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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衿疾步绕过回廊,倾耳细听,身后却并无脚步声跟随。一颗心浮浮沉沉,痛到了极致,空中弥漫着花香,而她的眼泪,就这样坠入了无边的春色里。才将将回到了院子,紫苏就应了上来,目含担忧:“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叶子衿掏出帕子拭了拭眼泪,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回了屋子。而后不发一言的,坐在榻上,紧紧合上了门。她在等那个人,追上来,亲口许诺,无论怎样,他都会保住一条性命,回来见她。
时间一点点过去,叶子衿一颗心,越来越下沉,门口悄无声息,迟迟没有听见脚步声。
日暮西沉,几只孤雁,飞过天际。
叶子衿立起身来,推开了窗子,任由夕阳的余晖洒了她满身。晚风轻拂,撩起她耳边发丝,她等的那个人,始终不曾踏入院子。叶子衿慢慢合上了眼,靠在窗前,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夜幕降临,叶子衿始终立在窗前,一动不动。“小姐,您该用晚膳了。”紫苏推开了木门,荷叶样式的盘子上放了几碗热气腾腾的饭菜。“放下吧。”叶子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这一说话,才觉喉咙沙哑。
“小姐——”紫苏忧虑的唤了一声,上前扶住她,“这时节虽暖和,可您穿的这样单薄,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好?”叶子衿垂着眼,放下了窗屉,坐在了榻上。看了那饭菜几眼,提不起丝毫兴致,“我不想用膳。”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紫苏彻底着了慌,想到她回来之时的情景,低声问:“您是不是和姑爷闹别扭了?”“或许吧。”叶子衿淡淡笑了笑,“我不过是执拗的自欺欺人罢了。”紫苏心间乱跳开来,望着叶子衿沉静的面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下去吧。”叶子衿挥了挥手,“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待我看着小姐您用膳再走。”紫苏硬着头皮说道:“您水米不沾,对身子也无益……”“我想歇息了。”叶子衿自顾自躺在了炕上,伸手放下帐子,“下去吧。”
紫苏深深看了她好几眼,见她眼中已有了几分不耐之意,只得屈了屈膝,退下了。却仍是不敢走开,只守在门前,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叶子衿望着床顶的香囊,脑子里乱成一团。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在等一个人。
猛的想到宋宁默以身犯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离开,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慌忙趿鞋,也顾不得整理衣裳,朝外跑去。紫苏和紫苑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忙命丫鬟打着灯笼,一路跟了上去。
彼时夜已深,不辨东西,叶子衿在回廊上,也不过是跌跌撞撞,万般艰难的才到了藏着密室的那间屋子前,她略显凄凉的声音随着晚风吹散:“宁默,宁默——”才唤了几声,便听见身后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窣声。
“宁默——”叶子衿略带三分欣喜,俨然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正欲说话,就听得清冷的声音响起:“属下艾叶,参见夫人。”霎时有如一盆冷水,淋在了叶子衿心头,将她的喜悦,驱散的无影无踪。
“你主子呢?”叶子衿急切的问。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统(一)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统(一)
“公子出去了。”艾叶似乎早料到她会有如此一问,几乎没有犹豫,便脱口而出。
“是么?”叶子衿心中一颤,声音低落了下去。
片刻后,才低声问:“你为何不跟着他?”多个人,总能多份力量。
“公子吩咐我要一刻不离的守在夫人身边。”艾叶头压得低低的,晚风拂过,他平淡的声音,恰似一声声叹息,“公子说,他最重要的人在府上,所以,他一定会回来的。”叶子衿身子猛地一颤,仰面望天,黑幕下,一颗颗星辰闪耀,如同她此刻明亮的眼眸。
宋宁默,你答应我了,不能反悔了……
叶子衿终于安心,她所渴求的,也不过是宋宁默的这么一个承诺。她知道,只要宋宁默许下了诺言,心里终归会有牵挂,那么在行事时也能多加留心,无论怎样,总是要回来见她的。
她的宋宁默,是不会违背诺言的。
“回去吧。”叶子衿朝着院子里打着灯笼的紫苏微笑,一步一步走在回廊上,竟有几分心思来欣赏这一路上的夜色:“今晚月色真美。”紫苏抬头看了半晌,一轮弯月似微湿银钩,而那株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似一张网,那些叶子的轮廓,便成了游鱼。
“是很美呢。”紫苏一转脸,见她神色平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亲自走在前头,打着灯笼,“小姐可要用点点心?”“嗯。”叶子衿应了一声,长长的身影落在回廊上,和几个丫鬟的影子交错,这冷冷清清的院子里,也有了几分生气。
吃了些点心,叶子衿便推开了盘子,进了净房。出来时,头发湿漉漉的,披在她肩上。紫苏忙拿了干帕子替她擦拭,叶子衿垂下眼,望着胸前几缕青丝,忽而想到宋宁默当时说出的那句:“从今以后,你的发,由我来挽。”
那个人说出这句话的神情,犹历历在目,不时想起,只觉心里吃了蜜一样的甜。
等到头发有了八成干,紫苏便用巾帕替她围了起来。叶子衿心上经大起大落,睡意全无,此刻也不过是百无聊赖的翻翻书页,但眼前总飘过宋宁默在窗前认真的翻看书卷的模样,始终难以定下心来。
索性就走了出去,月光如水披了她一身,叶子衿不由感叹:“可惜不是十五月圆夜……”顿了顿,走下台阶,立在院子中央,看着那些花影斑驳,树枝轻摇,而后猛的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望天上神明,庇佑宁默全身而退……”
紫苏眼见着,忙跟了出来,见她神色肃穆,也不出声,只在一旁默默看着。待到她睁开了眼睛,才说道:“小姐,地上凉,您若是想要许愿,我替您跪拜,也是一样的。”“不。”叶子衿口气很是坚决,“我一定要亲自来做。”虔诚的对着东方磕了三个头,又静静祈祷了一阵,才由紫苏扶着站了起来。
她穿的单薄,不过在白色的中衣外头披了件月白色的披风,在晚风中,一举手一投足,竟有了几分飘飘欲仙的味道。往日她也不大信奉这些,这可真真算得上是临时抱佛脚,可她此刻除了祈祷,实在想不出该做些什么才能令自己心安。
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挫败过,明知宋宁默深陷险境,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唯一能做的,便是保全自己,安安心心等他归来。
进了屋子,平躺在炕上,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床顶,一夜无眠。待到第二日,也不觉得疲惫,只是不安。匆匆用过早膳,便出了院子,坐在亭子里头,眼巴巴的望着垂花门。府上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如同往昔,却并不见那道熟悉的声音出现。
一直到了黄昏时刻,宋宁默还是没有回来。
或许是要变天了,暖风渐渐转冷,卷起花径上的残红,乌云一片片密集,俨然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叶子衿立在风中,任由风吹拂起她的发丝和衣裳,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怎样,一定要等到他回来。
“夫人,请您回屋子去。”艾叶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叶子衿嘴角嗡了嗡,终究是没有二话,顺从的回了屋子。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无理取闹,只能成为他的负担。若是情况当真如宋宁默所预料,这府邸受了牵连,她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站在亭子里,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暮色降临,叶子衿坐在炕上,靠着大迎枕,拥着被子,愣愣出神。一颗心有如被放在油锅上,左右不是个滋味,难以安神。拼命压抑住胡思乱想的念头,可仍旧忍不住暗暗担心。朝堂之事,她隐隐也有耳闻。一将功成万骨枯,从来就是亘古不变的规则。
垂下头,望着丝被上新亮的荷花,眼眶微湿。
“子衿,我回来了。”宋宁默一身黑衣,扶着门框,低低的喘息。
“宁默——”叶子衿心中怦怦直跳,嗖的一下从炕上坐起,也顾不得穿衣裳,只着单薄的亵衣,光着脚就跑了过去,“你有没有事?”“没事。”宋宁默摇头,笑了笑,很认真的凝视她,“我回来了。”
他说的倒是轻飘飘的,可叶子衿哪能不知这其中的艰辛,忙扶住他,“坐下来歇会。”宋宁默虽强撑着,可看得出来,精神有些不济,甚至有些萎靡。叶子衿正欲替他斟茶,就觉扶着他的双手,滑腻腻的。
摊开手心,一片猩红。
叶子衿的泪,瞬间便涌上了眼眶,“宁默,你坐在这里歇会,我立刻去寻大夫。”“不必了。”宋宁默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拉住她的手腕,“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我自己知道如何处理。”“这怎么算一点小伤?”叶子衿鼻间满是血腥之味,强忍住心头的刺痛,说道:“你若是担心宫里的大夫靠不住,我们就去寻外头的大夫,可好?”
宋宁默却只是摇头。
叶子衿何尝不明白他的顾虑,按照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来看,二皇子只怕已经死了,他此时寻医,难免有些嫌疑,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找宫里的太医,稍稍走漏一点消息,可能就是惊天动地。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寻到医术精湛的大夫,定能叫他守口如瓶。”叶子衿咬了咬牙,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杀人灭口的打算。可是她没有别的法子了,哪怕身在地狱,她也要宋宁默好好的。
“子衿——”宋宁默低声唤她,“你不要着急,从小到大,受过的伤无数,哪一次不是自己熬过来的?”笑着宽慰她,“这次也一样,不会有事的。”他能够泰然处之,叶子衿却没有时间和他打嘴皮子官司,也不管其他,径直朝门外走去。
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半开半合的门,咯吱一声被关上了。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白影,正是炕桌上的茶盏,打在门上,又落在地上,竟然完好无缺,就连里面的残茶,也没有低落出来。叶子衿一面感慨宋宁默高超的功夫,一面又有些着恼:“你当真是要自己强挨着?”
“当然不是。”宋宁默期期的望着她,轻笑:“我还有子衿呢。”叶子衿原本板着脸,这下彻底绷不住了,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走到他面前来,柔声问:“你从前是怎样做的?”“去柜子最底下一层的角落将一个盒子拿出来。”宋宁默并不回答,只支使着她。
叶子衿三步做两步冲到了衣柜前,没费多少工夫就寻到了那盒子,捧在手中,沉甸甸的,递到他跟前去,又问:“然后该做什么?”“打开它。”宋宁默说话有些吃力起来,眼见着叶子衿毫不犹豫的打开了盒子,伸手从中拿出了一卷白布,又拿出了几个小瓷瓶,一排摆在手边,开始拉扯自己的衣裳。
他一手捂着伤处,一手去拉扯,自然有些不便,叶子衿见着他毫不留情的动作,心中似撕扯一般的疼痛。飞快握住他的手,“你别扯了,让我来。”宋宁默看了她一眼,略有些犹豫,“有些可怕……”
“我不怕血。”叶子衿的手抚上了他的胸口,黑色的衣裳被鲜血浸透,她的手,微微的颤。一点点撕开衣裳,那血已经凝结,这样硬生生撕开,其中的疼痛,可想而知。几滴泪从叶子衿眼中滚落,“怎么伤的这么重……”
“子衿,你就这样撕开吧。”宋宁默垂眼看着自己的伤口,“零零碎碎的,倒不如来个干脆的。”叶子衿眉头拧了拧。嗤啦一声,胸口的黑衣,被一把撕开,宋宁默却是眉头皱也没有皱一下,反而微笑的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