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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月朗心中也正火气旺,她冷笑道:“下人?我当下人也比当个你强,老爷尸骨未寒你就把人全家都给撵出去,如今又扒着我爸爸不放,你不是下人,那你怎么跟着跟一屋子下人纠缠不清呢!”
赵姨娘和赵月朗交恶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又被她戳了痛处,扑上去就抓赵月朗的头发:“好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敢在我家里大放厥词,今天我非要撕烂你的嘴!”
她这一抓,不偏不正打到了孩子的胳膊,那孩子哇哇哭的更厉害,赵月朗也急红了眼,把孩子往地上一放,对着赵姨娘也抓过去:“你骂谁是娼妇?你这不要脸的破鞋!昱老爷若是泉下有知,想必都要从棺材里面蹦出来呢!”
赵姨娘和赵老六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谁也不敢提在明面上,如今赵月朗开了这个口,让那赵姨娘恼羞成怒,如同街头泼妇一样,扑上去又抓又咬:“我今日非撕烂你这张贱嘴!”
那赵月朗岂是好欺负的主儿?两个女人在屋里撕扯起来,吓得孩子哇哇大哭。
小梅子听到动静慌忙从厨房跑出来,开始只是拦着劝着,赵月朗毕竟年轻,渐渐占了上风,将个赵姨娘摁在身下,抓着头发打了几个耳光,小梅子见主子挨了打连忙伸手去拉偏架,两个女人又将赵月朗摁住,对着面门抓了几把。
正打到不可开交之时,赵老六从外面回来,见此情景,连忙扯开两个女人,只见她们打的已经是衣冠不整,赵月朗脸上胳膊上全是血道子,赵姨娘头发散了,脸颊肿了一块。
小梅子去打水来给赵姨娘擦脸,赵月朗抱着儿子转身上了楼。
赵老六把赵姨娘从地上扶起来,赵姨娘闻着他身上带着一股子陌生的雪花膏味,冷笑了几声,对赵老六说:“你现在出去找房子,带着你那姑娘姑爷一起给我搬走!滚得远远地!”
赵管家微微斜眼瞧着赵姨娘:“你说什么胡话?”
赵姨娘拿着小梅子递过来的湿手巾擦脸:“我说胡话!今天我还跟你说个明白!宅子是老头子留给我和我儿子的!如今我儿子还没长大,房子却要你们败没了!都给我滚蛋!我一天都不想看到你们了!”
赵老六笑了两声,安抚道:“好了,你是不是疯魔了!不要胡说八道了,一会我去说月朗,让她不许在这样了,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小梅子,扶太太去休息吧!”
赵姨娘满腹心酸,自作孽果然不可活,她定了定心思,拦住赵老六说:“你不要跟我插科打诨,我同你讲真的!今日之后我们各走各的路吧!我也不再是大户人家的姨太太,用不到管家丫头伺候了!”
原本赵老六和表妹在这深宅中傍在一处,也生出几分感情,只是感情再深于他而言也抵不过不劳而获的吃喝享乐,加上如今床边有了新人伺候,活计又有个木讷的女婿操劳,他还乐于撇下帮人家养儿子的名声:“你若是定下主意,这么办也成。”
赵姨娘虽然打定了主意,却也没有想到那负心表哥真如此绝情,竟一口答应下了,当即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她哭了两声,用手抚着心口道:“你把宅门的租金拿出来,从此之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赵老六说:“哪里还有钱了,家中这么多人要吃饭,昱翱又要念书,当初又是征税,我这手头也就是几十块。”
他还没有说完,那赵姨娘立刻火点炮竹一般炸起来:“你说甚么!那房租一收就是三年的,怎么可能就剩几十块?家里一点现钱都没有,你让我们娘俩怎么生活?”
赵老六说:“这我也没有办法,姨奶奶,您这是好命,天天只管睁开眼吃闭上眼睡,家里的操持可都是我,说实话,我还往里面填补呢。”
赵姨娘吼道:“你少糊弄我!你当我是老头子呢?我告诉你,今天打开天窗说亮话,钱咱们对半分了,从此不再来往。”
赵老六冷笑两声:“成啊,但是这个对半分,得算上这宅门,把宅子一卖,一人一半。”
赵姨娘说:“放你娘的狗屁!宅门是我儿子的,你算个狗屎你也想分?”
赵老六说:“表妹,这就是你的不对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么地也算是昱小少爷的干爸爸,总不能你们娘俩吃肉,我在旁边喝粥,再者说,如今这昱家大少爷可是从上海回来了,听说混的还风生水起,他是个什么东西咱们都心知肚明,你不卖这房子,当心到时候鸡飞蛋打。”
赵姨娘怕的就是这个,她嘴硬了一句:“这是他爸爸留给他弟弟的,他才不稀罕。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他回来这么多天了,也没有说过要把老宅要回去……”
赵老六冷笑:“那是因为大少爷以为姨太太立着贞节牌坊呢,要是大少爷知道姨太太把他父母的灵位都扔了出去,跟管家不干净,别说把您轰出去了,把您游街示众都不好说。我是个下人,贱命一条,大不了回乡下老家去让闺女女婿给养老,您呢?您还要不要脸面?要是昱翱少爷知道了,他呢?他还能不能活呢?”
第66章
华尔兹很快进入正轨,成为官老爷们夜生活的新去处,偏偏身为大东家的昇爷不爱坐镇压场,有事没事总要去典当行溜达溜达。
没几天,这适民典当行中,连掌柜带伙计全都知道了昇爷这一号人,黎漠本来打算要去一趟南京,民国成立之后,北京已经失去政治中心地位,很多有头有脸的富户都搬去了南京,他打算把收到的东西从南京放出去一批。
但是昱昇一回来,他又迟迟下不去决定,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始终不想离开北京。他本来就是个隐忍被动的性子,加上这一辈子,亏都吃在昱昇身上了,如今就有点畏手畏脚。
昇爷来典当行从不客气,指手画脚颇有点半个老板的意思,如今这人也学会拉拢人心,时不时就要指使阿杰们搬些瓜果梨桃慰劳镖师伙计,自然也不是白送的,典当行的东家向来是投之以李,报之以桃,他的渠道又多,没多久华尔兹的进酒价格都跟着减了三分。旁人不知情,还要称赞俩人倒是一对金石之交。
黎漠回来之后一直忙着应付昇爷和店里的生意,从天津给沈姨娘们带来的东西也一直扔着没空去送,昱琇来了几次说妈妈叫他去家里吃饭。
这日正好闲来无事,黎漠干脆叫了黄包车,拎着礼物去了沈姨娘住的院子。沈姨娘很喜欢黎漠来,经过这么多事情,她对黎漠的信任多过昱昇。
黎漠年过三十还没有娶妻,沈姨娘总觉得跟昱家有关,颇想把女儿嫁给他。之前是觉得高攀不上,如今昱昇回来了,连带着昱琇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了不少,倒是门当户对起来。她这样想着,越发看黎漠顺眼起来,连忙把他让到屋里。
两人闲聊两句,不免要说到昱昇,沈姨娘感慨道:“啊呀,真是长大了,他刚回来的时候,我还担心呢!如今一看,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淘小子出好的,这孩子小时候那么不省心,如今最出息的也是他。他开的那家舞厅你去看过没有?我听琇儿说,里面漂亮的很,连门窗都是金光闪闪的。”
黎漠笑笑:“是长大了。”
他抿了一口酸梅汤,冰得心里跟着一激灵,憋了半天才问一句:“他跟您说过了没有?恩,他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沈姨娘说:“当然不走了,还走什么呀,家就安在这里了。多了的我也不好问,毕竟我不是他亲妈,说起来总是隔着一层,哎……我倒是听说,他这次还带着个女人回来的。”
黎漠最计较的就是这个,他嗯了一声。
沈姨娘笑道:“哎,男人到了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该收心了,这是好事,只是我听琇儿说这个女子能说敢笑,头发烫的像个鸡窝,大着肚子还在那舞厅里面抛头露面,若是太太在世一定是不肯让他娶这样的女子的,不过现在年轻人都讲究自由婚,随他也成。他也没有带来给我看,我也不好过问,你们两个如今走得近,你也问问他到底娶人家过门了没有……”
黎漠忍不住说:“他说那不是他太太。”
沈姨娘说:“哎呀,我就怕是这样,还是找个好日子,把人家姑娘明媒正娶了,总不好人家孩子都生了,还没有个名分,那才是真的罪过。这人啊,活着不就是为了延续香火,生儿育女嘛,黎漠,不是沈姨娘要说你,你也要抓点紧了。”
黎漠抿了抿嘴,喝干了碗里的酸梅汤。
一路上黎漠心里起起伏伏,他办事一向稳妥,看似被动,实则心中有数,面上不动声色而已。如今这招对付昱昇,对方还不知怎样,自己就先扛不住。他感情隐藏的深,一路全靠着昱昇生拉硬拽,如今昱昇学会了后退半步,他倒是坐立不安起来。
如今沈姨娘的一番话让他又有点清醒,就算昱昇这些年身边真的没有人又怎么样?他们难道就能顺理成章的搭伙生活么?且不说俩人过去的一笔烂账算不清楚,就算推倒重来且两厢情愿,世风日下,容得下他们俩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么?
黎漠绝不是能做出恩将仇报这种事的人,就算如今昱昇父母都仙逝,家里还有昱愔管着他的,当年她撵他出门,不也是一心要他们俩断了念想么。
思前想后,也没有什么结果,又觉得恍若隔世,昱昇不在的时候,他无时无刻不期盼他能回来,如今他真的回来了,仿佛把时间都拉长了,搅合其中的喜怒哀乐都跟着放大了无数倍,能在北京重逢,也并不全是缘分使然,而是他们两个在外兜转之后都选择回到这里来。
久别重逢,黎漠感觉得到昱昇的小心翼翼,他又何尝不是。年少相处时横冲直撞无所顾忌,就算错过感情,辜负信任,满身伤口也跌跌撞撞地活了下来。如今看着多铜墙铁壁,实则早就不是旺盛的生长期,若是再挨一刀,怕是就要倒地阵亡,再也爬不起来了。
黎漠心思百转千回地到了家,还没进门,王二就表情纠结地迎出来:“大爷,您可回来了,快进屋看看吧。”
黎漠一边走一边问:“怎么了?”
王二说:“大少爷来了,他……哎,您自己看看吧。”
黎漠从听见大少爷三个字的时候,心就跟着一紧,他青年时代给昱昇擦屁股擦多了,听到王二熟悉的传话声就不由自主的紧张。
他走进堂屋,刚一掀开帘子。就瞧见门口站着两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他还来不及反应,两个姑娘已经对他行了个万福:“见过大爷。”
李厨娘在一边傻乎乎的站着,很明显也有点手足无措。王二咳嗽一声对黎漠说:“这是大少爷一早给送过来的,看您不在,放下人就走了。”
黎漠好悬让昱昇给气的吐血,他就说这几日昱昇没有给铺子里送吃送喝有点蹊跷,想不到憋着大招,他瞧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转过脸对王二说:“胡闹!你不会跟他说不要!”
其中一个姑娘挺机灵,对黎漠说:“大爷,我们是昇爷买来专门侍奉大爷的,昇爷是一片好心,您别见怪。”
王二抹着脑门上的汗珠子说:“我的爷,我说了,我说这事得等大爷回来决定,可是他不听啊。咱们大少爷的脾气您还不知道,那倔的八匹马都拉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