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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烈也低声赞许,“此人倒有些才华。”
那男子戴着面具见不到容貌,身形高瘦。明思仔细打量只觉似乎有些熟悉感。
荣烈察觉,“怎了?”
明思低声笑道,“看着有些熟。不知是不是见过的。”
荣烈又看一眼,继而转首朝四周举目一望,“此处挨着盛德楼,望月楼,想是熟人不少。”
十四王妃下帖子请的是盛德楼。十六王妃请的是望月楼,都是京中久负盛名的酒楼。正好位于高台东南西北两角,直线距离也不过两百余步。
明思素来不喜出风头,此际便打定主意,上去走个过场,拿盏花灯便退场。
夫妻二人正窃窃私语。那台下负责接待的书生男子再度过来邀请明思同后面又取了号牌的三位男子一同上台。
荣烈懒洋洋地抱臂站在台下,笑看明思无奈而去。
第一轮的结果出来,倒比明思想象的要严苛一些。
除了那做无月诗的胡人男子外。只有另外两个男子并一个女子得了评判的通过取得一盏花灯。
明思数了一下,台上第一轮共有十七人参与,也就是说通过者不足四分之一。
第一轮后,得了花灯的四人站到了左侧,其余未得花灯的和明思四人新上台的都站到右侧。
此番诗会都以“上元”为题。看似简单,实却难度不小。
同样一个题材。做一首惊艳之之诗兴许可能,但要用同样的题目做两首、三首…立意自然不能重复,这确是极难了。
因是这般规则,新上台者也都早已明晰规则,故而第二轮很快便开始。
由右侧参与者按号牌顺序开始出场,明思领到的是十八号。除去那左侧四人,明思是第十四位出场。
说着慢却也快,明思听了前面十二人所吟之诗便暗暗摇首。
果然是一首更难似一首,除了三号牌同十一号牌的两个男子有所进步外,其余十人所作要不就同前面所作异曲同工,要么还要略逊一筹。
很快就到了明思了。
明思打定主意不愿多呆,只想取一盏灯就退场,见评判严苛,故而便选了一首唐寅的元宵律诗。
走到台中,台下主评朝她颔首做请,明思语声虽不高却是字字清晰,“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语声落,台上台下皆是寂静。
台上参赛众人皆目光惊异地看向明思,台下懂行者频频颔首,不懂者则左顾右盼低声问询左右如何。
主评显然也没想到一个女子竟有如此惊艳之才,先前通过者中有一位女子,但那位女子之才严格说来并未通过他们的标准,可为鼓励起见还是给予通过,十成中却有五成是照顾之意。
可明思这首则是真正惊艳之作了。
爱才之心顿起,可此际也不方便多言,主评同几位评判相视一眼,朝明思颔首。
见众人神情明思便知自己目的应是达到,可心中也暗暗后悔,早知如此该选一首再平常些的就不会这般打眼了。
左后盛德楼明月楼上帘窗高卷,人头攒动,都是望着此处。
每位参与者吟出所作,台下便有数人笔走游龙将诗作记录,旁边旋即有人接过匆匆奔向两处高楼。显然是高楼中的达官显贵特地遣人所为。
明思暗暗懊悔却也庆幸自己戴了面具换了衣裳,一时半会应是无人能认出。
倒不是怕人识得如何,只是这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成了惯性,让她本能抗拒这种被众人瞩目的角色。
余下三人也将诗作吟出,台下九位评判低语片刻便给出评判结果。
果不其然,明思自然名列其中,除此外。三号牌和十号牌还有明思身后的十九号牌这三位男子都得以通过。而早前通过的四人吟诗之后,却只有两位再得花灯。其中也有做那无月诗的胡人男子。
按号牌牌的顺序选灯。到了明思,她行到台子右侧选了一盏宫纱所制的莲花灯便欲退场。
见明思提出退场,众人皆异。
此番来参与者都抱着夺魁的心思,即便可能性极微也定是要坚持到最后不得不退时。
明思首轮便惊艳,显然是有夺魁希望的,却拿了一盏花灯便要退场,实在出人意料。
担负司仪职责的正是曲水流觞学社八大才子中最年轻的一位才子,听得明思请退不免一愣,旋即便出言挽留。“今日乃是普天同庆吉日,女先生还请给我曲水流觞一个薄面,这般一轮而退实是可惜之极。”
话虽客气。可人却不客气。
看着退路被这人挡得结结实实,显是没有放人的意思,明汐只得苦笑留下。
花灯被人接过去放到一边,明思同这轮通过的三人一道被引到左侧同之前四人站在一起。
那做司仪的才子口才极佳,站到台中又说了一段话将气氛再度掀热几分。最后还特意看着左侧通过的八人朗声笑道,“今日同诸位共襄盛会小可方知天下间人才济济,圣上昌明,而今胡汉一家,更有长才者女不弱男。已过两轮,还请诸君拭目以待。且看今日分晓,花落谁家!”
众人目光汇聚过来,明思闻言心中苦笑。
这长才者女不弱男。说的可不就是她么?
这司仪好生厉害的口舌,就这般一句便堵了她的后路。
只有两位女子取得花灯,早前那位女子在明思过去后便朝她点了点头,明思便站到了她身边。
此际闻言,那女子悄悄伸手拉了拉明思衣角悄声带笑。“姐姐说的是你呢。”
明思何尝不知,未有无奈。
那女子又笑道。“姐姐高学小妹不及,这后面可要姐姐替咱们女子争争脸面了。”
明思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朝台下望去,荣烈一人站在那通道尽头,紧挨左侧台下,同明思也相距不远。此际他虽看不到明思表情却也能猜想到几分明思赶鸭子上架的无奈,一双眸子溢满笑意,端是好生得意的回望明思,笑而不语。
明思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荣烈在面具后轻笑不止。
既然已成定局明思素来不作后悔之思, 只一瞬也就将其他抛开,反正也戴了面具,那就痛痛快快玩上一场,遂了荣烈的得意吧。
这一轮到了明思,她沉吟片刻诵了一首小令,“元夕风光,中兴时候。东风著意催梅柳。谁家银字小笙簧,倚阑度曲黄昏後。拨雪张灯,解衣贳酒。觚稜金碧闻依旧。明年何处看升平,景龙门下灯如昼。”
诵完后,不去看众人神情就退到左侧平静垂眸。
台下一瞬安静后便是嘈杂低语,站在明思右侧隔了一人的那做无月诗的面具男子目光带了一丝专注的朝明思望来。
看了明思一眼后又朝左侧台下抱臂闲适的荣烈看了一眼,荣烈虽是衣着寻常富贵,可挺拔秀雅的身形站在那处落入人眼也是一派芝兰玉树的清贵气派,顿时眼底若有了悟。
论到这男子时,他也做了一首小令,词中也是以上元繁华夜景为题。
明思暗暗称许。
她是剽窃,这男子却是实打实的真本事,尤其还是一个胡人,连着三首皆是不凡,实是难得之极。
这一轮,包括明思同那胡人男子在内,评判只通过了三人。
三轮过后,未得灯者便淘蹋
这样一来,台上人数骤减一半有余,剩下者只有九人。
那胡人男子得了每轮皆胜出,独他一人得灯三盏,台下观众的目光大多都汇集到他同明思身上。
除他得灯三盏,明思同其他另一位男子得灯两盏,其余六人皆只一盏。
人数减少了,气氛却更热烈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偶遇突变(还欠11更)
台下观众甚至相互间开始猜测最后魁首归属,虽是低语,但入目所及一片交头接耳的热切神情,气氛热闹可见一斑。
第四轮,明思吟的是一首耳熟能详的生查子,“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用词朴实平常却诉尽女子衷肠,繁华之下是萦损柔肠的百转千回余味。
明思退下后,身畔那名年轻女子望着她,眸光几分惊叹几分动容的叹息低声,“姐姐此句好生让人心伤哪!”
语声低幽,显是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女心事。
并非熟识,明思也不好出言,只客气朝她温和看了一眼,颔首一笑。
那女子说了这句后也就静默垂首不言。
四轮已过台下通道也关闭,再无新人上台。
这一轮那做无月诗的胡人男子却未得通过,除了明思外只一位得了一灯的汉人男子得了评判首肯。
这样一来,明思四灯在手同那做无月诗的胡人面具男子就平分秋色。
除他们二人皆是四灯领先,其余者皆只一灯、两灯,差距已拉开。
余下几人也只逐鹿无望,倒也放松下来只图应景,多半心思则放在了看着两人最后的胜负之上。
连着三轮不得,那年轻女子退场前对明思一笑,“姐姐莫忘了我先前的话哦。”
望了一眼台下荣烈晶亮带笑的双眼,明思还以她一笑,颔首。
第五轮果然成了明思同那男子之争,其余几人一是才穷二是无甚心思,所作皆属寻常。
那男子则做又了一首七言绝句,“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身闲不睹中兴盛。羞逐乡人赛紫姑。”
明思沉吟须臾,也回了一首五绝,“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七言对五言,皆是高绝,不分轩轾。
评判一致通过。
明思心中却暗暗惊叹此人之才。
正好那男子也眼含客气笑意的望来,视线一及,明思更觉熟悉。
可也想不起自己何时认得这等才华的胡人男子。可她从那男子目光中也隐隐觉出这男人似乎也识得她的。
虽是想不出,她还是客气微微颔首还礼。
此轮过后,台上只剩三人。
余下那得了两灯的男子也看出差距甚大。众人的目光也不在自己身上,且他心中也明再继续下去自己也未必能得通过,不如趁胜而退。
这一回那司仪却是极干脆的允他所求。
待他退下,便只剩明思同那男子两人。
明思其实也想退,可先前没退成。如今再退只怕更无可能,只好来之安之的留下了。
按号牌顺序依旧是那男子先出场,看得出此人似是教养极好。
朝明思颔首致意行到场中,也不因明思是女子而轻视,沉吟了半盏茶后,他吟出一首律诗。“正怜火树千春妍,忽见清辉映月阑。出海鲛珠犹带水,满堂罗袖欲生寒。烛花不碍空中影。晕气疑从月里看。为语东风暂相借,来宵还得尽余欢。”
果然是好词!
明思几乎鼓掌叫好。
迎着台下的叫好声,明思行到场中,众人顿时安静。
此际若是藏拙倒显得不尊重,一片期待屏息的注目中叶落可闻。明思有些犹豫。
想要胜出也不是不可能,但终究是胜之不武。
忽地抬眸朝人头挤挤的台下望去。只见那一抹紫衣伫立,一双含笑眸子静静相望,无言中却是玉树临风,风华无双。
即便隔着二十余步距离,那琥珀眸光却是亮若星辰,璀璨中温柔无限。
明思怔了怔,凝望着那双眼,一阙《青玉案。元夕 》便不自觉地轻轻吟出,“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阕出,周遭一片寂静无声。
静了须臾,热烈掌声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