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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吗?”欢颜转头看那对开心的活宝。
萧寻已接着笑道:“当然没我们开心。”
欢颜便是一笑。
许知言淡淡而笑,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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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且看且行,很快已被请入前厅用茶。
过来服侍的,不仅有年轻美貌的侍女,更有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欢颜瞧见孕妇,已是惊喜,“宝珠!”
宝珠也是喜悦,急急过来牵住她的手,才觉了自己失礼,忙退了一步要行礼时,欢颜已拉住她道:“从小儿的姐妹,太客套了不觉得生分么?”
宝珠也笑,忙引他们过去坐了,到底不敢坐下,只站着和欢颜说话。
萧寻四下一打量,已问道:“二哥,王妃和小世子呢?”
许知言道:“一早入宫探望父皇,父皇精神好些,说让思颜多陪他说会儿话,因此便留着了。呆会也该回来了吧?”
“思……思颜?”
欢颜心头一震。那孩子叫思颜?
许知言啜着茶,晶亮的眸光在她莹洁的面轻轻滑过,“思颜。抱来的时候也没说叫什么,我便随口取了这么个名字。”
随口取的么?
欢颜又开始手心冒汗,忍不住看向萧寻。
萧寻今日穿了一身墨青色金绣四爪蟒袍,尊贵里透着股清峻,但眉目间依然蕴着素常的笑意,正和一旁侍茶的美姬调笑,仿佛根本没听到许知言的话。
宝珠也怕他们尴尬,忙道:“太子妃,小世子估计一时还不会回来,不如先去四处走走?这府里新移了不少花木过来,我虽不懂,但听说都是珍奇物种。”
欢颜道:“好。”
萧寻一笑,牵了欢颜起身。
惟恨花前携手处,往事成空(一)
于是一行人重新出了前厅,却是许知言、宝珠等作陪,沿了前方拼石大道,径走向后方院落。
先到的是一片杏林,正是许知言说过,他母妃小时候时常带他过来看杏花的地方。
杏间的玉蕊亭重新刷过漆,绘过天花,看着倒比原来还要华美精致几分。
许知言道:“我没能看到今年的杏花。这时候连杏子都没了,并没什么好看的。”
欢颜听着便觉心酸,抬眸看向他,轻声道:“恩,以后,你每年都可以看这里的杏花了!饣”
许知言微笑,目光扫过萧寻。
他依然携着欢颜的手,眉目散淡含笑,眸心却已微冷。
不过想遂了欢颜愿望,接回阿黄,让她好好看一看小世子,谁要听他们话里话外叙起旧情嘛?
她已是他的太子妃,名副其实的太子妃。
许知言静默片刻,说道:“我还有些琐事,且先失陪片刻。宝珠,你好生招呼着!”
宝珠忙应了,看许知言离去,笑道:“今年这树上结的杏子着实不少,如今虽是没了,府里却制了好些蜜栈和杏仁,太子妃若是喜欢,呆会可以带些回去。”
萧寻微笑道:“好啊,那就麻烦宝珠妹妹了……”
于是继续前行,却把宝华楼、安华楼、绛雪轩以及萧寻当年住过的咸若馆一一看过,才转道过去,走向万卷楼。
萧寻目注欢颜,叹道:“这便是你从前日思眠想的地方吧?”
欢颜想了想,说道:“现在我开始日思眠想我的凤仪楼和我的风华医馆了!”
萧寻点头,“有进步!”
至少学会用脑子想一想再说话,知道哪些话可以哄他欢喜,不至于让他摔在醋缸里爬都爬不起来……
欢颜却瞠目以对,“什么意思?”
萧寻道:“证明我这大半年养的不是一头白眼狼啊!”
欢颜还他一记白眼,却抬眼看着万卷楼,怅然道:“我原以为会在这里度过一辈子呢!”
忽然间又酸了。
萧寻气郁,觉得自己瞬间又被丢进了醋缸。
小白猿和大黄狗待见欢颜他们进客厅用茶,便已跑得不见踪影。待他们进了院子,才见这对活宝正在院里耍闹。
这里一花一木都没变化,连它们以往住的小窝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在它们简单的头脑里,这里还是它们的家。
欢颜来到锦王府,它们分明认为,它们这是回到家了。
甚至更可能认为,从此之后,告别了分离,告别了跋涉,会永远在这里安定地住下去了……
见欢颜过来,大黄狗和小白猿也便不再打闹,跑到她身边上纵下跳。
有侍仆在稍远处跟着,独宝珠和他们亲近,一直贴身跟随。她已有五六个月身孕,走得甚是蹒跚,欢颜生恐她遭了池鱼之殃,也给哪个小畜生示爱时扑倒,慌忙走得远些,拍着它们脑袋道:“去去,一边儿玩去,别太闹了,不然给你们喂药了……”
这下两个活宝立时都蔫了,虽没像以往那般惊恐飞逃而去,却耷下尾巴走了开去,立时安分许多。
宝珠笑道:“比从前乖多了!”
欢颜道:“你都快有第二个孩子了,它们年纪也大了,自然懂事些。”
宝珠柔和地笑笑,一手摸了摸自己肚子,另一只手却不由地捶了捶腰。
欢颜知她走得太久,必是累了,忙扶住她道:“累坏了吧?你先休息着,我们自己进去看看便成。”
宝珠点头笑道:“好。其实这府中也就这屋子里没动过,都和太子妃当年离开时差不多。”
她犹豫了下,又道:“锁了整整四年,到夏夫人过来时,夏夫人说要进来住,这才开了。”
欢颜不觉又向屋内看一眼,问道:“娘就住在这里吗?”
宝珠忙领她过去瞧,微笑道:“便是这里,卧具都没收呢!问过王爷,说不用收了,放着吧!”
欢颜上前,摸一摸那柔软的衾被,想起母亲的坚毅和严厉,以及那股子刚硬性气后柔软的心,不觉鼻子一酸。
她问道:“我娘亲没为难你们吧?其实她人很好很好,只是偶尔脾气有点坏。”
宝珠一怔,忙道:“的确很好,很好,王爷很敬重她,她对我们也好。嗯,对王妃和小世子也很好。”
欢颜叹道:“如果她还活着,跟着我一起过来,那该多好!”
萧寻心道,若是你母亲还在世,允许你过来才怪!
想想也只有他最无用,自己的爱妻,好端端藏在家里才是王道,千里迢迢带她到昔日情人跟前,看着他们眉来眼去还不敢发作……
这样想着,他万分诚心地说道:“对,如果娘还在,咱们一家不知该多开心!”
欢颜见宝珠脸色不大好,越性坐下为她诊了一回脉,笑道:“好像是个男脉。小家伙可能跟着娘亲走累了,正闹腾着呢!你先在这边静静地卧一会儿,我们自己到楼上去看一眼便下来!”
宝珠也不敢逞强,也不敢去动当日叶瑶睡过的卧榻,只抱了一床衾被,在一旁的木榻上躺了。
欢颜这才放心,转头看向周围陈设。
萧寻以往也来过万卷楼,如今四下里看着,说道:“好像的确没什么变化,只是架上的书更旧了些。”
欢颜便有些不屑,“你知道什么呢,这里好多都是孤本,成千上万的银子都没地儿买的!”
她提起裙裾,拾步走上木梯,说道:“珍贵的大多在楼上,便是你在锦王府住过那么些日子,也没来过几回吧?”
萧寻忙紧随在她身后,携了她的手笑道:“谁说的?我早已见识了万卷楼最珍贵的孤本。”
欢颜已快到二楼楼梯口,闻言不由顿住身,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哪一本?唐大师手抄的《大藏经》?还是靖元帝御批的《列传》?”
萧寻揽了她的腰,微笑道:“那些算什么?真正孤本是这个!”
欢颜迷惑道:“哪里?”
萧寻看着她呆呆憨憨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这里!”
他按住她后脑勺,微一加力,已按到自己跟前,亲上她的唇。欢颜身体一震,含糊地说道:“喂……喂,有人呢……”
萧寻悄声道:“隔得远,宝珠听不到啦,别人没跟进来。”
欢颜傻眼,却本能地抗拒在这里和萧寻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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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卷楼,她和许知言两个人的地方。
他把她抱在膝上,一笔一画地教她写他和她的名字;
他伴着她,她亦伴着她,一点点长大,直到她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抚着自己失明的双眼,劝她跨出万卷楼,接受健康皇子们的感情;
她被陷害,他相营救;
她受辱,他痛心;
她被当作残花败柳遗弃,他将她当作明珠般捧于掌心,告诉她,他深爱她……
而她真的又木又傻,直到那时候才被换起不知潜伏了多少年的爱意,欢喜而忐忑地让他执住她的手……
他们在这里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欢好……
欢颜脑中乱成一团糨糊,心里格外的慌乱和酸涩,连忙推搡萧寻道:“别……别闹了……”
萧寻黑眸幽深,却将她拥得更紧,吃吃笑着,一边亲着她,一边已悄然将手伸向她胸前要害。
欢颜低吟一声,身体已是酥软,再也无力挣扎,只由着萧寻将她拥紧,肆意亲吻轻薄。
不自觉的轻喘间,上方忽有一两声压抑般的咳嗽传入两人耳中。
欢颜大惊失色,不要命地猛推开萧寻,快步奔上楼去。
楼上的窗扇关着,陈旧了的窗纱有些暗,透不进多少光线来。陈年书卷的气息里,仿佛还缠绕着当年的茶香和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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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恨花前携手处,往事成空(二)
屋中一时看不清有没有人,更看不清人在哪里。
但欢颜几乎毫不犹豫地奔向了某个角落。
某个昏暗无光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她那个双目失明的二殿下,总是一身素衣宽袍,静默地坐在那里,孤独地下着一个人的棋局。
那里果然做着一个人,依然是清淡的素白色,质料式样却华美精致,正适合他原本的身份崴。
他并未束冠,一枚极珍贵的羊脂玉簪绾着略嫌松挎的发髻,下方大片黑发静静垂落于素袍上。
他的眼睛蒙了布条,手中拈着棋子,眼前的棋盘上,是走得正混乱的一局棋。
“二……二……举”
欢颜想如以往那般唤一声二殿下,忽觉自己的嗓音憋得极紧,居然“二”了半天没能唤出来。
“二哥!”
她的身后,萧寻已跟了过来,若无其事地含笑唤他。
许知言摘下蒙眼的布条,默然看着眼前的棋局,好一会儿才轻轻一笑,说道:“许久不曾一个人下棋,竟不会了!”
萧寻笑道:“二哥不是说有事要忙?怎么会在这里?”
许知言道:“忙完了,经过这里,忽然想再体会一下当年一个人下棋的感觉,所以进来坐坐。”
当年,他就是在这个角落里静静地下着棋,侧耳倾听着来自她那里的动静。
或说话,或看书,或喝茶,或捣鼓药材,偶尔还会出门走一走。
但她总会回来,为他泡一盏茶,听他弹一曲,看他下一会儿棋。
轻盈的脚步声和衣裙悉索间,他目盲,却心静。
甚至有淡淡的愉悦。
今日她回来了。
也许,将是这辈子里仅有的一天,一天里仅有的一两个时辰。
他想找回一点点……她在他身边时他曾拥有的安然和愉悦。
假装她只是出去采两枝花,煎一帖药,看一会儿风景,很快便会悉索着衣衫回到他身边,清澈地笑着,为他添一盏茶……
终究……
他将手中棋子掷在棋盘上,看着眼前纷纷乱局,站起身道:“你们继续看吧,我下去看看阿雪和思颜回来没有。”
他始终温文沉静,但从头到尾,再没有正视过他们一眼;快步走向楼梯时,居然自己踉跄了下,差点绊倒。
欢颜看他一绊,只觉心都要从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