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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殷-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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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请。”容貌秀丽的婢女恭敬地引着他前往上座。
    几乎所有能成为巫的客人的,都是老头子,叶无莺还记得第一次自己走到这里来的时候,他们眼里的那种轻蔑不屑,哪怕知道他是赵申屠的儿子,对于这些世家大佬来说,那又算得上什么,不过是私生子罢了。而如今,他们却一个个带着亲切温和的微笑,看着叶无莺的目光十分亲善。
    心中带着嘲讽的笑,叶无莺的表情平静,一步步走上了视野最好也最尊贵的位置。赵申屠就坐在他的左边,毕竟司卿这会儿是天巫了,与当年的大巫也不一样,才能给叶无莺这样的尊荣。
    赵申屠坐姿慵懒,半撑着脑袋,看到叶无莺来了,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来了?”
    “嗯。”
    这一年,司卿是主祭。
    等到巫乐响起,那带着某种奇诡感觉的缥缈乐声远远传来,一人身着红衣迤逦而来,他戴着凶如恶鬼的面具,与身上纹绣大朵血色鲜花的艳丽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头黑发披散在肩头,藏在面具后的容貌瞧不见,但那双漂亮的眼睛却透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清冷深邃。
    他的手上持着一根花杖,穿着厚底的木屐,一路走来的时候,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叶无莺不是第一次参加巫祭,他知道等会儿要发生什么,简而言之,就是……跳大神。
    没错,就好比民间传说中那些招摇撞骗的巫术一样,跳个大神权当祭祀了。只是大殷的巫跳起大神来格外好看而已,哪怕是往年那些老头子老太太来跳,都能跳得十分好看,带着一股子神秘莫测的味道。
    司卿是最年轻的天巫,今年过年恰好又在京城没到处乱跑,那些老头子老太太顺理成章地让他来跳。
    叶无莺还真是两辈子第一次看到叶无莺跳大神。
    他抬起花杖,只见那根长枝上瞬间花开瞬间花灭,引得场中众人一声轻呼。
    司卿这个天巫,自然是实打实的天巫,方能撑得起一整场巫祭。因为在巫祭当时,明明黑云压城天将欲雨,却瞬间万里无云晴空碧蓝,阳光洒落在那红衣鬼面之上,神圣高贵,犹如一个真正的神灵。
    他开始跳舞,这是一场难以形容的舞蹈,绝不是简单“跳大神”三个字可以形容的。
    叶无莺正看得入神,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你信任他?”
    说话的是赵申屠。
    赵申屠仍然面向场中跳舞的司卿,并没有朝他看来。
    叶无莺几乎没有犹豫,“嗯。”他回答。
    赵申屠嗤笑一声,“巫本该纯洁,一生侍奉神灵,然而根本没有人能做到。”
    一听就知道,他根本不信什么神灵不神灵。
    昔日叶其裳也是大巫,不还和他生下了叶无莺吗?至今巫殿也睁只眼闭只眼,并没有人来指责他亵渎神灵。
    他这话,未尝不是在贬低叶其裳,叶无莺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
    “听我一句,不要对任何一个人付出百分百的信任,”赵申屠声音冷酷,“这世上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自己,感情这种无谓的东西,要来做什么?”
    叶无莺心中一动,觉得他大概是知道了自己和司卿的关系。
    “迟早有一天,你是要成亲生子的,想要成为赢家,就不要讲感情。”赵申屠说的话在那渐渐隆重起来的乐声里显得有些模糊,“这种牵累毫无用处,只会成为你前进路上的牵绊和——弱点。”
    叶无莺冷笑,“只有弱者才会害怕连感情都成为弱点。”
    “哦?你倒是挺有自信。”赵申屠似笑非笑,“年轻时候情重爱浓,但这又能持续多久?若是喜欢,浓情蜜意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付出真心便无妨,他也确实长得好,难怪你难以自持。但人心恐怕是这世上最善变的东西,也是最不可信的。”
    这回,叶无莺确定——
    赵申屠确实是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申屠:玩玩可以,不许动真格的。
    叶无莺:……哈?
    司卿:玩你妹!
    
    第96章
    
    赵申屠知道了,叶无莺的第一反应是他怎么知道的,随后就想起了绿歌,怕是早在艾尔沃德,他就知道了吧?然而却从没提起过,直到现在,司卿主持巫祭,他才忽然开口。
    叶无莺早就觉得奇怪,赵申屠其实并不常出席巫祭,缺席的时候比较多,今年居然这么好心情,早早坐在这里等他。
    “我的事我自己有数。”他淡淡回答。
    赵申屠弯了弯唇角,并不是以劝说的口吻,而是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不许当真,他绝非你的良配。”
    叶无莺几乎忍不住立刻反击,“你认为怎样才是良配,你的皇后那样的,还是珍妃那样的,亦或者我那死得不明不白的母亲?”
    “不管如何,他总是个男子,这世间阴阳调和方才是正道。”赵申屠淡淡说,并没有回答叶无莺的问题,“更别说他即便是个女子,身为巫就不要妄想真能在世俗中与你相守。”
    “我不在乎。”叶无莺回过头去,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即便不是司卿,只要是我喜欢的人,我不会在乎他的性别身份,我也不害怕他会成为我的弱点,更不会因为担心受到伤害而离开他。”
    其实两辈子他都是如此,结果上辈子司卿生生把他这份坚定给折磨没了,到底只剩下了恨。
    到了这辈子,这话不仅仅是为了说服赵申屠,也是为了说服自己,是啊,我原是这样的,他不要变成赵申屠那样连半分真心都找不到,凉薄到叫人心寒的人。
    听到叶无莺的话,赵申屠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些许恍惚,最后却仍是不悦,哼了一声,“天真!”
    叶无莺也冷哼了一声,“胆小!”
    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却让四周那些老头子一个个正襟危坐,虽不知道这对父子在说什么,但是还真没瞧见过赵申屠对哪个子女这样情绪外露的。
    司卿跳完,摘下鬼面站在当场,哪怕他的表情再如何冷清倨傲,也免不了叫人倒吸一口气,正如赵申屠所说,他那样长相,难免令人无法自持。
    祭祀仍在进行,直至傍晚,整场巫祭才算结束,宫中又有年宴,等到叶无莺登车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见到司卿脱去了沉重的礼袍,只着里衣躺在床上等他。
    “怎么才回来?”司卿皱眉问,灯光之下容色更添几分叫人脸红心跳的魅力。
    叶无莺站了一会儿,“你怎么在?今天巫祭过后,你不应该回巫殿去吗?”
    “怎么,现在就开始赶我走?”司卿瞪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叶无莺的错觉,觉得他眼圈儿有那么点儿红。
    叶无莺:“……”
    今天刚和胆儿小的赵申屠吵架,不想再跟幼稚的司卿闹脾气。
    哪怕这样的司卿让他有有点心软,但他试图将自己的手绑在床头的时候,叶无莺仍然无情地拒绝了。他不愿在做这种事的时候还想起那些不大让他舒服的回忆,司卿到底没能得逞,哪怕叶无莺知道,他其实喜欢那种带着强制感的小情趣。
    可是叶无莺不喜欢。
    到了第二天,司卿看着就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待别人依旧尖酸刻薄,待叶无莺温柔体贴,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了起来。
    还未等到开春时节,就听说大皇女赵弘霜病死宫中,临近赵申屠万寿,竟是死得无声无息,根本无人提起。现如今,昔日风光的皇子皇女们,仅剩下赵弘语、赵弘旻、赵弘启和赵弘琰,连被牵连的朝臣,大多也没能过得了这个年,丁有程被贬,惠妃遭斥,降为惠嫔,竟是奇迹般地没有去冷宫步王贵妃的后尘,赵弘启被圈禁,却到底还活得好好的。
    几人中真正冤枉的是赵弘琰,对此叶无莺也很清楚,抓走了赵弘毓之后,就没打算对赵弘琰动手。
    京中对待叶无莺的态度愈加亲热恭敬,再不敢小瞧他。
    然后赵申屠忽然下令,对叶无莺数年前破蛮人神庙使其数年无力犯边进行论功行赏。明面上,叶无莺统领的职位并没有被撤销,虽然已经离岗好几年,包括谢玉顾轻锋的职位也是一样。
    有了之前皇子们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的前置铺垫,赵申屠下令封叶无莺为“天威将军”时,虽然朝中有些质疑的声音,却无人敢真的站出来抗议,直到赵申屠又令天威将军护送三皇女赵弘语前往东海,朝廷上一下子就消停了,以至于封了谢玉、顾轻锋做统领,阿泽做校尉也没任何人反对。
    谁都知道,这一趟不好走。
    宫中被圈禁的赵弘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场就摔了杯子,扑倒在塌上大哭起来,“父皇这是连我都要舍弃啊!我可是父皇唯一的嫡女,他竟然如此狠心!”
    蓝荫默默陪在她的身边,抓住了裙子,只能劝她说,“圣上让叶无莺陪着殿下去,应当不是让殿下去送死。需知叶无莺正是圣上看重的人——”
    “啪!”赵弘语反手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不用天真了!你以为我那父皇真喜欢叶无莺吗?不过也是工具罢了!”她恨恨说,“我那父皇,根本什么人都不放在眼中,他的心里只有大殷,只有朝堂,莫要幻想他有丝毫的父子之情!”
    这一巴掌不轻,蓝荫感到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一时间甚至没听清赵弘语那尖锐的声音到底在说什么。
    不多时,赵弘语平静下来,擦干净眼泪,整好了衣衫,又恢复成那副雍容的皇女模样,柔声问:“打疼你了吗?”
    “不疼。”蓝荫轻轻回答,“我知道殿下心情不好。”她的容貌秀丽,那掌印瞧着就格外清晰。
    赵弘语叹了口气,将手贴在蓝荫的面颊上,感到她瑟缩了一下,不禁将她搂到怀中,“不要怪我……我只是——”
    蓝荫的心软成一片,觉得脸上确实不怎么疼了。她的殿下这样可怜,还能坚持不放弃,已经很了不起。
    “蓝荫,你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
    “在出发去东海之前,我想私下见叶无莺一面。”
    蓝荫有些诧异,“到时候殿下和他一路同行,还差见不到吗?从京城到东海,即便是用传送灵阵,还需要走上好几天的功夫呢。”
    赵弘语摇摇头,“你不懂,到时候肯定有我父皇的人跟着。”
    “殿下的意思是……”
    “我要私下见他一面,没有其他人在。”赵弘语说着,“我不能没有顾忌,我的母后还在宫里,为了护住我,她已经足够殚精竭虑,我不能再害了她。这件事必须悄悄的,我知道我如今被圈禁无法轻易出宫,他是圣者,若是想的话,进宫来见我一面却是不难。”
    蓝荫听得有些心惊,“万一被圣上知道了——”
    “三天之后是秦丞相寿宴,父皇会出宫一趟,那是个好时机。”赵弘语连计划都已订好,说明她意已决。
    蓝荫只得点头,“我会努力将信送到。”看来又得去求他二姐。
    “你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这件事只有瞒过了我父皇我才敢说,让他务必要来见我,我并没有在宫中再围杀他一次的本事,如今他已是圣者,真不必担忧我再算计于他。”赵弘语的口吻之中满是怅然。
    蓝荫听得心酸,重重点了点头。
    她想尽办法悄悄出宫一趟,私下见了青素,将赵弘语的话带到,“我虽不知殿下所说到底是何事,但她绝非拿这种事满口胡言的人,事到如今她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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