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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毒草,刚吃下去可能没事,遇到消化液分解才开始有反应,就算五脏六腑被毒烂,喉咙也不会有表征呈现。”
他这一解释,众人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耶律卫又要跳脚,耶律齐制止了他,只沉着脸,“所以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是中毒!”
卢栎眼梢微垂,“明明让我解剖取出胃腑一看便知……”
“不行!我西夏勇士的身体不能受此侮辱,让你验尸我们已经很大度了!”
所有人都以为卢栎没别的办法,一定会说服西夏人剖尸,连太嘉帝都这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卢栎一抬头,笑容非常灿烂,“如此,咱们就只有用复杂一点的办法了。”
竟然还有办法!
众人齐齐一惊。
连太嘉帝都忍不住看了赵杼一眼。
赵杼手负在背后,目光环视一周,非常犀利,他的媳妇,就是这么厉害!
“今日,我不剖尸,也必让尔等心服口服!”
卢栎轻飘飘放下这话,偏头转向赵杼,“我需要一些东西,劳烦平王准备。”
他此刻表情自信,神采飞扬,隐隐有少年人争胜的锐气,特别耀眼。赵杼看的差点眼睛都直了,他喜欢这样的媳妇!若不是有外人,尤其是太嘉帝在,他一准忍不住,先扑上去啃两口再说!
“讲。”他喉头滚动,咽了口口水。
卢栎察觉到他过于灼热的视线,立刻看了看四周,心下暗骂,这臭流氓!
他迅速报着要用的东西,以期拉回赵杼理智,“煮好的大米饭,淘洗完的酒米,鸡蛋,藤连纸,酒糟,棉絮,酽醋……”
卢栎把东西报完,赵杼挥手令手下去准备的时候,卢栎微笑着与太嘉帝行礼,“这个验法用时稍稍有些长,请皇上允许,疲累的人可自行休息,只要不破坏现场就好。”
太嘉帝手指撑着下巴,“可。”
卢栎此举很体贴,但事实上,没有一个人想离开。
就算时间稍微长点,能亲眼见识到不一样的验尸方法,累也要坚持住!而且今日不单是开开眼界的事,还有大夏与西夏的对抗,这是大夏的尊严之战!
东西到齐,众人兴奋目光下,卢栎开始忙碌。
因为与赵杼说的清楚,所以事情做起来也比较简单。
他把淘洗好的酒米用布包包起来,放到煮好的大米饭上继续蒸,同时将酽醋入另一锅煎煮,再把棉絮放进醋液中。
酒米蒸熟后,他把鸡蛋打破,只取蛋清,与酒米拌匀,稍稍放在饭上晾一晾,便用手指捏成鸭蛋大的饭团,掰开死者嘴巴,将饭团趁热放在其牙齿外侧。
再迅速将藤连纸分成小张,搭盖在死者的口,耳,鼻,肛,阴户等位置。
之后把酒糟打散,拥敷于去除所有衣物后的死者周身,并用热醋里滚煎的棉絮覆盖……
他这一串动作做的非常快,行水流水般顺畅,看的人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大家虽然不懂为什么这样做,但并不影响心内激动,太好奇了,太神秘了!接下来会是怎样呢!
做完一切,卢栎终于能稍稍歇息,赵杼亲自看着人打水,给他洗手,用眼神爱抚询问:累不累?
卢栎摇摇头,冲他微笑,让他安心。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现场所有人都等的颇为心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结果?
太嘉帝连喝两盅太监送上的茶,面上虽不显,眸底深处亦隐隐充满好奇,这个少年,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等卢栎终于说可以了的时候,所有人齐齐睁大眼睛,伸长脖子,恨不得跑到尸体跟前,近距离观看尸体到底有何反应。
“耶律使者,”卢栎看向耶律齐,“人若中毒而死,体内必有污物,若银针刺喉后变后,针上会有异味,是否如此?”
耶律齐点头,“确是如此。”
“我说死者中毒,过喉时毒未发,入胃腑才发,遂体内有污,喉间未有痕迹。今日我施以此法,若能验出污物,死因便是中毒,你可承认?”
耶律齐微微眯眼,“若的确是中毒致使的污物,我认。”
“好!”卢栎走到尸体跟前,握住尸体上棉布一角,“使者请看好了——”
他将棉絮拉开,众人齐齐一惊,尸体竟然……身体肿胀了一圈!
惊讶还没完,众人又齐齐捂鼻,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以此法检验,若死者生前中毒,尸体便会肿胀。”卢栎指着棉絮上脏臭黑色汁液,“胃腑内脏污亦会涌出。”
酒糟拥敷的是死者周身,不包括脸部,棉絮却包裹了死者整个身体包括头脸,那团恶臭脏液的位置,正是盖在死者脸上,正对着嘴的地方。显而易见,这团脏液是死者嘴里喷出来的,而且这团脏液毒性很强,直接化穿了嘴部藤连纸,喷在棉絮之上。
然而这些还不够。
卢栎取了银筷,蹲下身,提醒围观人群,“诸位请注意。”
做了仵作之后,他身上随时携带自制的苏合香丸,只是数量不多,分给赵杼太嘉帝小伙伴们,自己再一颗,已经用罄。他们吃了药可以抵抗尸臭,别人可没有,不提醒不行。
饶是如此,他还是深吸口气,才掰开死者嘴巴,用银筷去夹那颗酒米团。
这颗酒米团已经被脏臭汁液染成黑色,臭不可闻,用来夹取它的银筷,也被染成诡异的青黑色……
听了卢栎话有心理准备的,仍然被惊天恶臭熏的想吐,那些以为卢栎哗众取宠乱玩一气的,当场就被熏的翻白眼,两腿发软,几欲晕倒。
嗯,也真有立时跑到一边吐的,两眼一番倒地的。
沈万沙捏着鼻子,这样时刻竟然也能大笑出声,嘲笑西夏人,“这下看你们还怎么说!”
这样从人体里出来的污物,这样恶臭难闻的味道,再加上已然被染成青黑色的银筷,你还敢说死者不是中毒而亡么!
卢栎举着筷子上的酒米团,上前两步,笑眯眯问耶律齐,“耶律使者以为如何?”
耶律齐被那臭味熏的脸色发青,急急退后两步,嘴唇翕动半晌,“……我认!”
耶律卫捂着口鼻,看向卢栎的目光变的非常敬畏,这个少年简直是魔鬼!他举着那么臭的东西,竟然还能笑!
刚刚他说过什么来着?对,剖尸,他说他想剖尸……竟然还敢冲死人下手!这个人不能惹,他是魔鬼啊魔鬼!
“如此便好。”卢栎将黑臭酒米团用布包裹好,装封,请记录尸检格目的做特殊记号,特别指出这东西是有毒的,需小心保存,案破之后更要妥善处理。
之后,他将验尸物品收拾好,给尸体覆上白布,上前与太嘉帝行礼,“卢栎幸不辱命。”
“你很好。”太嘉帝眸底笑意几乎要溢出来,默默看了赵杼好几眼,极尽调侃。
赵杼走过来,草草给太嘉帝行了个礼,拉卢栎一边体息。
太嘉帝才调整表情,看向耶律齐,“这桩命案发生时间地点皆多诡异,大夏不能不管。”
第245章 限期
太嘉帝端坐步辇之上,面色庄严的说了一番话。
他先说:“我天朝上邦,古来好客……”把大夏狠狠夸了一通,表示咱们对友邦从来都以礼待之,就算战火滔天,也施以仁德,是天底下胸怀最宽大的国家。
又言:“今日之事着实令朕痛心。使者远道而来,对我大夏怀揣诚挚之意,如何能冤死荒野?朕不容许大夏人心怀叵测,亦不愿意看到蛇鼠之辈故意设局影响你我二族邦交……此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话说的谦虚动听,实则把查案的事砸死了。你耶律齐之前口口声声声讨大夏,那咱们就把这事查清楚,反正尸体也验了,现场也记录了。若结果真是大夏人作案,太嘉帝不会放过,但如果是使团自己心不诚耍阴谋,也别怪我大夏无情!
当然,如果是别族人有意设局挑拨,大夏和西夏身为受案者,更要追究到底……
“尊使意下如何?”太嘉帝说完话,问耶律齐意见。
太嘉帝身姿笔挺,薄唇微抿,凤眸挑出弧度锋利又威严,明黄常服在太阳底下灿烂到发光,整个人威仪天成,透着天子独有的凛然尊贵,令人不敢多看。
耶律齐眼睛被刺的有些痛,深深垂下头,“但凭皇上做主。”
太嘉帝都话都说全了,他能不答应?不答应岂不是在说自己心虚?
但他们西夏也不是弱国,不能由人欺负!要不是大夏出了两代平王,还一代比一代强,西夏早就打破壁垒,杀入中原,这如画江山,哪有赵家人的份?
经年战争,大夏顽抗,西夏国库虚空,已经扛不下去,这才有意求和。但这只是暂时的,现在求和,不打仗,并不意味着以后永远不打!
他此次带使团来大夏,一来是奉国君命令对大夏表示友好之意,二来便是试探,看大夏国力,财力到底如何,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所以耶律齐自认不比大夏矮一头,也敢折腾,“只是一个月后,我国使团就要返程,若可以,希望皇上能指派得力之人,一个月内破案最好,若破不了……”
他抬起头,笑容无奈,“便只有请皇上写信给我国君,告知此事了。”
你太嘉帝既然一直在说,对异国使团胸怀宽广,连战时都以礼待之,那西夏使团要照计划时间离去,大夏就不能扣人。而且这次死的是他们西夏人,又没伤大夏人一点,大夏没有任何理由强留。
若到时不能查明,是你大夏人没本事,不是我没给你时间,写信与西夏国君交待此事,面子就更少一层——
这明晃晃的挑衅,任谁都听的出来。
大夏这边自然群雄激愤,这蛮子瞧不起谁啊!
个没见识的,你们不能在一个月破案,认为是不可能完全的任务,但在我大夏这就是吃个饭喝个水的事,怎么可能破不了,一定能破,而且还能提前破!
沈万沙与瞿九双拳都握到了胸前,神情激奋目光如电,若不是在太嘉帝御前,恐怕这两人能吼出声:一个月就一个月!
太嘉帝指尖轻敲龙椅,视线滑向左下首,“平王赵杼。”
赵杼上前拱手行礼,“臣在!”
“你以为如何?”
“一个月内,必能破案!”
“好,此事就交与你,期间任何需求,皆可便宜行事,”太嘉帝微笑着说,“可不要让咱们的友邦失望啊……”
“臣从未让西夏失望过。”赵杼目光斜斜扫向耶律齐,“是么——耶律齐?”
赵杼说这话时,声音似蒙了寒霜,森森白牙露出,舌尖有意无意在唇边一舔——耶律齐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在过边境线数百里,追杀他们的杀神。
那时的平王赵杼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目光里带着杀戾之气,舌尖舔过飞溅在他唇边的西夏人的血,浅尝过后微微一笑……连他喉间阎王印都像饮饱了鲜血,泛着炽红诡异光芒!
耶律齐没忍住,生生退了两步。
见西夏使团首领被赵杼一个眼光吓的差点尿裤子,大夏人异常亢奋,沈万沙甚至跳起来大笑,“哈哈哈是呢,平王从没让西夏人失望过,这次也一样!”
是啊!众人想起平王征战这么多年,百战百胜,边境线都往西夏人那里移了老远……可不就是没人失望过!平王这话说的硬气!这就叫实力打脸!
卢栎双手紧紧交握,唇角忍不住高高扬起,这就是他喜欢的人!
霸道张扬脾气又坏,能把异族人吓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