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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着和风,叶子衿上了地形较高的一处小坡,立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远方。
这样望去,自己的宅院,就如同棋盘一般,方方正正的坐落在那里。而不远处稀稀落落的宅子,就如同零落的棋子。这边一颗,那边一颗,虽说相隔不远,可各自有各自的格局。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座村子都显得十分宁静和祥和。
叶子衿脑海里瞬间冒出了陶潜的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到如今,将菊换成麦,也未为可也。念头闪过,叶子衿情不自禁的笑了笑。紫苏一转头,见她笑得温馨,也笑道:“小姐可是想到什么美事儿了?”
叶子衿笑着摇头。
紫苑已说道:“小姐已经许久未曾像今日这样,笑得这般开怀了呢!”本是一句无心之言。
叶子衿却愣在了当场。
暗暗的想,许久,是多久?
是一个月,半年,一年,还是更久?
似乎在国公府里,她也有过快乐的日子,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日子里渐渐多了许多琐事。每日必做的女工,晨昏定省,念书习字,她一样不敢拉下,兢兢业业的,生怕落后在姐妹后面。
然后就是嫁入陈府后,种种的不快。婆婆的冷眼,小姑的任性,夫君的放荡,都叫她心烦不已。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生生磨去了她原本的笑容。
早晨的风,透着些许凉意,叶子衿的长发被微微撩起。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叶子衿暗暗想着,面上笑意更深。
第十二章 田园(四)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
她离开了燕京城,在这庄子上住下,谁又知道,不是上苍对她的补偿呢?
既来之,则安之,叶子衿静静的眺望远方,心里充满了祥和和宁静。
这种感觉,在从前,从未拥有过。
或许她该重新审视自己现在的生活。
在这庄子上,她不用小心看人的脸色,也不用晨昏定省,更不用和那些无所事事的夫人小姐们寒暄。这座庄子,她便是正正经经的主人。几乎可以说,在这里,她是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她犹自记得,在陈家的一天晚上,紫苑含泪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什么时候,我们能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那就好了。”那时候只觉得是在痴人说梦,可现在看来,那便是预言了。
仿佛这种随心所欲的生活,是她一直暗暗希冀着却不敢深想着的。如今她和陈文和离,反倒是促成了此事。
这样一来,叶子衿甚至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憧憬。春夏秋冬,每一季都有不同的风景,自然而然,每一季,都有不同的心情。只是一想到陈文,心里有一处,还是涌动着一股怒火和不甘。
她对于此人虽没有半点留恋之意,可他几乎是误了她的终身,叫她想起,心里便十分的不痛快。只不过,眼下先要适应在庄子上的生活,才是当务之急。叶子衿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不远处,一行人朝着她,缓缓行来。
倒是紫苏眼尖,一眼便瞧出了端倪,笑道:“那可不是和妈妈带着庄子上的人来了?”叶子衿忙快步下了土坡,急得紫苑在一旁跺脚,“小姐,您倒是当心些!”叶子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入乡随俗,我们既然到了这地方,也该照着这地方的氛围来行事才对。”
身后的木莲扑哧一声笑,“小姐这才来了多久,便学会了入乡随俗。”叶子衿淡淡笑着,就见和妈妈领着四五个人过来了,见了她,似乎有些紧张,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正立在麦田里,脚下是刚刚才收割过的麦茬,眼看着便有些尖利。刺在人身上,自然有些疼痛。这几个人身上也不过薄薄的一层布,叶子衿初来乍到的,也不欲难为他们,忙命他们起身。
和妈妈就笑着一一介绍:“这是冯显,是我们庄子上种地的好手,无论是旱地还是水田,他都是一等一的能干。这是冯显的媳妇儿,种树养花,也是有能为的。这是万林,是看守庄子的,这是他弟弟万忠……”
在和妈妈介绍的当口,叶子衿趁机打量了那几人几眼。
冯显生得满脸风霜,一双手上生满了老茧,手心还有不少皲裂之处,指甲缝里,还是黑乎乎的一团,看起来似乎是泥土。一身黄褐色的衣裳,并不显得如何出众,倒是脚上的鞋分外显眼。似乎浑身上下,就只有这一双鞋,最引人注目。
虽说沾上了不少泥土,可看得出来,这是一双新鞋。鞋底的侧边,还是雪白的布料。而他身边一位看起来十分憨厚的妇人,自然就是她的夫人了。圆圆胖胖的一张脸,皮肤白白净净的,也如冯显一般,穿上了一双新鞋。
再就是和妈妈所说的万林和万忠二人,两兄弟生得十分相似,都是虎背熊腰的,看着模样便是老实之人。只是万林旁边的那妇人,眼珠子不住转头,显得十分活络。而万忠身边却没有妇人相陪,也不知是尚未娶妻,还是娶妻已故。
叶子衿也不好过问,只留神又看了冯显几眼。问道:“我们庄子上也是种的小麦?”冯显似乎有些木讷,说话生硬而迟缓:“种了有一百亩地的小麦,还有一百亩花生,然后就是稻田和山林……”
只当是叶子衿在问收成,又急急说道:“今年比去年好些,只是还是比不上前几年。小麦和稻米,送了有五十石到燕京,余下的留作种子,还有些就卖了两百两银子。花生收了不少,但是今年跌了不少价钱,也只卖了五百来两银子……”
虽说不善言辞,可帐算得十分清楚。
叶子衿微微颔首。
就见到冯显大松了一口气,随手挥着袖子拭了拭额头的汗,道:“马上就要种玉米了,这林子也该有人来收了……”对于这些事情,叶子衿一概不知,索性便沉默着听冯显说下去。
哪知冯显说了这一句,便没有下一句了。
身旁的万林媳妇便趁机接过了话头:“这庄子不远处,就有市集,每逢初一十五,就有不少人赶集,有卖各色吃食的,也有卖一些小玩意的……”尽挑着小姑娘们感兴趣的话题来说。
叶子衿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万林媳妇见了她的神色,微微透出些失望之色来。说了一阵子话,便让他们告辞了。
叶子衿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目光微闪。再一眨眼,却见冯显夫妻俩,纷纷脱下了脚上的新鞋,赤着脚,一点点远去。似乎浑然不在意这田垄上锋利的麦茬,他们的脚步轻快而沉稳。
叶子衿心里微颤。
她自小就是生在国公府的小姐,从来不曾体会过劳苦人的艰辛。这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为了爱惜鞋子,会赤着脚走在麦茬上。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脸问和妈妈:“冯显家道很艰难?”
和妈妈点点头,叹道:“他虽是种地的好手,可是这几年到了播种时节,总是不下雨,收成也不大好,他家又有三个儿子……”“多子多福。”叶子衿随口应道:“家里人口多,也能多种几亩地了。”
“您说笑了。”和妈妈苦笑,“冯家三个儿子,老大已经二十出头了,却还是没有姑娘愿意进门,更不用说这两个小的了。说来说去,就是嫌弃冯家家贫,出不起彩礼钱。儿子多了虽然好,可这婚姻大事,却也让冯显那两口子,愁白了头。”
叶子衿转头,又朝着几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十三章 田园(五)
一行人的背影,已经化作了小黑点。
叶子衿将和妈妈一席话,深深记在了心中。淡然而笑,“事事都有例外,我看着冯家两口子都是勤劳之人,说不定也有否极泰来的一日。”
“但愿如此了。”和妈妈勉强笑了笑,“我也不当真您说虚话了,看守庄子的这几房家人,冯显家最为兢兢业业,也从不沾手别的事情,只知道一心一意的种庄稼,只有冯显媳妇种些花草补贴家计,那也是无奈之举。”
叶子衿听着话里有话,不由问道:“冯显家,每年是拿多少银钱?”“冯显是一年八两,大儿子是五两,二儿子今年才开始接手,每年才二两,小儿子和冯显媳妇,却都是没有银钱可拿的。”
紫苏几个听得目瞪口呆。
叶子衿也是第一次听说。
在她身边的八个丫鬟,其中四个大丫鬟,每个月是二两银子,二等丫鬟是一两银子,小丫鬟是五百文。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每逢节庆,乖巧些的丫鬟也都能得到不少打赏,就连跑腿,做针线一事,也都能挣一些银子。
叶子衿对于自己的丫鬟,从来不苛刻。
想不到冯显辛辛苦苦一年,竟只得八两银子。而他家里却有五口人,难怪看起来那般艰难。就连来见她,也是勉强换上了新鞋,却仍旧是舍不得,回去的路上又脱下了。叶子衿暗暗叹了口气,这静谧的田庄上,人人有人人的艰辛。
叶子衿又和和妈妈说了一阵子话,便见了一身着藏蓝色衣袍的人匆匆而至,见了她,慌忙行礼:“小姐,该用饭了。”叶子衿瞟了她一眼,正不知如何称呼,和妈妈已笑着介绍:“这是打理厨房的秋菊。”
叶子衿微微点点头,随口问:“这里最时兴吃什么?”秋菊涨得满脸通红,“也不知小姐是什么口味,早起时就托人买了两尾大鲤鱼,还下鱼塘挖了些嫩藕,都是十分新鲜的菜肴……”这些菜对于叶子衿来说,是最为普通的菜色。
可是见着眼前紧张不已的秋菊,叶子衿难得的打趣道:“想不到还能吃上最新鲜的菜。”秋菊黝黑的面色透出了些许红晕,呐呐无语。倒是和妈妈在一旁说道:“小姐您别见怪,秋菊就是沉默寡言,可做菜却是毫不含糊的。”
叶子衿笑着点头,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了宅院。进了厅堂,粗粗扫了一眼。也不过二十步开外的大小,正中央摆着一张梨花木方桌子,四周摆着几把长椅。东方的角落里摆着香炉,其中燃着几柱香,冒着红光,还未熄灭。香烟袅袅,不绝于缕。窗台上摆着两盆仙人掌,开着黄色的花,其中一朵花谢了,露出紫红色的果实来。
厅堂正中的墙壁上,挂着八仙过海的年画,左右分别是送子观音和善财童子。不多时,就见秋菊端着荷花式的盘子上来了,随着她将一碗碗白瓷碗放在桌上,叶子衿看了看,奇道:“为何要用一个瓷碗盖住另一个瓷碗?”
秋菊拘谨的在衣服下摆上蹭了蹭双手,才憨厚的笑道:“这是怕沾灰,也担心菜冷了,吃了坏肚子。”话音刚落,紫苑就伸手,欲揭开瓷碗。只听得她惊呼一声,嗖的一下就收回了双手。
叶子衿看着她通红的指尖,不由失笑,“很烫?”紫苑尴尬的点了点头。秋菊不好意思的笑道:“怪我没有和姑娘说,今儿做的是蒸鱼,才从蒸笼里出来的,滚烫滚烫的,得过一阵才能揭开呢。”
“蒸笼?”叶子衿来了兴致,“什么是蒸笼?”秋菊似乎未料到叶子衿有此一问,愣了一愣,才答道:“就是用竹片编织的用来盛东西的器具。要用起时,先在蒸笼底上垫上洁净的布片,免得饭菜粘在了竹片上,然后架在大锅上,下面放上几瓢水……”
叶子衿实在无法理解,可也不好意思再深问下去。似乎打她进了这庄子,便有许许多多不明白的事情,前面十三年,竟像是白活了一般。这时才知道,在这世间,有许许多多,她从来没有接触过,也不曾了解过的东西。
原本这些对于她而言是无足轻重的,她只需安安分分的,做一个温顺的大家闺秀,便罢了。可是现在,竟觉得有些羞惭,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