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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苍生挂在嘴边的人数不胜数,像先生这样真正救人的,却又有几个?”归尘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今夜我跑遍全城,只有先生愿意出诊。”
他没有用“贫僧”,让江离觉得他大概是将自己当做友人了。
“这世上医者众多,却又有几个真的因救治世人而为?尊公生平虽未能得好报,来生转世,必定会生在一个好人家。”
连他也这样说,江离面露嘲讽之色,恨声道:“没想到连你也信这无形无影的来世。”
归尘未在意他的怒意,只是看向远方:“若非如此,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来为善呢?”他握拳捶着自己的心口,“本求无愧我心,可见多苍天薄凉,便只能用这虚无的借口来慰藉一通罢了。”
江蓠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作何言语。他的话,句句都砸在自己心窝上。
☆、至心恭敬
两日后,中年人便去了。
归尘和寺院中的一众和尚念经普渡,双手合十,低眼垂眸。
江离为了照看病人,便在寺中多停留了几日。这些天的相处,让江离觉得归尘这和尚当得不甚正经,一点也不像个和尚,今日,却见到他至心恭敬的一面。
那时的归尘,大概便是忘了一切尘俗吧?他想,他只有对他的佛,才一向都是恭谨如此。
待到逝者下了葬,江离也须得回医馆了。
归尘将他送到山脚,道:“渡生寺不是个什么知名的大寺庙,寻常也没什么人来,你若有什么忧心的时候,便来散散心,也是好的。渡生寺虽渡不了生,却有美景可解忧。”
“好,”他笑,“下次来时,还要和归尘你再博弈几局,可别嫌我艺拙。”
“先生谦虚了,我可等着你来与我再对几局。”
下山后多日,江离并未得空再上山。
近些日子正是夏入秋的时节,生病的人颇多,让他有些看不过来。
他看了一眼天边残阳,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说不上来为何不安。
约摸有一月后,他正背对着柜台捡药,便听见身后有人道:“大夫,近来心火不正,贫僧想开些清心的药,不知,该开什么方子?”
“清心······”他转身看见脸带笑意的那人,语气迟疑了一瞬,才接道,“莲子饮。”
“哦,不知,都有些什么药呢?”那人嘴角噙了一丝笑意,戏谑地看向他。
“黄芩、车前子、甘草、白茯苓······”说到一半,他不觉有些奇怪,“归尘你,为何要问这个?”
归尘大笑几声,道:“不过逗逗你,便真的挨着报来。”
江离:“……”
“一月未曾见你上山,想来你必是极忙。恰好今日下山,便来看看你,顺便再对上几局,上次局平,贫僧甚是不痛快。”
江离听他又是一口一个“贫僧”,便知他刻意打趣,于是笑道:“那你来得可巧,我今日只剩下这一个病人便要闭馆,你且到里堂稍坐。”
“我坐坐便是,你不必慌忙,可别写错了方子。”笑着说完,和尚便拂了拂袖子走进里堂。
江离走进里堂时,和尚正看着他原本放在桌上的书,那是一本佛经,《四十华严》。
见他进来,归尘将书放下,笑道:“原来施主平日里也在看佛经?难道,打算入了佛门同我作伴?”
江离在他身旁坐下,取下他手中的书放在一旁:“只是静心罢了,这尘世美好,我不想入佛门。”
“哦?尘世美好?有何美好?”归尘看他,眼中是确实的不明白。
☆、莲子清心
“得意时须一口肉,悲痛时须一口酒,岂不美好?”
“酒,常听人提起,似乎真是个好东西,贫僧十分想尝尝。”和尚言语不拘,眼中竟是真切的垂涎。
江离大笑几声:“可使不得,倒成了我的罪过了!”
归尘但笑不语,又接过江离手中茶盏,放到鼻边嗅了嗅,轻笑道:“莲子?”
“莲子心,清心火。”他将茶倒半盏,递给归尘,“是药三分毒,不如这茶来得好。”
归尘一口喝下那半盏,皱皱眉:“真苦。”
“苦了,不就没有心火了?”他笑着又接过茶盏,又满上一盏。
“一句玩笑话,你便要当真,我整日念经,哪里来的心火。”
“整日念经,可不烦躁吗?一会儿你上山时,再带些回去。”江离将茶盏递给他。
归尘接过茶盏,放到离自己远远的地方,“可害了我了,这苦,难禁受,难禁受!”
江离看他一眼,给自己倒上一盏,一口下腹,道:“有什么苦,比得上这人世苦。”
归尘看了他一眼,“你这样的心态,可不像是留恋尘世的心态啊!”又抬起袖子将桌子一拂,大声笑道:“来来来,对上几局,便不苦了!”
江离拧着眉毛扯下他衣袖,反身拿了棋盘在桌上摆好。
那边归尘已挽好袖子:“来来,我执黑,你执白,不分胜负不归山。”
“瞧你哪里有个和尚样!”江离笑骂。
“贫僧出生便出家,论谁像个和尚,可有人比得过我?”
他执着白子的手顿了顿,“出生便出家?”
“贫僧在寺中出生,寺中被弃,寺中长大,可不是出生便出家?”
他还想问什么,那和尚却已迫不及待落了子。
“来来!快落子,可不许犹豫!”
确然,不像个和尚。他在心中轻笑。
转眼已是夜深,和尚气愤地将黑子摔回棋盒,“下了八局,全是平局,实在不痛快!”
江离一边收着棋盒一边道:“是我艺拙,没能胜了你。”
“此话颇揶揄人!和尚我怎就不能胜你!再来一局!”他挡住江离捡棋子的手,真有打算再来一局架势。
江离笑着收了棋盘,“使不得,夜已深,归尘你还是回山上为好。出家之人,如何贪胜?”
归尘好笑地看着他,“究竟我是和尚还是你是和尚?瞧这说话的语气,倒和我那师父一个模样!”
江离佯怒:“你这和尚,颇不拘礼法!”
他却笑嘻嘻凑近,“此为夸奖?”
江离十分无奈地看他:“还回山不回了?”
“回!”归尘站起身,“师父还等着我带东西回去。”
“那便快些动身,行路小心些。”
归尘被他推出了门,犹回头道:“有空便来山上走走。我看着你那房里,似乎还有一本文集?可是你自己写的?我看了一些,觉得十分不错,你来寺中,我们也可商讨一二。”
“好,等这几日忙过就去。”
夜风吹在身上竟有些许凉意了,他看着归尘身影转过巷角,才闭了门。
☆、不应红尘
第二日,看完所有的病人已是黄昏,此时又有病人,他看着只是受了些凉,随意开了方子便闭了馆。
上山的路上,他犹在心中苦笑,自从昨日那和尚说了要探讨文章,他便一直殷殷期待,竟连看病也漫不经心,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上得山时,天已擦黑,他推开半隐的大门,却见那人正等在门口。
将他的惊讶视而不见,归尘笑道:“早就猜想今日你必来,应是迫不及待想要探讨文章了?”
他只是苦笑:“知我者,归尘也。”
归尘领他在半山腰漫步。林中清冷,却是闲聊的好去处。
他问到归尘对自己文章的见解,那和尚却无赖道:“我未曾仔细看过,明日你将它带了来,我再好好品味品味。”
江离不给他耍赖的机会,闲闲几步,便背出了文集中第一篇诗章。
归尘见逃脱不得,也认真地谈起自己的看法。
两人在林中谈论,险些便要忘了时候。待到江离归家,已是子时一刻。
第三日,更早的时候,他又上了山。
归尘道:“此山山顶,有更为壮观的景致,想来江离你会很喜欢。”
于是他便跟着归尘去了。
那山顶能看到下方河流和无数人家,当真是视野开阔的绝佳去处。
江离忍不住站在崖边大吼了一声,回头看归尘,他正在身后不远处含笑看着自己。
“好久没有如此恣意开怀过。”他走到归尘身边坐下。
归尘急忙将他拉起,将随身带着的草席铺在地上,“草上露重,当心受凉。”
江离蹲下来帮他铺草席,“我一个大夫,竟然让你来提醒,当真有愧。”
“医者不自治,须得旁边有人才好。”归尘看也不看他,自顾自说道。
江离直起身子来细想,笑道:“还果真是如此,早些年我爹也常常不注重自己身体,每每有些小毛病,倒都是我娘照顾。”
归尘手上顿了顿,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也该找一个能伴你终生的人了。”
江离看着他背影,神情晦暗,半晌,他答道:“我晓得。”
那一夜,他们坐在草席上,在山顶等日出。
天边终于泛起红光,江离有些兴奋地转头,却见归尘不知何时已睡着了。
他痴痴地看着那人的睡颜,低声道:“我自去找红妆相伴,你又当如何?伴着你的青灯古佛度过一生么?”他转头,天边的光芒将他的眼睛也映得通红。
他喃喃:“那佛主有什么好,你非念着不忘?”
第四日,归尘在庭院中苦等一夜,他未来。
第五日,又是一夜,未来。
连续三日,归尘心知他必是出了事,便告知了方丈,下山寻他。
☆、生随佛性
山下的境况,令归尘驻足瞠目。
久困于山,竟不知山下已是这幅模样。
满大街的难民,衣衫褴褛,或横于街,或匐于墙。
在街上走了半天,他嘴里佛经念不停。终于看到前方和难民一样狼狈的江离,正将一碗药汤喂到一个晕倒的孩子口中。
他急急上前:“这是怎么回事?”
江离转头,见到是他,竟十分惊慌,连忙将他的僧袍拉起罩住他口鼻,“你如何来了?先到我医馆去。”
到了医馆,江离立刻端来一碗药让他喝下去。
归尘拿着药碗,疑惑道:“看你紧张如此,莫不是,瘟疫?”
看着江离紧锁的眉头,归尘便知自己猜对了,二话不说便喝了药。
见他喝了药,江离急急道:“快些回山上去罢。”
他点点头:“城中瘟疫,我确该回去告知师父,如此大灾,普渡众生的和尚们怎能不来助一臂之力?”
江离皱眉,怒道:“你们来干什么!不过徒添人命!此事自有官府与大夫们解决,莫来添乱!”
归尘还是头一次见他发怒,不解道:“我不过要来帮忙,你怎如此恼怒?”
江离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头,“方才是我语气不当了,近来忙昏了头,莫见怪。如果你们真要帮忙,便帮我采药吧,莫要守在这些人群中,只会让更多人染病罢了。”
归尘看着他,久久,才道:“好。”
这场瘟疫持续了一月之久。待研发出新药,大多人都已好转后,江离才让归尘和众和尚进城帮助百姓们重建家园。
和尚们多帮着百姓们搬家,当时瘟疫,很多房子都被烧毁了。而江离每日都守在医馆中治病,是以两人很少能得见一面。
某一日,归尘为一位老人喂药,听见院中有人说那位好心的姓江的大夫累极染了病,自己曾经受江大夫照顾,要送些补品过去。
归尘手一顿,便将碗递给一旁的小僧,急急离开。
身后的老方丈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