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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要了一碟子糕点,又把锦儿叫过来,就在这凉亭之中小叙,刚刚坐下,你就来了。”
陈氏听他如此说,便不好发作,又见那盘中的点心确实还没怎么动过,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便温存体贴地道:“老爷这两年在外奔波,恐怕沾染了不少风霜吧?妾身自然明白你思念女儿的心情,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哪敢让老爷还特意为我解释?月儿,你不是整天念叨着爹爹吗?如今爹爹归家了,你怎么反倒躲在后头不则一声,在亲爹面前还怕羞么?快过来呀!”
姚织月这才走上前来,朝着姚江寒深深福了一福,口中低叫道:“爹爹。”
“快起来吧。”姚江寒搀了搀她的手,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笑着打趣道,“你这两年倒是长高不少,越发清秀可人了,只是老这样腼腆可不行。再过两年,你也该嫁人了,去了婆家做了人家的夫人,难道也这样脸皮薄?”
这一席话,令得姚织月愈发臊红了脸,情急之间,又找不到话来回应。
陈氏见自己女儿这副不中用的样子心里就来气——爹爹愿意亲近她,她不借此好好地表现一番,木讷得像个呆鹅。眼见着姚织锦早夺去了她六七成的宠爱,还不知道出息些!
“老爷真是,明知我们家大姑娘是个害羞的,还只管调侃她!”陈氏笑着嗔道,“别提那头亲事了,这些日子愁得我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肚子里早憋着许多话要对你说呢!快随我来,房里早备下了薄酒小菜,待你沐浴后,妾身陪你小酌两杯,好么?”
说完,也不管姚江寒答不答应,先行一步往回走。
姚江寒心知今日这碟赤豆桂花糕是吃不完了,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姚织锦的头,略一眨眼,低声道:“你心里的忧虑我是明白的,先乖乖回房,到了晚上,爹还要给你一个大惊喜,保管你听了开心,啊?”然后,也领着姚升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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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话 以人抵债(上)
当日下午,姚江烈破天荒地没有去珍味楼。他预备当晚在内堂开席,既是有给姚江寒接风洗尘的意思,同时,也是两年以来,姚家大宅之中第一顿人员齐备的团圆饭。
熟料,这家宴的事八字还没一撇,谷元亨竟带着人上门来了。姚江烈原想着谷府开宴之后,自己可以松一口气,好好地消停两日,听得小厮来报,心里登时一紧,便什么也顾不得,慌慌张张赶至前院。
谷元亨今日却只带了一个随从,大大咧咧地坐在前厅里,见到姚江烈回来,也不过是站起身来拱了拱手,彼此寒暄两句,便说明了来意。
“什么?!”姚江烈好似被五雷轰顶,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面震惊,张口结舌了半晌,才勉强道:“谷兄,勿要跟小弟开玩笑,前两日在府上,你明明说债务的事可以晚一段日子再说,这才过了两天,怎么倒反口了?我姚江烈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要落到以人抵债的地步!”
谷元亨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江烈兄莫急,我虽应允了宽容你一段时间,但思前想后,却总觉不妥。你眼下的情形,我也略知一二,若强逼着你将那四千两银子尽数还我,不仅是为难你,更显得我不近人情,就算延搁一两个月,也未必就能有什么作用,所以我好心好意想出这样一个主意,希望能将你我之间的债务一次抹去,从此一劳永逸。你出去问问,哪家庶出的女儿能值四千两?我这一片心,看江烈兄的样子,好像并不领情嘛!”
姚江烈怒火狂炽,几乎将五脏六腑都烧成灰,此刻却发作不得,只能忍着气,尽力摆出和颜悦色的神色,拱手道:“谷兄莫要误会,再下绝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你也知道,锦儿那孩子如今才十二岁,懵懵懂懂不通人事,又是个调皮捣蛋的,很不省心,恐怕……”
“哼,这一层自然用不着你操心。”谷元亨胸有成竹地道,“令侄女相貌出落得俏丽可爱,那日在寒舍,已引得众多宾客纷纷侧目,实话说,就连我也确实将她看在了眼里。再过两年,前来求亲的,恐怕多得都能将你姚家的门槛踏破,我又怎么能不早作打算?你放心,她去了我家,无论在哪个院子随便住上两年,自然不会亏待了她,我也放心些。待得年龄大了,一切都算作顺水推舟,至于你我的债务,从此便一笔勾销,岂不两全其美?”
姚江烈气得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嘴巴哆嗦了半晌才道:“谷兄,你是想待锦儿长大将她收了房?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砰!”谷元亨脸色一变,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横眉竖眼地道:“我逼你?江烈兄,做人可要讲良心哪!当年令尊沉溺赌博之中,差点将你姚家大宅的地契都押了出去,若不是我好心借钱给他,今天,你们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刀没架在脖子上,就不知道肉疼么?我给你三条路,哪一条好走,全凭你自己做主,如何?”
姚江烈的心肝脾肺肾登时抖了一抖。
谷元亨志得意满地捋了捋胡子:“第一,你痛痛快快地将令侄女给我,从今往后,她与你姚家再无任何干系,咱们的债务也就两清;第二,你将珍味楼押给我,只当是还了债了;这第三嘛,是最简单不过的。三天之内,你连本带利将那四千两银子痛痛快快还给我,你我相熟已久,我只收你三分利,该还多少你自己算,断断算不得苛刻吧?不过我可要提醒你,我内弟是什么人物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借据在我手上,签字画押手续齐全,你要是想赖着这笔账不给,我就去衙门告你一状,包管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眼神突然一暗,仿佛透出两丝寒光。
“这……”姚江烈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身上冻得瑟瑟发抖,额上的汗却一滴滴直往下掉。天哪,这三条路,哪一条都是死胡同,钻进去便再没有回头路了!银子他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出,至于锦儿……
“谷兄——”他好容易压抑住喉间的颤抖,“你先不要动气,不是我不肯依你,只是,内弟昨日刚刚从外地返回,他一向对锦儿这个闺女钟爱有加,于情于理,我也该和他商量才是。”
“好哇,这么大的事,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商议自是应该。”谷元亨挑眉道,“这样罢,明天这个时候,你随便派个人来我府上报个信儿,成或不成,一句话就行。”
“明天,这么快?”
“哼,不然你还想耽搁上三年五载么?防人之心不可无,倘若我前脚走,你后脚就联络远房亲戚将你那乖巧的侄女儿送出去,到那时,银子没有,人也没有,纵是能押你去衙门,我又要你这条老命做什么?告辞!”
说完这句话,谷元亨一掀衣服下摆,转身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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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头姚江烈被缠得焦头烂额,那边厢姚织锦在屋里却坐不住,心心念念猜想姚江寒口中的“惊喜”到底是什么。不多时,忽见鸢儿跌跌撞撞从外面跑了进来,满脸都是惊恐,带着哭腔一叠声地道:“小姐,大事不好了!”
“你又怎么了?”姚织锦半真半假地横了她一眼。
鸢儿抹了一把眼睛,顿脚道:“我听小厮们在议论,刚才那个谷元亨来了咱们家,向老爷开口讨您,说是要……要以您来抵了老爷欠他的那笔银款哪!”
“什么?!”姚织锦的心顿时重重往下一沉。
那日在谷府,她已然觉得那个谷元亨看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只是一来年纪小,二来,自己的爹爹又已归家,她的防备心不自觉地就去了大半。谁成想,那谷元亨倒真能开的了这个口!
鸢儿抽抽搭搭地继续道,道:“大老爷将二老爷和两位太太都请到前厅,连冯姨娘也被叫了去,也不知道究竟商议成什么样,小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您赶紧去瞧瞧呀!”
姚织锦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连忙换了衣裳,领着鸢儿快步去到前院,远远看见姚安和姚升站在一处唧唧哝哝,一见她,脸色都有些不自然,竟连招呼都不打,径自走了开去。
她心中不安的感觉又浓厚了一层,赶紧走到屋侧,让鸢儿把风,躲在大门边,谈这头朝里望去。
她看见,姚家大老爷姚江烈和大太太施氏坐在主位上,自家爹爹姚江寒和嫡母陈氏坐在左首,而自己的亲娘冯姨娘,正跪在屋子正中央,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应和着低泣声,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第二十三话 以人抵债(下)
“冯姨娘,没人罚你跪在那儿,给下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我们欺压你呢!”
室内长时间没人说话,过了好半天,终是二太太陈氏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句。
冯姨娘揩了揩眼泪,哑声道:“奴婢求两位老爷、两位太太三思,此事非同小可,二小姐是奴婢心头的一块肉,若此事成了真,我也没有活头了……”
姚江寒初听得自家大哥说出谷元亨的来意,惊得犹如五雷轰顶,待得慢慢平静下来,心里更像刀割一般,此时见冯姨娘病怏怏地跪在面前,想安慰两句,却知道说出来的话连自己也不相信,唯有低声道:“婉贞你起来,咱们慢慢商量再说。”
“嘁,一个下人,也配‘商量’二字?”陈氏鄙夷地掀了掀嘴皮,对冯姨娘道,“你要是喜欢的,只管在这里跪上三天三夜就是。一个奴才,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想威胁我们吗?”
施氏盯了陈氏一眼,不轻不重地道:“冯姨娘,大老爷今日唤你来,不是为了问你意见的。只不过二小姐无论如何都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于情于理,我们也该知会你一声。叫你来站在旁边听着是给你脸,哪有你插话的余地?”
说着,她又转向姚江烈:“老爷思虑已久,不知心中可有对策了?”
后者眉头皱得死紧,道:“你明知这事没那么简单,我但凡想得出办法,何至于坐在这儿发急?”
“既这样,妾身倒有几句话想说,言语中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包涵。”她说着施施然站起来,款款道,“今日那谷元亨是已经把话说死了,明面儿上给了我们三条路,可无论哪一条,都难得好似抽筋剥骨。咱们现在这种境况,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想办法将害处减到最低,老爷说,对不对?”
“这些事还用得着你唠叨吗?”姚江烈狠狠将茶杯丢在小几上。
“哎,老爷别心焦,您是水晶心肝儿,妾身自然赶不上您半分,只不过,我有些愚见,想说出来让诸位都听一听,权当是我自己的分析了。”
姚江烈没有答言,算是默认了。
施氏道:“咱们家锦儿的情况,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她自然是个又聪明又可爱的好姑娘,可真要论起来,终究是姨娘生的,天生那身份就矮了一截。”
话音刚落,冯姨娘抬起头来,泪眼迷蒙地看了看施氏,后又将目光转向姚江寒。
施氏继续道:“说句不好听的,锦儿那闺女,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在那起眼睛长在头顶的人面前,也只是白搭。再过两年,她也到了说亲的年龄,像她这种情况,想嫁入名门大户做正妻,真真儿难如登天,指望她攀上高枝儿是基本不可能了,要么寻一个小门小户人家,一辈子清苦,要么嫁入富贵人家做妾,既如此,何不寻一个知根知底的?”
“砰!”
这句话一出,姚江烈还未曾答言,姚江寒却重重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