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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姨,我还是不明白,黄大人今天不是要请客吗?那咱们来做什么?”她纳闷地问道。
人是不小心被东方大娘逮到她在大街上闲晃——其实她是在堵那位杉公子正巧东方大娘要送新染好的嫣红丝绸样式到黄府,所以也把她带进来见见世面。
“听说今天黄大人除了请客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目的。”东方大娘手腕高明、消息灵通,扬着柳叶眉道:“就是要借机会让他的千金兰秀小姐在咏菊宴上露一手,以赢得宰相爷的青睐,看是否能够缔结一桩金玉良缘。”
“他的女儿很漂亮吗?要露一手?怎么露一手?把她的手露出来吗?”人满脸掩不住的困惑。
就连她这种武大之女都知道姑娘家是不能随随便便把手露出来给人看的,除非是未来的夫婿或是已经成亲了,否则会被人批判的。
咦,看来当官的果然跟平民老百姓不一样,就连这种事都有特权呢。
东方大娘被她的问题和表情惹笑了,但也有些头疼地道:“我所谓的露一手不是这个意思,妳脑袋瓜子是想到哪儿去了?”
“那她的露一手是做什么?煮一桌好菜吗?”
“儿,人家是养在深闺中的千金贵体,怎么可能当场烧菜给众人吃呢?”东方大娘仔细地解释,“是这样的,这位兰秀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会写诗填词的,可了不起了,所以今日她八成会在咏菊宴上大展身手,文冠群雄。”
“这么厉害呀。”人生平没读多少书,所以最羡慕也最崇拜有学问的人了。
只不过一样生为女子,人家是才女一个,她是莽女一名,除了算帐时写写几个字外,其它的银人一比还真是天差地别,恐怕她的一只大腿还比不上人家的一根毛呢。
“就因为相中的是位高权重鼎鼎大名的文宰相,所以黄大人自然得更加用心为女儿添置行头了,上回我就送来好几匹最新染出的紫霞闪电缎,兰秀小姐看得十分喜欢,今天才又特地让我送来新样式挑选。”
“可是都要开始举行什么宴了,她不准备着露一手,还有时间挑布选缎的吗?”人必须承认,千金小姐的想法果然不是她所能理解的。
当官的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连养的闺女都这么不同。
“傻丫头,咱们自然是得在偏厅里等他们散宴了以后,再让兰秀小姐挑布。”
“当官就是当官的,连派头都恁般大。”人嫌恶地摇摇头。
“嘘,别这么大声。其实认真说起来,黄大人和兰秀小姐算是客气又好礼的了,妳不知道我在外头与人谈生意,有时候见到油滑官腔气息多得让人作呕呢。”东方大娘摸摸人的头,眼里有一丝感慨,“尤其是那种既想要货又想要人的,那才惹人厌到极点。不过还好,朝廷的官员里面,一百个里头才出两三个败类,算是很难得的了。”
“东方姨,妳一个女人家要扛着这么大片生计真是不容易啊。”人十分心疼。
如果她那个老爹再争气一点,脑袋再灵光一点就好了,早早发大财,早早把东方姨给娶进门,家中有个男人作主,情况是会好一些的。
最起码那票色中饿鬼就不敢频频对东方姨“拋媚眼”了。
“总算是熬出一片天来,我很知足了。”东方大娘对她笑道。
对黄府颇为熟稔的东方大娘别进偏厅里,一位看起来颇有威严的老妈子礼貌地对她道:“请东方掌柜的这边奉茶,待小姐忙完了再过来。”
“好的,多谢。”
东方大娘牵着人在椅上坐下,一会儿有位小丫鬟斟来了两杯香片和一碟绿豆黄点口、。
人一看到那盘甜点,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好不容易等到丫鬟退下,她满脸希冀地望着东方大娘,“我可以尝尝吗?这应该不是放在这边做做样子好看的吧?”
“当然不是,妳尽管吃。”东方大娘噗哧一笑,疼爱地道。人迫不及待地抓起香甜易化的绿豆黄丢入嘴里,略一咀嚼,立刻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好好吃喔,东方姨,妳不吃吗?”她左抓右拿,但也不忘招呼东方大娘,吃了两块后略觉甜腻就端起香片喝一口,润润喉,然后再继续埋头苦干。
东方大娘光看她吃就一脸津津有味,“妳吃,我只想喝口茶。”
“噢。”那她还客气什么?
七、八块的绿豆黄很快被扫进肚子里,连一点点碎糕渣都不留。
人仰头咕噜咕噜灌完那杯香片,心满意足地抚着肚子直打嗝,“哇,真是太好吃了……我饱了。”
“妳这丫头,总把甜食当正餐吃,这怎么行呢?”东方大娘还待说,却发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急忙问道:“怎么了?”
“哎哟!不好,人有三急。”人抱着肚子跳起来就往外冲。
“儿……”
“我去借茅房,妳先坐……啊快憋不住了——”
真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
※※※
京城有名的文人雅士冲着当今宰相的权势与盛名,就算再眼高于顶、自命清高的也屁颠屁颠地赶来了,谁也不敢摆出高姿态,小觑这场礼部黄侍郎所办的咏菊宴。
除了能够见到杉辛闻这位当朝宰相外,更重要的是想在他面前大显自己的才华,看能否得到宰相爷的赏识,藉以得到在文坛或是政坛上的地位和名声。
身着银袍、面若冠玉的杉辛闻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走进花园,依旧是一派谦冲尔雅,他坐上首位因为黄侍郎的安排,也因为现场的确没人比他地位崇高开始和众人友善亲切地交谈。
花园中金黄与墨绿秋菊果然盛放,在一片略显萧瑟的秋色中,更形灿烂傲然挺立。
文人雅士们纷纷在杉辛闻面前吟出一首又一首的咏菊诗,或者填词大作文章,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灿若金云铺地来,笑看一城秋。”知名文豪抑扬顿挫地吟诵完新填的词,登时赢得满堂彩。
只不过所有的人都边鼓掌边偷瞄着宰相爷的神情。
杉辛闻笑得温和愉悦,由衷赞叹着,“果然是一阕气概高洁的好词,白诗仙不愧为白诗仙。”
于是乎,众人欢喜赞美得更大声了。
宰相爷不愧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一点都没有文人相轻的气窄毛病。
白文豪又惊又喜,拱手道:“是宰相爷过誉了。”
众人说说笑笑间,黄侍郎看见熟悉的窈窕身影穿花拂柳而来,不禁大大振奋。
“宰相爷,各位大人与才子们,小女平时就极为尊羡各位的高才,难得今日诸位给敝人面子,莅临到寒舍来赏菊咏宴,因此小女特地准备了瑶琴,为诸位献曲几首,聊供雅兴。”黄侍郎长身而立,难掩兴奋地宣布。
黄侍郎的千金啊……听说长得跟她爹一点都不像,非但是个倾城佳人,还是个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女,众人早就耳闻已久了,今日居然能够见到传说中的德容双全才女,众人不禁伸长了脖子,万般期待地睁大双眼。
杉辛闻好奇地环顾众人难掩垂涎的神情,咦,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怎么众人都一副若有所待的模样?
很快他就明白了。
黄兰秀名副其实,像是一株雅洁高贵的空谷幽兰,身着嫩黄色的丝缎宫装,外罩着一件浅黄的雪纱罩衫,衣绣着精致的兰花,一朵朵挺秀动人。
乌黑的受发绾成略微蓬松的云髻,上头别着点点金缕小花,有掩不住的娇媚。
她的脸蛋如雪似玉,巴掌大的小脸晶盈剔透得教人情不自禁屏息,眉目如画、唇若樱桃,婉转一笑时,彷佛整个园子变得春风处处了。
众人都看呆了。
杉辛闻也看呆了,她十足是书上所述、画上所描的“颜如玉”啊。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他心念蓦地一动,莫非这就是上天赐予他的“颜如玉”吗?
莲步款款,想当年西施翩翩走过响屉廊之时,风釆足音也不过如此吧?
杉辛闻并没有一见钟情的感觉,但难免一见惊瞌了。
黄兰秀太像自书中走出、自天上落入凡间的瑶池仙子,纵然平静自持如他,依旧难禁一丝震撼。
“小姐,那就是宰相爷哪。”小婢兴奋的声音在黄兰秀耳畔叽喳着。“真俊啊!没想到咱们的宰相爷竟然这么年轻英俊……”
“东儿,噤声。”兰秀偷觑着他,在接触到他不含欲念,微带qi書網…奇书赞赏又充满智能的眼神时,胸口的悸动更深了。
在众凡鸟之中,他就像那翱翔九天顾盼自雄的凤凰呀。
如果……如果她真能与他为配……兰秀的脸儿瞬间飞红了,那抹醉霞更教众人看得如痴如醉。
她强抑下悸动的心思,环顾一周浅浅一笑,敛容作礼,“小女子兰秀见过宰相爷,还有诸位。”
在场众人一副色授魂与的模样,傻笑的傻笑,喘气的喘气,发呆的发呆,简直人人都醉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黄小姐快别多礼,请坐,”杉辛闻微微一笑,温和道:“能够恭聆小姐的雅奏琴音是我等的荣幸。”
她的脸又红了红,急忙作了个礼,“宰相爷客气了。”
黄侍郎看得满意极了,连忙哈哈笑道:“兰秀,宰相爷和大家都在等着聆曲呢。”
“是。”她柔柔地道。
刚刚从茅房里舒爽解放出来,人蹦蹦跳跳地穿过长廊,在枝叶疏朗的茶花丛间瞥见了这一幕。
咦,那个长得好象坏人的官怎么像足了怡红院里的大茶壶龟公,那副猴急的模样和说的话简直就是在跟客人介绍红牌姑娘嘛。
不过话说回来,她有偷偷混进怡红院见老鸨大宴恩客,却从没见过官家老爷宴客的景象,机会难得。
“且待我好好了解了解。”她充满了兴趣,索性钻进有一个人高的茶花树丛中,透过枝叶偷看。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见到几名一脸垂涎的男人和那个长得美若天仙的姑娘,正让婢女放下瑶琴,并且还焚起了檀香,刺鼻味随着风往她这头飘来,害她差点忍不住打声喷嚏。
她连忙捏住鼻子,只敢用嘴巴呼气。
琴音袅袅而起,人努力要跟着用心欣赏,可是眼皮却莫名其妙地越来越沉重,她连忙用力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大眼睛竖直耳朵倾听。
透过树叶望去,有大半的人听得陶醉不已的样子,有的甚至夸张地边拍着大腿边和击,非常投入。
人强忍住一个呵欠,忍不住低声咕浓,“见鬼了,怎么大家都好象听得很入迷的样子?”
难道她已经被老爹和叔叔们教导到丝毫领略不到音韵之美了吗?
话说回来,和这阵阵催人入睡的琴声相比,她还是比较喜欢听人家成亲时热热闹闹的丝竹吹打唢吶钟锣声哩。
真够俗气的,她自知没救了……唉。
听那频频催人入眠的琴音还不止歇,人当下决定,回偏厅枯坐等人远胜站在这儿被魔音穿脑得好。
就在她伸手拨开树枝往外走时,没想到她弄错方向,等到她挣扎着一脚跨跌出去的同时,耳边好象听见有人惊呼的声音,琴音也倏地中断了。
灿烂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人觉得有些刺眼地闭了闭眼睛,等到她睁开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自己竟然跌进花园正中央。
要命!
无数双惊愕的目光瞪着她,人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浑身僵住了。
“你们……继续啊……没事,没事,我只是来……视察视察,看有没有需要我斟茶水、换帕子的。”她硬着头皮对每一双炯炯瞪视着她的目光挤出笑。
黄侍郎首先回过神来,皱起眉头,“妳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不知道我在宴请贵客吗?”
哦,原来他就是今天的东道主黄侍郎啊。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