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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雪蹙眉道:“要预备人马,原也方便。只是越过北疆,那塞外苦寒之地,清苦不说,更有烽烟四起。沙场厮杀,刀剑无眼,我便是派再厉害的人跟过去,也未必护得了你呀!”
欢颜道:“皇后只需将我送到北疆即可,我孤身一人行走惯了,懂得怎么在那样的地方照顾自己。”
慕容雪这才微笑,侧头吩咐几句,立时便有侍女奔出去预备车马人手,一时又有人奔去欢颜卧房,果然拿到了一封给许知言的亲笔信函。
信函未封,慕容雪随手取出信笺来看了,笑容便愈发温柔。她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知言和颜儿。你既只把小白带走,阿黄我也会令人好好饲养,或留在这里,或日后送去蜀国,横竖不会委屈它。”
欢颜淡淡一笑,转身正要走时,慕容雪又叫住了她。
欢颜回头,慕容雪的目光里难得出现一丝迷惑。
她问道:“萧寻不是把你休了吗?你不怕过去找他会自讨没趣吗?”
她设计让人在欢颜跟前说这些,的确很是盼望欢颜就此离去;但她真心不认为一个被休弃的女子,还会有冒死去找从前夫婿的勇气。
何况,欢颜在皇宫里住的安宁恬适,既有许知言温柔照拂,又有娇儿膝下承欢。
这样富贵闲适的生活,可以让天底下任何一个女子心满意足,像被豢养于金丝笼中的鸟雀,逐渐安于现状,忘却外面世界天有多高,地有多宽,甚至忘却怎样张开自己的翅膀自由翱翔。
她深知欢颜看着散淡,实则比任何人都要重情,重义,因而故意让她认为是许知言忘恩负义要取萧寻性命,只盼两人心生嫌。隙,她便可在不动声色间掌控全局,进一步赢得许知言的心,让他更离不开她。
她真的没料到,竟能这么顺利地扫开她感情生活里最大的阻碍。
她为欢颜的离开设想了很多种理由,而欢颜的回答,却出人意料的简单。
“他休我是他的事,我找他是我的事,两者没关系。”
果然呆得很,聪明人理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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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浅杏送欢颜离去,慕容雪倚着靠背慢慢地喝着茶,唇边已掠过浅浅笑意。
外面忽然传来浅杏的惊叫,随时是怯怯的见礼声:“皇……皇上!”
慕容雪心里一紧,连忙奔出殿门看时,许知言正扶着李随的手,缓缓从侧面的回廊转过来。
他静静地看着慕容雪,眸光不若平时晶明流辉,幽黑犹如夜间天幕,一味地暗沉着,无悲无喜,无恨无怒。
慕容雪度其来处,此前多半便站在了东侧窗口。
虽说昭和宫殿宇阔大,窗棂紧闭,但许知言自幼失明,听力远非常人可比,只怕连她喝茶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的问题是,他到底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她忙笑着迎上前去,说道:“可巧皇上过来了,我也正想去找皇上呢!”
许知言默默看向她,然后轻笑,“什么事?”
慕容雪道:“方才欢颜姐姐过来求我,说思念萧寻了,一定要我送她出宫。她看着很急,所以我只作先答应着让人预备她出宫,这边再和皇上商议。若皇上不肯放她离去,咱们在宫门口令人把她阻住,也方便得很。”
许知言不答,只问道:“她是不是有信留给我?”
慕容雪忙道:“有。”
浅杏忙取了信笺递上,许知言打开,很快扫了一眼,果然为慕容雪出脱得干净,尽是她如何记挂萧寻,休书之事如梗在喉,不去问个清楚明白将食不下咽,睡不安枕……
想她这性子,没在夜间即刻启程离去,除了收拾行李,大约就在想着怎样写这封信吧?
慕容雪小心地看着他,问道:“此刻欢颜姐姐应该在拿行李,要不要派人拦阻?”
许知言凝眸看她,然后轻笑,“不用了。她既要走,我何必留?何况,你做事,我放心。你既已妥当安排,我相信她会平安找到萧寻。”
慕容雪满心又甜又酸,便不敢和他对视,吃吃道:“我……我自会尽力……”
许知言笑了笑,拍拍她的肩,快步走出昭和宫。
始终跟在他身畔的李随却不自觉地擦了擦额上的汗。
许知言得报欢颜意外地一早起床,甚至屋中已预备行李,便急叫人打听了行踪,几乎和欢颜前脚后脚来到了昭和宫。他不许宫人通传,自然可以轻易走到窗前细听屋内交谈。他清楚地记得,许知言倾听时越来越惨淡的脸色,和快要站不住的身体。
所庆幸者,待欢颜离去,他也渐渐神色如常,和皇后交谈看着也是心平气和。
只是……他这一路走得太快了吧?
李随小跑着跟在他后面,喘着气唤道:“皇上,皇上,哎哟,小祖。宗,得跑散了老奴这把骨头了!”
许知言顿了顿,步伐缓慢下来,眼前却是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李随正呼哧呼哧地弯腰喘气,见状忙上前扶住,问道:“皇上,皇上你没事吧?”
许知言定定神,摆手道:“没事……”
李随看后面没人跟来,遂低声道:“皇上若舍不下欢颜姑娘,留下又何妨?依老奴之见,有的人可以宠着,但不必纵着。难不成从此一个妃嫔都不纳么?”
许知言只觉天际细碎阳光晃得阵阵目眩,好一会儿才能说道:“朕不能以心换心,亏欠她的,只能用别的补偿她了……”
“可是,欢颜姑娘若去闵西险地,只怕凶多吉少啊!难道皇上预备改变初衷,派兵护送欢颜姑娘过去,顺带解了萧寻的围?”
许知言摇头,“谁都知道坐山观虎斗于吴国更有利,朕不会派人解围。”
李随看着这历尽灾劫才走到至尊之位的年轻男子,却是又敬又怕,骇然道:“皇上是打算……由着欢颜陪了萧寻赴死?”
在他的心里,稳定皇权到底也是高于其他一切情感的吗?
不过,也许吴国正需要这样英明神武有决断的君王,才可能得到朝内外各方势力的拥护,让走向衰落的吴国重新强盛吧?
李随便多了些信心,深感牺牲个把女人不算什么,——便是牺牲再多的人也不算什么。
只要吴国强大,新帝无恙,拿再多的尸骨垫于这帝国的基石之下,都是理所应当。
这时,只闻许知言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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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分随缘天地里,心与江山不老(二)
李随忙紧跟着,问道:“去哪?”
不久后,许知言已站在了东首宫城之上,扶着女墙默然向下方凝望。
不过片刻,便见数骑自宫门疾驰而出。
当先那人身姿玲珑,眉目婉媚,正是欢颜。
她的身后,坐着围了小红裙的小白猿惬。
因为休养了太久,它的身体肥硕笨重不少,不时从鞍上滑下,又慌忙抓紧马鞍,生恐掉落下去。
奔出数十步,欢颜忽然间像有了什么感应,猛地勒住马,转头向宫城上方凝望,正与许知言四目交汇。
两人都有片刻的呆怔霉。
大片的阳光投射于两人之间,模糊了彼此熟悉的容颜,往年相处的一幕幕却如闪电般飞快在脑中闪过。时光回旋里,多少年月的欢声笑语,如烟花般在心中璀璨盛放。
良久,许知言向她轻轻地挥了挥手。
欢颜忽然间便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向那个曾爱过多少年的男子高声叫道:“知言,我会回来看你的!”
许知言微微笑着点点头,眉眼一如往日的沉静温柔。
欢颜心里一暖,这才略放了心,拨转马头,箭一般地窜向前去。
走到老远,她又回转头,恋恋地看了许知言。
许知言如一尊温润的玉雕静静地屹立,目送她远去。
他安好,她才安心。
安心远去,顺着她不知不觉转变了的心意,奔向她心目中最重要的男子。
一时错过,一生陌路。
留不住,便只能放她幸福。
花开正好,堪折不折,并非因为不爱花。
真正的惜花之人,会放她在最适合的土壤里鲜妍妩媚,自在开放。
待她的身影消失于大道尽头,许知言看着卷在空中久久不散的烟尘,唇角的温柔笑意慢慢凝固,忽一晃身,弯腰将一口殷红无声吐出。
随着鲜血吐出,他的面容血色尽失,已是一片灰白。他削薄的身体靠在女墙上,如纸片般颤动。
“皇……皇上!”
李随大惊,忙扶住他,直着嗓子要令人传唤太医时,许知言已颤着手指止住他。
他惨淡地笑,“欢颜,骗我呢……她再不会回来了……”
若她死去,她自然回不来;若她活着,萧寻也不会容她再回来。
今日一别,从此天上人间,再不相见……
她曾是他的欢颜。
低低唤一声,她便会应她;回头看一眼,她便在身畔……
为他烹茶,陪他下棋,听他弹琴,携他的手去听杏花盛放和飘落的声音,在他耳边温柔地呼唤:“知言,知言,我喜欢知言……”
他按着胸口,阖起眼大口喘气,像在忍受不知哪里钻出的剧烈疼痛,疼得四肢百骸所有的骨节都像已被人生生捏碎。
他的浓黑眼睫颤动,像身体完全失去生命力的蝶翼,犹自凭着本能栖于枯枝,在风里一阵一阵地哆嗦。
良久,他抬起脚,将地上的血迹踩踏得干干净净,低声道:“不要告诉任何人。”
李随战战兢兢地对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年轻男子,却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
许知言却已抬手擦尽唇角的血迹,缓缓地调匀呼吸,歇了半晌,说道:“回去吧,还有大臣在武英殿候驾……”
他挺直了脊背,举步向前行去。
依然是素常的不急不缓,雍容沉静。
想来回到武英殿后,依然会是镇定面对众臣的吴国帝王。
温文尔雅间的孤高淡漠,从容谈笑间的杀伐决断,柔中带刚,永远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帝王心性……
他会是一个有着铁血手腕的真正帝王……
绝不会让人看出,他刚被人生生剜去了心中最柔软的角落,满是不肯与人言说的悲惨和痛楚……
最广袤最富饶的天地和疆土,也填不满那处角落;最明亮最完美的眼眸,倒映不出脚下世界的缤纷多彩。
千种妩媚,万般风姿,滤进那双天下罕见的绝美眼眸,唯余最本原最清寂的黑白二色。
一个人的孤独,一个人的伤心。
从此再无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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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闵西。
萧寻鼻际依稀有似药非药、似麝非麝的清香飘过,心头便是一软,柔声唤道:“小白狐……”
侧身扑过去时,胸口的剧痛却让他疼得呻吟一声,终于清醒过来。
大卢在旁慌忙叫道:“太子别乱动,刚挖出箭簇来!”
看到眼前嶙峋山石和跳跃的火堆,萧寻这才记起,他是重伤后率着还跟在身边的最后数十骑避入了山间。
又是谯明山。
曾几度把他带往生死边缘,又带给他多少喜悦和希望的谯明山。
如今,唯余失望,甚至绝望。
情场失意,战场失手,好容易找到扳回局势的机会,闵东的援兵从后包抄,将他所部兵马打得落花流水……
平生仅见的惨败。
他叹气道:“大卢,你的手真够重的。”
小白狐为他挖箭簇时,她的指触让他的皮肤酥酥麻麻,几乎每一处毛孔都张开了,清凉而舒适,几乎觉不出疼意。
大卢也在叹气,“随军大夫打光了,药也没了。若是太子妃在,山间随意看两眼,也能挖出些止血止疼的药来。”
萧寻忽然间连疼都觉不出,怒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提她!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我早就休掉了夏欢颜,和她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