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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听得出神,眼眸里便忍不住泛出些微心酸。当年她跟在许知言身后,也是博览群书,深精音律。但萧寻找来把好琴让她弹时,她却连碰都没去碰。
“忘了。四五年没碰,快连宫商角徵羽都分不出了,怎么弹呢!”
萧寻一笑收起,也不强她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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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悠哉游哉过了数日,到这天吃了晚饭,欢颜沉吟着,居然也会问起了吴朝立储之事。
“阿寻,是不是说,锦王可能成为被立为太子?蛰”
萧寻眉目一跳,“你听谁说的呢?”
“轻凰姐姐说的。”
“大嘴巴……”
“嗯?”
“没什么……所谓天意高难问,谁是未来的太子,谁是明日的吴国皇帝,谁也说不准。”
“是啊,豫王也是从小得皇上欢心。听说,当年章皇后便是因为他才能晋封为太子妃呢!”
萧寻含笑望向她,“你该满心盼着锦王能承继大统吧?”
谁知欢颜很快答道:“不盼。”
萧寻大出意料,“为什么?”
欢颜道:“我从小在他跟前长大,旁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他的【文,】身体状况?屡次被【人。】人加害,本就体虚【书。】多病。如果能沉【屋。】心静气,多加调养,少费心力,或可安度一生;若是当了皇帝,国事缠身不说,既要担忧狄人或南疆不靖,又要担忧有实权的叔伯兄弟们夺位,还得辨别应付下面不知是真是假抑或半真半假的奏闻……我担心他活不长久。”
萧寻看着一旁悠悠后退的江水,品茗不语。
欢颜想了片刻,却又道:“不过也许他非得当皇帝不可。”
萧寻没追问,只默默看向她面庞。
她有些心神不宁,“我担心他当不了皇帝,很快会给人害死。就像……当初被害瞎一般。”
萧寻胸口跳得剧烈,忽然间也开始心慌意乱,忙笑道:“已经在船上闷了五六日,明天上岸去走走吧!”
“明天?”
“明天……就到吴国受灾最重的沧浪城了。那里本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人文荟萃之地。因暴雨和洪水决堤,听说今年的粮食几乎颗粒无收。如今已是灾后一个多月了,我想过去看看那里目前是怎样的境况。”
“去查探民情?不对呀,这里可不是蜀国……”
萧寻淡淡一笑,“若是蜀国,这么重的灾情,我早就过去查看了。不过吴都的皇子们忙着内斗都来不及,大约是顾不上受灾老百姓的死活了!”
欢颜不觉微微难过。
她生长在吴国,却在蜀国住了这许多日子,也已看得清楚,吴国虽地域广阔,物产丰富,但论起政治清平,百姓安乐,的确远不如蜀国。聆花虽然可恶,到底顶着吴国公主的身份,萧寻敢那样对待聆花,也足见得内心对吴国并没有当年在吴都表现出来的那样尊敬。
想想这几十年来吴国不断内讧彼此争权夺利的情形,她长长叹息。
锦王许知言,也得奔走向那一条道路吗?
人生百年,不过南柯一梦。纵然富贵功名遂意,也难逃生死磨挫。
何如这般泛舟清波,意兴悠悠,有一船明月相照,有一棹清风相和,胜过人间多少将相王侯!
其实,这也该是许知言当年的愿望吧?
到如今,陪她踏遍吴蜀山水的,终不是他。
她黯然而笑,却握住了萧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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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两人扮作普通商旅模样,另带了小蟹、大卢和夏轻凰随同保护,径自弃船上岸,早有马匹预备好,鞍蹬俱全,牵过来让他们骑乘。
欢颜许久不曾骑马,却有些不习惯了,说道:“这马儿不如我的雪马灵巧快捷。”
萧寻噗笑道:“你多久没去看你的雪马了?”
“怎么了?”
“肥得跟猪似的,还灵巧快捷?”
“不会吧……”
“原来天天跟着个连自己都喂不饱的主人,青草都啃不够,还得辛苦受累,自然瘦巧。这一闲下来,咱府里那马料又尽着它吃,当然会胖上几圈了!还有小白,你没发现它胖成大肥猿,快要走不动了吗?刚都懒得跟你出来了!”
“……”
“说来就你不争气,我也没亏待你吧,瞧瞧,越吃越瘦,牛马都不如啊!”
欢颜甩手一鞭子抽过去,萧寻早已大笑着策马奔得远了。
夏轻凰笑盈盈地跟在欢颜身后,说道:“这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才是小夫妻的样儿呢!”
欢颜红了脸,白她一眼不言语。
此时洪水早已退去,路上也已清理干净,只有路边的野草下部兀自沾着未褪尽的泥巴,有气无力的模样。
再往前走,便见大片农田,全都补种了早麦,已长了一寸来高,鲜嫩的绿色看着青葱可爱。
大卢道:“倒不要小瞧那个病歪歪的皇帝。听说大洪灾后常会有瘟疫跟随,吴国必定处置相当及时,才能免遭瘟疫侵害,并这么快安抚百姓重返家园。”
萧寻皱了皱眉,点头道:“嗯,也许,是好事吧?”
待到了城里,便更能觉出洪灾后的萧条。店肆虽开着,但除了药铺,似乎没几家生意兴隆的;街上来往的绝少商旅,乞丐却不少。
萧寻、欢颜等人的衣着虽是寻常,到底品貌不俗,一路颇是招人眼目。萧寻觉不出路人也在看他,只觉人人都在看向欢颜,而欢颜也招摇,普普通通的一件黄衫子偏偏也能穿得这般婀娜多姿,真是个天生的狐狸精啊狐狸精!
瞧见前方有茶楼尚算整洁清寂,遂领众人上去要了一壶茶,又道:“欢颜,我再去别处查看查看,你若累了时,便在这里坐坐,我呆会便回来。”
这两日欢颜倒是不晕船了,只是船上呆得久了,回到陆地后反而有些头晕,遂道:“你去吧,我也懒得走了。”萧寻点头,又吩咐夏轻凰道:“这城里龙蛇混杂,又有许多饿急了的灾民,小心看护你妹妹,尽量别出去。”
夏轻凰微笑道:“放心。就是我的宝剑改行吃素,你家小白狐的毒虫子也不吃素。”
萧寻便看向欢颜,“是么?”
欢颜喝着茶,笑盈盈道:“谁说的?我养的毒虫子一向吃素,——素的毒药!”
萧寻便有些心惊胆战,说道:“那你收藏得严实些,别半夜里爬出来咬我……”
欢颜便推他,“你快去吧!这天色转阴,怕是要下雨了,可别淋在路上回不来!”
“放心,我就是爬都会爬回你身边!”
萧寻一笑,带了离去,犹不忘贫嘴滑舌一番。
欢颜微微地红了脸,也不和他计较。
夏轻凰倒是微觉意外,低笑道:“咦,看来你欺负他的时候少了嘛!”
欢颜悻悻道:“他欺负我的时候却多了!”
夏轻凰道:“没事儿,得空儿我帮你欺负回来!”
欢颜便不说话,脸庞便更红了。
夏轻凰不解。
而欢颜当然没法开口告诉她,萧寻最喜欢在床上欺负她了……
二人等得无聊,随意从窗口看楼下街道时,却觉街上流浪乞丐虽多,但行人像已习为以常;时有灾民模样的人经过,手上端一碗米粥,捏两只馒头,也不见乞丐上前抢夺。
夏轻凰便道:“只怕官府正在赈灾安抚,不然不可能这般平静。”
有伙计过来给她们添茶点,闻言说道:“可不是呢,一直有京中的官儿在忙着。听说最初派到灾区的官员有几个不尽心,被锦王爷连夜进宫参奏,当时就给撤职查办了!还有咱这里的知州、知府,因护堤不力,虽没撤,但说是让他们戴罪立功呢,谁还敢不尽心!”
锦王,许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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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区……不是不想去解释,是无从解释……原谅我当了蜗牛~~
PS:知言,下一节会出现了……
断梗无凭,岁华摇落又惊心(四)
欢颜指尖不觉发颤,忙低了头喝茶。
夏轻凰笑道:“这么看来,锦王在这里的名声一定很好吧?”
伙计道:“锦王爷那人品,那还有得说?当今的嫡长子啊,何等尊贵!听说从小失明,都不忘时刻虔敬礼佛,与人为善,然后到今年四五月间,忽然就有佛陀托梦,说他原就是天上神仙转世历劫。如今灾劫已满,福报将至,下半世将贵不可言!梦醒来时,眼睛立时就恢复光明了,你们说,神奇不神奇?”
夏轻凰看向欢颜,“嗯,神奇,神奇。”
“听说这锦王爷近来亲身在几处重灾区巡视灾后恢复情况呢,有见到的人说,长得也是神仙模样啊!听说皇上一直在犹豫立谁当太子呢,这下不用犹豫了吧?连佛陀都托梦说锦王爷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啊!你们想想,他本就是皇子,是王爷,再尊贵会是什么呢?犴”
伙计神秘兮兮地待说不说,却很笃定地指了指头顶。
欢颜有气无力地答道:“帽子?”
伙计忙把手抬得高些,重新向上指了指蛰。
“天花?”
“天花上面呢?”
“屋顶?”
“屋顶上面呢?”
“瓦片?”
伙计开始无语望天。
瓦片上面好像还有屋脊,屋脊上面还有白云……
这么美丽的女子,看着也是副聪明样,怎么就能呆成这样?!
正叹气时,那边有人叫了一句什么。
伙计侧头问道:“什么?”
那边有人道:“锦王到那边粥场了!王妃、小世子,全都来了!”
伙计大是激动,忙过去仔细打听,再也顾不得理会眼前木头一样的呆美人了。
欢颜不仅脸上木然,连脑中一时也木了。
好久,她猛地握住夏轻凰的手,说道:“轻凰姐姐,我们去看看!”
夏轻凰没有动,只默默地看向她,慢慢地问:“太子妃,你……确定?”
欢颜僵住,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她转头望向天空,泪珠忽然间一串一串地掉下来。
她哭得很绝望,脸色如天空般灰白灰白。
“我确定。”
最终,她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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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不仅是美男子,更是当朝最尊贵的皇子。
已有官兵在施粥场附近维持秩序,不让太多人靠近,并劝导闻讯前来围观参拜的人群离开。
欢颜并没有打算靠近。
她走到街角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远远地望着那个被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男子。
那个与她相依相扶了十余年的男子,那个与她誓相白首的男子,那个约定了一起走遍万水千山的男子。
他站的位置相对高些,便是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她都能清晰地看到他沉静如水的笑意。
眉梢眼角,是历尽灾劫后不动声色的沉凝。
他像是觉出什么一般,一边与人说话,一边抬头往这个方向扫过。
她看到了一双完美之极的清亮眼眸,明如宝珠,静若深潭,困惑般在她附近的人群间逡巡。
她慌忙将自己的脸庞藏到枫叶间,但转头又自嘲而笑。
他曾说,他将在双目复明后为她学绘画,描摹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愁;可他终究连她的模样都没看到过。
她便是此刻站到了他面前,只要她不开口,他都未必认得出她。
那双眼眸果然又收了回去,安静地投注在正向他回话的老农身上。
他的身畔,立着锦王妃慕容雪,却比四年多年更加俊美端庄,怀抱小世子凝望夫婿时,更多了几分属于母亲和妻子的温婉娴雅。
小世子,小世子……
欢颜忽然之间浑身颤抖,忍不住向前面走了两步,仔细凝望着那个小男孩。
那男孩脖间挂着嵌珠镶宝的一把金锁,身着宝蓝色的小小锦袍,愈发把那小小面庞衬得粉雕玉琢,精致可爱。
他正玩着金锁上垂着的小铃铛,听着那丁铃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