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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嶷用指尖鲜血连着描了好几张符,然后轻轻的起身,弯着腰开始在夏虫声中走动。既然那个皓月也能有法子制妖,可见他与众不同,平常的符咒大概镇不住他;所以九嶷忍痛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尖,决心要提前给对方加点料。
九嶷走得很谨慎,每走几步便要停上一停。四脚蛇渐渐大了胆子,好奇的想要伸出脑袋看热闹,然而就在它见到星月的一刹那间,九嶷忽然向前一挥手,一张纸符从他指间平平飞出,竟如刀片一般截断了几根鲜嫩草茎。同时草丛之中响起一声哀鸣,果然就是那皓月的声音。九嶷大喜过望,直起腰迈开大步就往前跑,而草丛之中骤然窜出一道人影,正是皓月后脑勺贴着一张镇妖符。可惜那镇妖符显然是对皓月的作用不大,因为皓月东倒西歪的迈了步,居然还能向前快跑。跑着跑着他猛然向前一扑,乍一看仿佛是失了足,其实在他扑倒在地的一瞬间,一张纸符贴着他的后脑勺平飞过去,他是逃过了一劫。
眼看纸符落地了,皓月一挺身爬起来,挣扎着继续往前跑,速度依然不慢。九嶷见势不妙,正想发出第三道符咒,哪知在他要发未发之际,前方人影忽然惨叫一声,原地蹿起了老高。九嶷见状,想都不想,直接向前一挥手,让第三张纸符平平展展的贴上了皓月的后腰。
两道镇妖符合力,终于镇住了一个皓月。九嶷快走几步到了到了对方跟前,低下头狞笑道:“降妖除魔的活神仙,你怎么不跑了?”
皓月姿态扭曲的仰卧在他面前,眼中含着一点晶莹的泪。眼珠转向上方的九嶷,他的身体正在符咒的作用下迅速僵硬,只能勉强调动舌头答道:“我……踩到了屎……”
九嶷听闻此言,立刻低头,随即横挪一步,将脚底板在草地上蹭了蹭,同时很坦然的答道:“是啊,我也踩到了,那又怎么样?”
皓月慢慢闭了眼睛,同时艰难的吐出了最后一个字:“脏……”
九嶷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个假冒活神仙的妖精居然还有洁癖。在皓月面前蹲下来,他拼命的又挤出了指尖一点血,然后在皓月的额头上画起了符,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斩妖缚邪,道气长存,急急如律令!”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对着皓月的额头狠狠拍下一掌。而皓月一声不吭的蜷缩身体,西装的裤管衣袖迅速变成了空空荡荡,只有身躯部分隐隐隆起、还有内容。九嶷解开了衬衫的小纽扣,然后把手从领口伸进去,抱出了一只雪白的小东西。四脚蛇伸了脑袋向外一看,随即惊叫一声:“真是狗哇?!”
九嶷站起身,一手抱住了这条小白狗,另一只手将一张锁妖符贴到了软绵绵的狗肚子上。小白狗一动不动的瘫软在他的臂弯中,偶尔鼻子里呼噜几声,可见这张锁妖符,对他也是锁得勉强。
九嶷很得意,一边低头欣赏小白狗,一边信步往前走。手指头逗了逗小白狗的下颏,他逗出了小白狗的一串呼噜噜。显然,小白狗此刻应该是心急如焚,只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罢了。
四脚蛇很嫉妒的望着小白狗,因为小白狗生着一对耷拉耳朵和一个黑鼻头,看着实在是很可爱,起码比它这条四脚蛇可爱。它很怕自己会因此失宠,可是在吃醋之前,它忽然想起了一个大问题:“呀!九嶷,你的铁钵落在吴家了!”
九嶷光着脚丫子,很潇洒的向前大步走去:“没关系!一只破钵算不得什么!等我把这狗东西调教好了,另选一户人家重新下手就是了!”
四脚蛇问道:“能调教好吗?”
九嶷自信的笑道:“没有问题!治妖,我素来是一治一个准!狗东西若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他扔到粪坑里去!哈哈哈哈哈!”
四脚蛇听了这话,没出声,小白狗则是又哼出了一串呼噜噜。
如此过了三天,在午夜时分九嶷呼呼大睡之时,小白狗冲破了身上的锁妖符,重新化为了人形,恢复了他皓月的身份,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没有衣服可穿。于是他无可奈何,只得是光着屁股逃了。
九嶷浑然不知,还在沉睡,四脚蛇倒是早醒了,但是不睡装睡,任凭皓月逃了个无影无踪。
如此到了第二天,九嶷发现小白狗逃走了,气得指天骂地,呼哧呼哧直喘。而四脚蛇就得意的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又摸着他的光头哄道:“不生气噢,九嶷,不生气。”
九嶷一晃脑袋,咬牙切齿的怒道:“老子降妖除魔这么多年,从来只有我欺妖,没有妖欺我,没想到今天竟会治不住一条破狗!哼!你看着吧!老子先去找点东西垫垫肚子,然后就把那条破狗捉回来生吞活剥!我不把他啃成一堆狗骨头,他就是我九姨夫!”
尼罗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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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大雨滂沱的天气里,九嶷走在城外的荒山野岭之中,因为无处可躲,坐到树下又怕被雷劈死,所以把心一横,干脆就蹲在了荒草丛中。四脚蛇被他打发进城当探子去了,他孤身一人候在此处,因为四脚蛇始终是不回来,所以他仿佛被困住了一般,是哪儿都没法去。
他身上只有一件旧僧袍蔽体,此刻长久的蹲在大雨之中,僧袍早被雨水浇透了,沉甸甸的贴在肩膀后背上,很不舒服。九嶷先是闭目强忍,忍了片刻之后他灵机一动,却是起身脱下僧袍,光着屁股站在了雨中。把僧袍当成毛巾揉作一团攥在手里,九嶷开始借着天降的雨水洗澡,一边洗,一边还惬意的吹起了口哨,唯一的遗憾之处是雨水太急,他略一抬头,雨水就要往他的嘴里灌。
九嶷也曾经是干净过漂亮过的,也曾经是一名虔诚的真僧。然而年轻的真僧爱上了寺后山中的一只黄鼠狼精。那黄鼠狼精外表妖娆、内心清纯,而且单是自顾自的修行,从来不肯放屁害人。九嶷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然而佛子与妖精又怎么能结姻缘?
于是年轻的僧人离开寺庙,心甘情愿的混迹到了妖的世界,一混就是不知多少年,黄鼠狼精都死了,他却还在。花草虫兽成了精,寿命全要比先前长出许多;九嶷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活了多少年,有时候他想自己大概也要成妖了,堪称是一名人妖。
九嶷洗得很痛快,就是肚子饿,而他之所以肚子饿,当然要全怪那只小白狗。那个东西让他在吴宅白白浪费了一只大四脚蛇,还让他不小心丢了他的大铁钵,他为了追狗,脚上的一双破鞋也跑飞了,最后还在庄稼地里踩了一脚屎,这笔旧账细细的算起来,真是要让九嶷怒发冲冠,虽然九嶷常年晃着个大光头,并没有头发。
抬起一只脚登上面前的老树干,九嶷用僧袍缠了手,一边暗恨白狗,一边吭哧吭哧的搓老泥,正是卖力气之时,他眼珠忽然一斜,发现四脚蛇不知何时,竟然是不声不响的回来了。此刻它四脚着地仰着个扁脑袋,一眼不眨的看着九嶷洗澡,同时张着大嘴,嘴里已经积了一洼雨水。
眼看九嶷发现自己了,四脚蛇立刻摇头摆尾的爬到他面前,直立起来用两只前爪扒了老树的树干,同时张着大嘴说起了人话:“九嶷,你皮肤光光的,腿长长的,胳膊粗粗的,屁股大大的,好漂亮啊!我再修炼五十年,能不能变得像你一样?”
九嶷对待妖精是一贯没有好脸色的,听了四脚蛇的赞美,他沉着脸,直接斥道:“肤浅!让你办的事,你办好了吗?”
四脚蛇立刻刺溜刺溜的爬上了树,沿着一根横斜树枝爬到了九嶷面前:“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城里最有钱的人家,是朱大帅家,可朱大帅人在北京城,这儿是他的老家,只有一座空宅子,宅子里没人住。从朱大帅往下,那还有好些家,有一位是县里保安团的团长,不过据说团长很凶恶,我们也最好不要去招惹他;我看最合适的一家,是开粮店的刘老爷,全县的粮食都归刘家卖,刘老爷有钱死了,现在,我听说啊,他正要讨第三个小老婆呢!”
九嶷收回了蹬在树上的脚,以金鸡独立之姿搓了搓脚趾缝,同时若有所思的说道:“可惜那个大的死了,否则的话,这一回正好可以让它继续出马。”
四脚蛇听闻九嶷还对那条大四脚蛇念念不忘,就酸溜溜的瞪了他一眼:“装神弄鬼,我也能呀!”
九嶷不以为然:“你的法力太弱,顶多只能吓吓小孩子——”随即他忽然转了念头:“你说刘老爷要讨小老婆?”
四脚蛇点了点扁脑袋:“是呀!我趴在刘家的房顶上听到的!”
九嶷眼珠一转,随即放下脚丫站稳了:“你下来,变个女人给我瞧瞧!”
四脚蛇傻了眼:“我是公的,只能变成小子”
九嶷不耐烦了:“小子也行,尽量给我变漂亮点儿!”
四脚蛇闭目低头,不言语了。沉默片刻之后,它的扁脑袋中隐隐透出了一团青光。而那青光越来越盛,光团缓缓膨胀,不但吞没了四脚蛇的头尾,而且继续扩大,渐渐变成了个人身的形状。人身形状越清晰,光芒越弱,最后待到光芒彻底消失之时,树枝上的四脚蛇消失了,一名瘦弱少年取代了它。九嶷定睛一看,只见此少年看年纪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淡眉毛绿豆眼塌鼻子大嘴叉,并且几乎没下巴。手足并用的抱住了树枝,他抬起头对着九嶷嘻嘻一笑:“九嶷,我美吗?”
九嶷见了他这个德行,失望之余怒火勃发,当即骂了起来:“美你娘了个脚!我还想让你男扮女装混进刘家,到时候吓他个屁滚尿流,让我大大的干它一票!你可好,这么丑!凭你这模样还想给人家当小老婆,当使唤丫头人家都不能要……”
九嶷心中烧着一团饥火,气急败坏,越骂越凶;而四脚蛇本来法力就弱,如今害了怕,越发的乱了阵脚,夹着树枝的两条腿忽然陷入了一团青光之中,青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很快的吞没了他。及至光芒消失,四脚蛇也恢复了原形。伸出舌头舔了舔眼珠,他被九嶷骂得六神无主,忍不住想要东张西望。
一望之下,他忽然发现了情况,不等九嶷骂完,他已经一跃而起,扑到了九嶷身上。两只前爪伸开了捂住九嶷的奶头,两只后爪也伸开了,扒着九嶷的肚皮,一条蛇尾巴很灵活的垂下去打了卷,正好卷住了九嶷的命根子。平平的贴在九嶷的胸腹上,四脚蛇扯着大嗓门叫道:“不好啦!来人啦!九嶷快把袍子穿上啊!”
第九章
九嶷莫名其妙的扭头一望,果然看到远方山路上现出了个孤零零的人影,那人扛着大伞低着头,本是在风雨之中艰难的行走,完全没有意识到荒草丛中站着个九嶷。冷不防的听了四脚蛇的嚎叫,那人闻声抬头,只见前方有宽袍大袖一闪,随即一个大光头转向了他。
隔着茫茫的雨幕,来者只能依稀看出九嶷是个和尚打扮;而九嶷耳聪目明,此刻对着那人射出如炬的目光,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吴秀斋旅长!
自打上次追着小白狗离开吴宅之后,这是九嶷第一次又和吴旅长相见。在他的记忆中,吴旅长乃是个穿绸裹缎的小白脸,而如今前方这位来者也依然是穿绸裹缎,脸也还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