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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酒童见势不妙,赶紧上去阻拦。
小漆还不打算完,还要火上浇油:“抢人家的熟客,岳龄你真有脸!你是没得吃还是没得穿,非要做这种下贱勾当?还真拿自己当甄嬛了!”
岳龄这下再忍不住,用力推开那俩酒童,冲上去一拳打在小漆的脸上!小漆挨了打,疯了似的扑上去,对着岳龄拳打脚踢!
酒童们见状哗然,全都冲了上去,一个个手忙脚乱想拦住他们。
正闹得不可开交,却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怎么回事?”
酒童们一回头,是苏誉。
这下,大家都慌了神!他们纷纷退让开,苏誉进屋来,再仔细一看,小漆的鼻子破了,岳龄的衣领也给扯裂了。
苏誉环视一周:“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敢吱声。
岳龄整理了一下衣领,他先开了口:“经理,是我先动的手。小漆侮辱我,我忍不住。”
小漆抹了一把鼻血,他呸了一声:“抢人家的熟客,最不地道的事儿都干出来了,还好意思说我侮辱你?!”
岳龄的声音变得尖锐:“我那是抢你的熟客么?客人在底下等了那么久,千呼万唤你不出来,躲屋里和你那甜心打电话,打了半个小时还不肯挂。哦,就非得让人等得不耐烦,起身走了,你才高兴?!”
正说着,豆腐和布丁闻讯,也慌慌张张赶了过来,俩人进屋一看这场面,全都在心里暗叫不好!
苏誉也懒得听他们吵,一见豆腐和布丁过来,他耸耸肩:“交给你们,该怎么办,豆腐,布丁,你们两个自己掂量。”
然后他走了。
苏誉一走,酒童们都慌了,有的说:“完了!小漆,你们会被开除的!”
小漆恨恨摔了一手鼻血:“开除就开除!哼!反正是鱼死网破!”
岳龄气得咬牙冷笑:“真是个祸害精!”
“你说什么!”
俩人眼看着又要打起来,豆腐火了,一声暴吼:“有完没完!”
全屋的酒童都呆了,这么些年,他们从来没见过豆腐发火吼人。
这还是第一次。
布丁慢悠悠转身往外走,又伸手冲着那俩勾了勾手指,他笑嘻嘻道:“两位爷,这边来。”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笑嘻嘻的,周围的酒童们不禁浑身发冷,全都有了寒意!
小漆瞪了岳龄一眼,抓了纸巾擦了擦鼻血,跟着布丁出去了。岳龄冷冷扬起脸,紧随其后。
四个人来到顶楼,那儿有一间房,是给晚上过夜的酒童们,此刻没有人。
进来屋子,布丁把门锁上,窗玻璃拉上,然后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布丁仔细端详了一番:“真有出息,又何必在休息室打架呢?干嘛不去客人跟前打?”
两个人都不说话,小漆一脸悻悻,岳龄绷着脸,背着手,一言不发。
看着他们,布丁点了点头:“小漆你最近在谈恋爱,煲起电话粥就没完,都说人掉进爱情里就盲目,我看你何止是盲目?眼珠子在不在眼眶里都是个问题——前年经理是为什么开除那个阿炜?你应该记得。如果你也想走那条路,想把独眼杰克变成爱情电话亭,没人拦你。”
这话说得毫不掩饰,直指核心,小漆脸色更差,他低着头,嘟囔道:“我也就接了那一个电话,这儿谁上班不接电话啊?”
“可以接电话,你甚至可以和经理说你不干了。因为工作妨碍了你接电话,客人来找你,搅了你谈情说爱的兴致。那是客人不好,既然是客人不好,从此往后,你再不用见客人了,岂不皆大欢喜?”
小漆终于没话可说,他微微抬起头,哀求似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豆腐,岂料豆腐始终站在布丁身边,抱着胳膊,面平如水,一言不发。
转头来,布丁又看看岳龄:“小漆没来得及下楼陪着客人,岳龄你上去补这个缺漏,这是好事情。但小漆做错的地方,有规章制度约束他,有经理责罚他,不管怎样,也轮不到你来管教他。”
岳龄冷笑道:“布丁,你高看我了,我那是管教么?我不过是见不得他过河拆桥,在客人面前用了我,回到休息室就拿肥皂洗手,还真把自己当朵白莲花了!”
布丁点头,慢慢道:“对,小漆不是白莲花,你是。你什么错也没有,你就是那独自生长在雪线五千米以上的白莲花,人家都是淤泥里没脑子的爬虫——岳龄,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不是客人对我们的轻贱,而是我们自己瞧不起自己!”
岳龄的脸色坏到极点,他大声道:“我没这么说!”
“你没这么说?可你是这么想的。干咱们这一行,本来就得承受来自社会的不公,偏偏我们自己,还要在里面分出个三六九等,还要在自己身上制造不公。岳龄,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叫贱。”
岳龄一时语塞,他终于有点胆怯了,因为布丁看上去那么愤怒,两只眼睛像是要飞出刀来。
“有能力就是好,业绩突出就是胜者;没能力就是笨猪,业绩做得差就是猪都不如的废物,为了一单酒水,争得你死我活,这和厨房后面,为了争那口剩饭,互相咬得你死我活的流浪狗有什么区别?岳龄,我不在乎外面怎么看我们,我也不在乎他们有多瞧不起我们,可我受不了酒童瞧不起酒童,受不了自轻自贱!”
豆腐此刻,终于淡淡开口:“布丁,你也别和他们废话了,都是进来好几年的了,难道还不懂么?大概他们是真的不想做了,反正经理说过,只要闹事,一律赶出去。小漆,你去找你那个男朋友,下半辈子就靠他了,岳龄你呢,回去当你的翻译官,大好前程正等着你……”
那俩一起叫起来:“我没这么说!我不想走!”
“不想走,就去反省。”布丁站起身,拉开门,“回你们屋去,客人花钱,不是买你们这一身戾气的!”
等俩人臊眉耷眼出去了,布丁这才把门关上,他恨恨道:“真是要把人气死!”
豆腐这才笑起来:“他们早晚得买个教训。不过你才是,怎么气成这样?”
布丁咬着牙道:“我就见不得眼皮子这么浅的!多光荣!为了争个客人打起来。要不怎么外头瞧不起咱们!”
豆腐看着他,忽然笑:“你这样子,活像是红楼梦里的晴雯。”
布丁一怔,抬头看他:“哪有?!”
“真的像。”豆腐越说越想笑:“你这性格,还真有几分像晴雯。”
布丁哼了一声:“我说你像袭人,你就说我像晴雯,你这是还给我呢?”
豆腐一时乐不可支!
“既然你是袭人,那蒋玉菡呢?”布丁笑道,“谁系着你的松花汗巾子?”
豆腐没好气道:“越说你还越来神了!不好意思,我没有松花汗巾子,我只有两个松花蛋!”
☆、第 66 章
岳龄和小漆的事,终究苏誉网开了一面,这也是因为布丁他们求情。
本来按照以往惯例,俩人都得被解聘,但这次万幸是没有在客人面前闹,虽然俩人大打出手,也是在关着门的休息室里。
结果,小漆被扣了当月的奖金,先动手的岳龄,直接降级为实习生,如果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实习期再出事,那就必须走人了。
布丁和岳龄说,这是个教训。“一万年前,当我们还在非洲漫步时,先动手的就能赢。只可惜现在我们不在非洲了。”
岳龄耷拉着嘴角,一脸的不服气,那意思,往后要是再找到小漆的茬,他还是不会放过的。
见他这样,布丁笑了笑,又拍拍他的肩膀:“经理也被客人辱骂过,但你见他回过嘴、动过手么?经理是什么出身?小时候去他外公的办公室,部长级的高官都得对他另眼相待。论心高气傲,经理不比你我更有资格?他都能忍耐,咱们为什么做不到?”
布丁这么一说,岳龄这才被触动,神情微有变化。
“接下来的三个月,好好努力,别让我真的失去一个左右手。”
豆腐那边,把小漆教训得更厉害,他和小漆说,若再见到他对岳龄冷嘲热讽,喊人家“嬛嬛”,他就直接去和苏誉说,解聘小漆算了。
小漆被豆腐说得都掉眼泪了。
看他这样,豆腐只得缓了缓口气,他说:“这两天你也别来上班了,回去躺着吧。顺便琢磨琢磨自己做得对不对。”
小漆确实没法来上班,他不光是被岳龄打破了鼻子,还打青了半个眼圈,看上去鼻青脸肿的。
打架之后的次日,小漆没来上班。
第二天,还是没来。
等到第三天,豆腐感觉不大对劲,他打小漆的手机,通着,没人接。但再过两个小时,就“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豆腐的心,噗通噗通的跳,他有点慌,但又竭力让自己稳住,心想,不能因为最近这两起杀人案,就把什么都往上联系。
到了九点,再打电话,仍旧关机,豆腐这下坐不住了,他将客人交给别的酒童,自己匆匆上楼来找苏誉。
正巧,顾海生也在办公室里,苏誉凝神听豆腐说完,他皱了皱眉:“会不会,小漆回乡下去了?”
“也不是没可能,但就算回乡,他也不会关机的。”
坐在一旁的顾海生突然问:“小漆住哪儿?”
豆腐报了个地名,是城东某个小区。
苏誉点点头:“那你就过去看看吧,万一是生病了呢?只不过这个时间不太好打车。”
顾海生说:“豆腐不是有车么?”
“前两天坏了。”豆腐解释道,“前轮出了问题,现在丢4S店修理呢。”
顾海生想了想,站起身:“别打车了,反正顺路,我也要回去了,就把豆腐带过去吧。”
豆腐一听要推辞,苏誉白了他一眼:“有宾利不坐,自己打车?你傻啊!赶紧的!”
豆腐只好跟着顾海生下了楼。
出来独眼杰克,俩人上了车,顾海生跟司机老傅说,先把豆腐送去城东某处。
从上车起,豆腐就有点不自在,他还记得这车,也记得上一次,被顾海生带回家的情景——所以刚才司机老傅瞅他的眼神有点怪,就是豆腐,上回害得他差点中风。
顾海生却误以为豆腐是在担忧小漆,于是他和豆腐说,苏誉已经再三警告过了,酒童们应该明白轻重,尤其小漆这种老练的,想来他会保护好自己的。
豆腐努力一笑:“按理说是该没什么问题的,又不是入室抢劫。但是小漆最近好像在结交男友,也不知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顾海生一听,来了好奇:“是么?他没和你们说过男友的情况?”
豆腐摇摇头:“没有。可能不愿我们和他男友扯上关系。我怕他连自己在做酒童这件事都瞒着对方呢,大概是怕对方知道了会分手……”
顾海生听着,沉默片刻,才道:“要是那样的男人,分了就分了吧,原本就不值得挽留。”
顾海生这话,说得豆腐有些意外。
顾海生虽然时常过来看望苏誉,但他都是从员工通道进来,直接上楼。走的时候也从厨房离开,因此这样看来,就仿佛他故意绕开了楼下的娱乐场所,不愿有丝毫的涉足。再加上这位顾总平日为人严谨,私生活出了名的清白,酒童们都觉得,其实顾海生是瞧不起他们的——之所以没有把轻蔑表现出来,完全是人家礼貌使然。
豆腐虽然没觉得顾海生瞧不起自己,但也明白,彼此是两个世界的人。此刻听他竟然为酒童说话,心中不由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