹脾气暴躁，我天天不是被他打就是骂。我爹喜欢二房小妾，她们就鲍参翅肚，我和我娘萝卜青菜，最后我还要被我老爹逼到勾栏。”
我说的是实话。我爷爷的爷爷，在山寨就曾经种过田，后来才成为大将军，自此南宫家才飞黄腾达。我爷爷，我爹，也继承大将军之职。
可见我是没有撒谎。
“在下不会看错的。姑娘看似性格散漫不羁、其实心思细密，不肯在陌生人跟前承认而已。”那个算命先生盯着我的眼睛，看得很用力，心有成竹，转而说，“心信则灵，不信则无。姑娘不相信在下的话，在下也无话可说。不过在下赠送姑娘一句话：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脑子一热，想起南宫澈。
我转眼，看看他的白幡子：“诸葛神算？”
算命先生瞄了一眼：“在下姓诸葛，诸葛孔明。”
我心头咯噔一声，激动：“诸葛？孔明！？”
诸葛孔明，三国的孔明先生，刘备的谋臣，神机妙算，擅长占卦，后来很多算命神棍都喜欢借用他的名号……
那个神棍说：“在下姓诸葛，名孔明。三国的蜀丞相姓诸葛，名亮，字孔明。”
☆、第045章 好男人应该从军
这神棍说着这样的话，脸不红耳不赤，神棍的厚脸皮比得上我了。
我刚要拿出我娘的那些荤话来损他几句，那边有位提着菜篮子的年轻姑娘吖着我的屁股边坐下，她圆翘翘的屁股一下子把我挤了开去。年轻的姑娘趴着那吱吱叫的桌面上，仰着笑脸，问：“诸葛大哥，你上一次不是给我的那位算命的吗，还送了一个锦囊给我，说我的那位有将相，从军必然有一番大作为。可是，现在那个王八蛋，突然又说不去了！”
诸葛神棍悄悄向我摆摆手，对着那位姑娘就换了一张脸，完全不见了刚才的冷漠高深：“别生气，别生气，好好说，他为什么不去？”
那个姑娘扁了一下嘴，哎了一声，脸蛋儿突然就红了：“他说他一从军，最少也要三年，那么三年都不能见到我……”
神棍撩了一下头发，说：“呵呵，小妮姑娘冰雪聪明，难道还不明白？让他早点去你家提亲，从军之前把亲事办了。小妮……”
神棍伸出手，拿过那姑娘软绵绵的手，一边摸一边看：“只是看小妮姑娘这一双棉花手，就知道小妮姑娘是旺夫相，必然是当诰命夫人的命。谁能娶小妮姑娘，就是谁的福气。若他能在从军之前，同小妮姑娘结成连理，那么对他的前程就更加有帮助了。好男儿应该从军啊……小妮姑娘回去好好同他商量、同家人商量。”
那姑娘脸带桃花，也不挣手：“真的吗？”
“真的。”
我翻翻白眼，两脚一蹬，我明白了。
这神棍！
色狼！
看着大庭广众下勾勾搭搭的奸夫淫妇，我还不如走两步到集市玩一圈。我买了一包糖果，一包花生，还有一串冰糖葫芦，一边舔着一边回去红袖天香。
段红袖不想看到我，我正好可以回到被窝睡大觉。
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跟前一张超级放大的脸，我正要大叫。
他捂住我的嘴巴：“嘘！”
我啪啦啪啦压着被子，扯着他的衣领：“怎么样，找到你的贵人了吗？”我比较关心他的“贵人嫖子”。
还怜的心情好像很好，抿着嘴巴，笑笑的，不肯说。
我央了几次，他悄悄给我一张纸片儿。
黄色的硬皮文，我并不陌生。
征兵文牒。
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末的这个五军都督府的红色印章都是真的。红色的印章在旋转啊，我敲着这个印章，问：“你这个……”一个脑袋几个大。
还怜整整衣裾，强硬拉开我的被子，窝进来，偷偷贴着我的耳边，吹吹软耳朵，说：“不要告诉其他人，我要从军！”
我哗啦蹬出一脚，还怜就“呀呀”从床上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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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壮士从军吧
还怜摸着开花的屁股，撅起来：“小透，你干嘛踢我下来？！”
我剔着眉头，再踹一下他撅翘翘的屁股，力气不重：“还怜大哥，你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啊？你钻入黄花闺女的被窝，踢你下床是看在大家相识一场。若不认识你，我早把你打到吐血。”
还怜依依呀呀收屁股。
“小透，放心，我不会对你不好的。你的相貌，大掌柜说很安全。”还怜那真诚的脸叫真心安慰我不要害怕。
我笑得咬牙切齿。
他奶奶的段红袖！
“还怜，起来起来，坐，坐。”
我拍拍床沿，让位置给他。
确定床沿不会侵犯“黄花闺女”，他才坐下。
我歪着腰，搭着他的肩膀：“你不是去勾引嫖子吗，怎么被人骗去从军？”
“什么勾引嫖子！是贵人，贵人！诸葛算命先生说，我的贵人在东南方。那个算命先生真的很灵验啊。我今天就是遇到我的贵人！原来我的贵人是个将军，一身黑衣戎装，威风凛凛的，真的好帅啊……小透，知道吗，朝廷在皇城广场征兵。那个将军只不过在我身边走过，我就心头跳跳的。我的贵人一定就是那个将军大人。小透，算命先生说得没错啊，军队里面没有女人，我今年一定……”
我一头黑线。
终于明白了。
这笨蛋是被人家美色所迷！
我掰着他的脸，撑开他的狗眼，正对着我的眼睛：“还怜大哥，你看着我，你认真看着我的眼睛。”
“嗯嗯！”还怜要点头，可是不能动，只能眼珠子转转。
横横竖竖蹂躏着他的脸，揉到脸颊微微泛红，这脸怎么看都只有色相、没有智慧，清清楚楚了，我说：“大哥你清醒一点，你中了人家的美男计！”
“才不是！”
“美男计！”
还怜气愤，拉开我的手指：“人家有喜欢的人！”
我：“谁，是男是女！？”
还怜愣了一下，低闪眼眸。
“不，不，不知道！”
说话断断续续，分明是心虚。
没空理会他喜欢是男人还是女人，我比较关心他的小命：“明白什么叫从军？从军不是陪客人喝酒唱戏，不是陪客人睡觉啊！”
这种笨蛋从军？
这个笑话太大了！
还怜撇撇红唇，把征兵文牒抢过来，宝贝一样贴着胸前，很不满：“小透，我当然知道，从军很辛苦，要操练，要做事，说不定还要打仗。好男儿应该从军，保家卫国！”
还怜看着我，握着拳头。
绷着的小脸认真无比。
我不自然摸着胸口。
哽死我了。
最后我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个不停：“保家卫国？哈哈，壮士，佩服！哈哈！壮士！”
笑得我的肠子都搅成了大白花花。
“你，你，你——哼！”还怜脸立刻鼓起来了。
拼死把他拽回来，按着床头，我说：“别走，壮士！壮士从军吧！哈哈！”
☆、第047章 我的终身幸福
我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肠子舒开来。
还怜趴着床架子上，郁闷到了极点。
我揉着肠子，拉着他的衣领子起来：“你究竟知不知道，不要说现在太平天下，但从军说不定还是要打战的。沙场上明晃晃的刀子，一捅下去喷出来就是血，眼睛看到的，都是血红，鼻子呼吸的，都是腥臭。你那么笨的人，手臂没有二两肉，刀抬不起来，腿脚不跟风，想逃跑都跑不赢人家的刀子。总之，不用问算命先生，我闭上眼睛都知道你是当炮灰的命！我怕你没有遇到贵人，先要见阎王爷。还怜小弟弟，只有我们亲爱的红袖大掌柜才容忍你到现在，其他人早把你当垃圾扔掉！”
还怜媚长精致的凤眼带着汪汪的水汽。
他抽抽皮子，脸转到床架子里面去。
我“呀”地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我的话语是有点伤人，不过那也是事实啊。
“别哭……”
还怜躲开。
我摸摸额头：“留在这里，不要从军。”
还怜转头看着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坚定：“小透，我知道你这样诋毁我，说我垃圾，说我没用，是你担心我。不过，小透，吉人自有天相。从军也就是三年，如果不打仗，两年后可以提前退役。我问过了，军队有负责后勤的。”
“后勤？你会煮饭吗？”
“我可以学。”
“……”我娘是乐观的人，但是比起跟前这个人，我娘还算忧愁啊。
“……”
“小透，放心，放心！”
我眼睛一翻，直挺挺倒在床上。
为什么这个人会以为我是吃饱没事干而担心他呢？
我是怕，他这个勾三搭四的小男妓，一定会淫、乱军营，害死那些前途无量的士兵啊！
“你从军不从军，我无所谓。但是段红袖会让你参军吗？”我想他应该清楚，段红袖那件吃人不吐骨头的铁公鸡，没有把那些倌人妓子掏空心肝脾肺肾之前，他是不会放人离开。但，还怜这小男娼是白白浪费红袖天香的米饭，说不定——
“大掌柜，大掌柜，啊——”他突然发癫一样扯着我的脖子，“小透，大掌柜靠你了！”
我蒙着脑袋：“不行！”
“行啦！”
“不行！”
“好啦。”
“不好。”
“小透，帮帮我，小透，小透啊！下个月，我能不能进军营，下半生，我能不能平安终老，就要靠小透你了。我的终身幸福，在你的身上了……”
他的幸福？
关我什么事呢？
之后的一个月，还怜冤鬼一样天天缠着我，终于在我某天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说我答应了他的请求。不过我一点也不记得。直到新兵到城外卫所报到、进营的那天早上，还怜蹲在我的床头：“小透，起来，起来了，小透……”
我不想理他。
他拉着我。
我连外衣都没有穿好，头发也没有梳起来，就被他拉出去。
☆、第048章 左凶右吉
我只是负责把还怜带出红袖天香。
段红袖管理姑娘和倌儿自有一套，管教不算很严格，但是姑娘和倌儿要走出红袖天香都要拿银子赎身，多少因人而异。那些私自逃走、不安于室的人，段红袖还养着三十多打手，打手之间各有职责，各有监视。我带着还怜出去，能躲过一天半天，这样他能去到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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