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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蓝彩忍不住,“小姐,昨夜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明思蓦地回神,看着蓝彩摇首一笑,叹气道,“的确有些事儿,不过现在已经算是了了。但你小姐我发了个誓不能再提昨日的事。你待会同帽儿也说一下,昨日的事儿千万别对任何人提及,否则咱们麻烦就大了。”
蓝彩面色一怔,愣了愣,想到了什么,面上顿时一惊,“小姐,可是?”
没有说出来,显然是想到了同那睿亲王有关。
明思知她猜到了些,也只能无奈地笑,“没事了,咱们就当没这儿事儿就成。”
神情终究是有些意兴阑珊。
蓝彩看她表情,有些担忧地,“小姐今日好像精神不大好,要不再上床去歇歇吧。”
明思也不知自己是因为昨夜受了凉,还是未休息好,总觉得身子没多少劲儿,人也懒懒地,听了蓝彩的话也就点了点头,上床去歇息了。
如此般又过了几日。
时间虽是不长,却是发生了不少同明思关系远近不同的大事。
首先,纳兰侯府老侯爷终于上折请旨立三老爷为世子,准奏朱批在老侯爷上奏的当日就批了下来。次日,纳兰侯府“缠绵病榻”多日的三小姐纳兰明柔终于“沉疴难治”,“香消玉殒”。
因与纳兰侯府立世子的大喜事相冲,再加之三小姐是未定亲的闺阁小姐,故而这丧事办得甚为低调。纳兰老太君还特意遣双福来道了一声,说明思身体不好就莫要回去冲撞,还是悉心调理好身子为紧要。
这其中道理,明思自然明白。
本是假丧,老太君自然不想引人注目,她现在好歹是北将军的夫人,动辄也有人关注,老太君想低调行事,所以才特意来同她打声招呼。
除却纳兰府的这一喜一丧两件事儿,大京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那就是贪墨、诬陷、杀人三罪被收监的襄城侯在牢中自尽。
襄城侯的案子是太子亲自查证的。襄城侯先是贪墨数笔工程款项,因许多工人未领到工钱导致暴动事发,见事情闹大了压不住,他又并同麓郡知州合谋将罪名诬陷给一名工部参事,将此人拘禁起来,先是动用私刑屈打成招,最后杀人灭口,伪装畏罪自杀。
这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太子在这个时候扯出这个案子,且人证物证俱全,显然是早已准备良久,这让满朝官员勋贵都心中猜疑不定。
加上太子欲改制的风声,顿时朝中人心浮动,暗流湍急。
这大汉官员至清者极少,真正干净的早已被排挤出去,谁家没点脏污之事,谁也不知太子手中是否有自家把柄,这回是襄城侯,下回又是谁呢?
何况还有改制一事,听闻太子是欲废除“举荐”,这个消息更是让四品以上的重臣,和各家勋爵心中不安。
若真个废除了这举荐制,那日后自家子孙如何求出身?自家又如何笼络本派人手?
但襄城侯的处置一直未下,这改制之事也未真正提出,故而大家都按捺住心思,小心观察。
这襄城侯的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这种种缘由,此时便成了一座众人都盯着的风向标。
襄城侯的案子刚刚一出,也有不少朝中官员便纷纷出头为襄城侯开脱,最后太子亮出系列铁证,朝中才安静下来。
在襄城侯的案子出来后,襄城侯的姻亲鲁王虽未出面陈情开脱,但在太子亮出证据后便突然“旧疾发作”告了病,接着,三三两两的官员和勋贵也纷纷称病告假。一时间,朝中上朝人数便每日都在递减。
看了日间清冷的朝堂,建熙帝心中盛怒,但法不责众,面对这般情形,也是无计可施。
而在这个敏感时刻,襄城侯的自尽无疑是在这锅暗流涌动的热油中倒了一碗水,顿时沸腾四溅。
先是杜老夫人在宫门长跪不起,痛哭喊冤,道襄城侯绝无自尽之理,定是为人所害。
声声泣下,涕泪纵横,喊冤不止,只差没直指是太子为了平息朝中纷乱让襄城侯做了冤死鬼。
杜老夫人年纪大,又是有品级的二品命妇,侍卫不敢动用蛮力,万一再出了什么意外,谁也不敢担当。
于是杜老夫人就在宫门前整整哭诉了两个时辰,每每欲晕厥却偏生又晕不过去,看得人着急。最后还是太后亲自前来劝说,才将杜老夫人请到了慈宁宫,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而后,数十名官员勋贵联名上奏,请求陛下查明襄城侯死因。奏折言道,襄城侯虽是有罪,但认罪良好,其本人乃至前代往昔也有不少功勋。按大汉律例,襄城侯罪不至死,故而“自尽”一事,疑点甚多。再则,襄城侯乃是皇族一脉,若真死得不明不白,也是损了天家威严。最后群情激愤,一致请求查明襄城侯真正死因,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方是天家公正之道。
建熙帝看到这封言辞恳切却暗含种种含义的联名奏折差点没气得当场吐血!
一个襄城侯的死,若是换在往昔断不会引起这许多臣子的反应。这般激烈貌似正义的“众志成城”,说到底为了还是太子欲整顿吏治和改制一事。
襄城侯这一死,正好给这些人一个最好的理由,反将了皇帝一把。
建熙帝气怒已极,但此番也是进退维谷。
第两百四十章不孝有三
(三更)
襄城侯的死的确是有疑点,但却并非建熙帝和太子所下手。
想要查清真相也并非一日之功。而且最重要的是,建熙帝心中明白,这些臣子其实并非是在意襄城侯的死因,而是借机表达意愿,反对太子整顿吏治和改制。
太子刚刚参政,建熙帝也知自己身体状况不佳,一直在费心替太子铺路。若是此事顺了群臣的意思,那对太子的威望是极大的不利。
再则,建熙帝从太子搜罗到了种种证据和分析中也察觉到了民间的危机,若是任由吏治这般破败下去,那皇权迟早会名存实亡。
可如今形势却是严峻之极。
素来针锋相对的朝臣和勋贵在这场风波中却从未有过的,隐隐达成了一致,从联名奏折上的签名就可以看出,几乎是五五各半。
登基十余年来,建熙帝从未预料到会出现如此情形,几日时间下来,便精神困倦,心力交瘁。
他性格不若嘉惠帝坚韧果决,才智也不及先帝,这十几年都做的是太平皇帝。一直认为自己治下是歌舞升平、国泰民安,只最近这两年朝中两派纷争激烈,才隐隐察觉些吏治上的危机,但从未想过吏治竟然已经乱到这个地步,朝中官员也欺上瞒下到了这般程度。
对于太子司马陵,建熙帝是深感满意。从这个儿子身上,他看到了不少与先帝的类似之处。
这个儿子极似他的祖父。
故而,建熙帝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儿子身上。
太子的举措,他是赞同的,只是没想到会引起如此大的朝堂动荡,让他这般的焦头烂额,进退两难。
最后,建熙帝还是决定自己去面对承担,让太子暂避其芒。
襄城侯“自尽”事件后的第五日,太子司马陵便以为病中太后祈福的名义去了西龙山行宫,建熙帝颁旨,让太子每日在行宫斋戒沐浴后,去纯元观为太后诵经祈福。
这几日中,秋池也忙碌起来。
建熙帝寿诞后的第二日,包不同带着公务回了大京。
每年三月积雪化冻之后,都是北府军进行工事检修的时间。
北府军负责整个大汉北部边防,辖区辽阔,边境线绵长,故而这段时期是每年秋池最为繁忙的时间。
今年因为天气寒冷,解冻时间延迟,所以比往年还迟了大半月。
但工作量却大大加。
因为今冬的大雪,许多工事受损情况比往年更为严重,所以也要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
自包不同将各处上报得来的情况一一禀报后,秋池思量之后,决定亲自巡查几处最要紧的工事,让包不同去勘察二线工事。查明情况后,再决定如何拨款。
包不同笑道,“不如让属下去北边吧,那几处工事太远了些,这一去只怕就得一两月。将军这才回来一月多……”
若是将军同他换换,那至少十天八天的,还可回府一次。
这将军刚刚才开始“齐家”,这般一走就是一两月,对夫人也太不公了。
老夫人还特意嘱咐他带信给将军,希望将军早些添上子嗣,若是将军这一走,那岂不是又耽搁了?
听到包不同的建议,秋池只看他一眼,却未置可否。
见秋池未说话,包不同又“嘿嘿”笑道,“咱府中人丁单薄,老夫人可盼着将军早日添丁呢,我看……”
“好了,”秋池打断他,“此事我心中有数,你照办就是,哪里来那许多废话!”
包不同一噎,只好应下,却在出门后疑惑地挠了挠首——将军似乎心情不大舒畅……
可回来之前,老夫人明明隐隐透露将军的家信中言及同夫人相处甚是和谐。
摇了摇首,包不同心道,兴许将军是在为此番修建工事的款项烦扰吧。
包不同离开后,秋池静静地在书房窗前站了良久,眉头一直紧锁。
他的确有心事,修缮工事的款项的确也有欠缺,但让他心绪烦乱的却不是公事。
而是昨夜从袁侍郎夫妻那里得知的那个消息。
昨夜后,他从心如巨震到踌躇不决,一直在僻静处思量了许久,可还是下不了决定。
该如何处置此事?
若是明思得知,她会如何作想?
从昨夜起,秋池就一直在问自己,却是想不出答案,也拿不出决心。
只一夜间,他就觉得自己有些知如何面对明思了。
烦乱间,袁侍郎夫人的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带了些尴尬又带了些劝导的笑意,“秋将军莫怪,只怕我疑心重了些,还以为是我们老爷在外头…… 我这心里头就想不开了,我也不是那心胸小的,这屋里头也不是没给他放人。这偏房伺妾加起来也是七八个——算了,算了,我也不说这个了——秋将军你看这人该如何处置?”
他记得他还在呆愣中,没说得出话,那袁夫人又道,“依我说啊,这孩子好歹是一条命,来了也是一场缘分。又是秋将军的第一份血脉,万一是个男孩,老夫人不知该多高兴。”
见他神色沉默,袁夫人又带了几分语重心长的体贴,“秋将军同我家老爷是忘年交,我也算上了些年纪,也是有子孙的人,这才越了些脸面同秋将军说这话。若秋将军不嫌我多嘴多事,那我就说说,若是秋将军不喜,那就当我没说。”
他只觉心下烦乱无比,理不清滋味,闻言稍稍一顿,“袁夫人请讲。”
袁夫人道,“听说前阵子将军夫人病了一场,还是请王老御医来诊治才好了些。”
他颔首。
袁夫人看着他,“听说尊夫人胎里带了些寒气,如今体内寒症还未全消。”
他轻轻点了点头。
袁夫人叹气,“这样将军就更该把这孩子留下了——这女子若是体内寒症最是影响受孕,轻者有孕不易,或是受孕了也坐胎不稳,而重者数年不孕的也有。秋将军对将军夫人固然是疼爱,可这子嗣也是大事。我也是做了祖母的人,日后真有个万一,秋老夫人那一关如何交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秋将军想必也是不会违逆秋老夫人的,将军夫人出身名门,这个道理想必也是知晓的。与其将来左右为难,不过先留下这个孩子看看。反正眼下还早,秋将军不妨向王老御医问个仔细,再则,等这边月份大了也看看究竟。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到时候秋将军再做决定如何?”
本来心就乱,被袁夫人这么一说,他的心就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