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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宁轻抚金缕玉衣,五指滑过衣裳,柔软却不失坚韧的质感。她抬眸,定定地看着苏莫离,“朕曾在书中见过,书中记载道,金缕玉衣世间仅有三件。”
苏莫离张开五指,轻扯金缕玉衣,那模样极是随意,仿佛眼前的不过是一张破布,他懒懒一笑,“恰逢我家中便有三件。”
萧宁倒吸了口气,这金缕玉衣本是珍贵,她的皇宫里搜刮穷尽也找不出一件,而苏莫离竟独拥三件!
“所以陛下尽管拿去,我并不差这一件半件的。陛下自是鸾体为重。”
萧宁见此,也不多作姿态,便微笑纳下了。
。
寒风飒飒,银边黄底的战旗飞扬。
雄雄踏声,烟尘黄沙四起。
飞林城墙上,本是持着镇定神色的南宫白蓦然一惊,那明亮阳光下,战旗上的“萧”字格外鲜明,竟不是昨日的“中”字!
身边的飞林城守将肖枫眯了眯眼,唇角边带有丝冷笑,“竟是那北国皇帝亲自前来。莫不是这北国皇帝也要下战场?”
南宫白这会倒是平静下来,他淡道:“肖枫,休要轻敌。”
肖枫低哼了声,“一个女娃子都做出什么大事来?”
南宫白蹙眉,声音有些冷淡,“肖枫,战场上谁也不能轻视。”
肖枫方收敛了神色,应了声“是”,但心中仍有不平之色。北国那女娃子,定有人在身侧助之,不然怎能夺他南国半壁江山?思及此,肖枫忿忿不平,他又道:“属下愿为陛下生擒北国皇帝。”
南宫白神色微变,声音沉沉,“不必。既然长平帝亲临战场,朕定当奉陪。”
话音刚落,北国中军轰然已至。
漫天烟尘散落,萧宁一身银色铠甲,骑马当先,腰间挂着一张五弦琴,弦光凛凛。只见她神采飞扬,丝毫不见前日的颓丧之气,身后的大军亦然。
南国白瞥了眼萧宁腰间,冷笑了声,“莫不是长平帝要以琴为器?”
萧宁长眉一挑,爽朗笑道:“弘安帝待会便可知晓了,今日我军定当一洗前日之耻!废话少说,我们速战速决。”
语毕,战鼓擂动,沙尘飞扬,刀光剑影,血色纷飞。
萧宁抽出袖内一尺软剑,奋力杀敌。
南宫白冷眼观看,大手一挥,城墙上再次齐刷刷地出现了一排士兵,皆是手执火铳。萧宁正待此刻,她瞬间与不远处的苏莫离交换了个神色,她一夹马肚,飞身而上,只见空中划过一道银白,萧宁已是稳当地落在战车之顶。
她逆风而立,腰间的五弦琴瞬间提起,素手一拂,琴音若暴雨狂风重重向城墙之上的士兵卷去。
顿时,士兵们头痛欲裂,面色惨白,他们纷纷以手掩耳,早已忘了手中的火铳,火铳一一掉落。南宫白只觉脑中一阵晃荡,宛若千军万马踩踏而过。不过幸好他反应迅速内力深厚,立即自点身上穴道闭耳不听。
他一见周遭的火铳落了一地,冷冽的目光狠狠扫向立于战车上素手弹琴的萧宁。
南宫白执剑飞身而去,哪知还未近萧宁三尺内,一道白色身影前来,但见苏莫离云淡风轻地笑道:“弘安帝,你的对手是我。”
南宫白恨得咬牙切齿,他冷冷一笑,“你不够资格当朕的对手。”
话音未落,又一道身影阻在了苏莫离身前,竟是肖枫,只听他不屑地道:“女娃子皇帝手下的男人,接我一招!”
说罢,手中一个黑铁大槌便直直攻向苏莫离面门。
苏莫离冷眼扫过,侧身躲开,其速之快,倒教肖枫硬生生地收下面上不屑,他双眼放亮,“如此身手,何苦在女人手下做事!来,再接我一招。”
大槌再次一击,明明是笨重之物,使在肖枫手里却是轻盈如鞭。能当上一国之将,也自是个人物,苏莫离武功尽管高强,一时间也未能摆脱肖枫。
而此时罗律亦有对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南宫白只身飞向萧宁。因心有分神,对敌趁机划了罗律一刀,臂上传来丝丝痛楚,他唯好全神贯注使了十分力气应敌,只盼快些解决对敌。
皇榕和堂舟分别负责飞林城两侧,即便此时赶过来也是来不及。
萧宁见南宫白执剑飞来,剑光明晃晃的,她轻拨琴弦,一个刺耳的音符迸出,而南宫白却毫无反应,她心下一惊,转眼间立即明白南宫白是点穴闭耳了。她松开五弦琴,侧身一避,同时抽出袖中软剑,与南宫白在战车上打了起来。
两人竟是不分上下,你一剑我一剑,萧宁剑剑狠戾,南宫白也是屡出狠招。明明曾是床上枕边人,到了此时此刻竟是刀剑相对,只叹世事难以预料。
南宫白破了萧宁的琴音,城墙上的士兵也逐渐恢复神智,纷纷再次拿起火铳,对准了城墙下的北国军队。
只听一声“砰”响,北国军中再次骇然,萧宁心中也是大骇,但此时却无法分神。她迅速做出决定,扔下软剑,偏头一避,弯身绕过南宫白,急速飞身而下,落至马上,又急急提琴一拂,城墙上的士兵再次停止了攻击。
南宫白也紧紧追来,萧宁一夹马肚,在战场上与南宫白追逐了起来。
萧宁方才以琴制人,已是消耗了大半内力,再加之方才与南宫白战车上的交锋,她如今已是面色惨淡,冷汗淋淋。而如今战场上人多马乱,到处都是厮杀血影,萧宁躲得极为艰辛。
苏莫离和肖枫仍旧在对战,离萧宁极远。
罗律虽是离萧宁近些,但总有南国将领前来阻挠他,死了一个又来两个。
而此时城墙上的士兵又再次拿起火铳,眼见南宫白剑锋即将逼上,萧宁深吸气,奋力一跳,踩着无数马身人身,借力飞至高空,她用尽全力在琴上一划,音似鬼嚎,紧紧扼住了城墙上所有士兵的脑袋。
瞬间,城墙上的所有士兵面容极度扭曲,七窍五孔流出了血来。啪啪啪……手中的火铳在琴音震慑下竟纷纷碎裂,漫天的粉末飞扬。
而与此同时……
嘣——
琴弦断裂!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洒而出,萧宁纤白十指染红,五脏六腑宛若彻底颠倒,万分剧痛。她压下剧痛,踉跄地落于马上。
南宫白见自己的火铳武器通通化为碎末,气得面色铁青。他狠狠地瞪了萧宁一眼,执剑直直向接近虚脱的萧宁刺来。
就在此时,北国军队后忽作擂鼓大动,轰隆隆的马踏声突然而至,一面写着“东”字的紫底银边大旗在尘土飞扬中摇晃。
整个北国中军大喜,是东军!
而南国军队却彻底惊慌了,一时间乱了阵脚。南宫白剜了萧宁一眼,凌空而起,大喝了一声:“全部退回!”
不到一刻间,所有南国军队如流水般的退回了飞林城内。
正当萧宁松口气时,忽听南宫白又一声大喝,“上红衣大炮!”
扑鼻的火药味迎面扑来,只见火星乍现,轰的一声,中军一角竟然全然覆灭,底下赫然出现一个巨洞。中军陷入极度的骇然里,众人纷纷撒腿往后跑,军纪瞬间瘫痪。
此时,又一声轰响,肢体飞散,血肉模糊,骇然更为扩散,就连远处的东军也开始骚乱。
萧宁面色极为惊恐,她万万没有想到除了火铳,南宫白竟还有红衣大炮这个后招!她极力使自己恢复镇定,但场面太过混乱,她内力耗尽,声音太过微弱,竟是无人搭理。
恰恰此时,又听一声炮鸣,火星竟是向萧宁所停之处飞来。
“宁儿!”
“陛下!”
……
短短一瞬,萧宁耳畔边响起无数声响,但她的身子却仿若被人死死钉住一样,丝毫动弹不得。她眼睁睁地看着夺命的火星袭来。
就在这生死一瞬间,忽有一道人影在火星降落之际迅速扑向萧宁,完完全全地以肉身之躯替她挡住了大炮!
轰隆!
一片火光里,萧宁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惨白!
这个密密实实地以血肉之躯护住她的人……是罗律……
战死沙场凄凄凄
战死沙场凄凄凄 炮轰声,踩踏声,嘶叫声,哭喊声……
血肉横飞,兵荒马乱。
苏莫离倏然凌空飞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张弓,他举弓直指苍穹,用力一拽,“绷”的一声,响彻九霄。这一声,竟让慌乱的军队瞬间肃静。
苏莫离立于战车顶处,白色的袍子迎风飞扬。
“区区红衣大炮,不足为惧。中军听令,所有人休得慌乱。慌乱者,按军纪严惩。收兵!”
输入了内力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里,苏莫离的声音平缓,众人听在耳里,宛若吃了剂安神药,当真镇定了下来,皇榕堂舟见状,迅速指挥着中军收兵。
而此时萧宁亦是回过神来,她死死地抱住了已是血肉模糊的罗律。明明已是受了重伤的她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一股力量,竟将罗律抱上离她最近的一匹马,低喝了一声,策马跟着大军撤离。
苏莫离默默地跟在了萧宁身后,唯恐她一个不济从马背摔落下来。
回营的途中,飘起了鹅毛大雪,触到脸上时,是冰一般的冷。萧宁毫无感觉,只是拼命护住身前已是接近僵硬的罗律,眼看雪花纷纷扬扬洒落,白得刺眼,她心中悲号:老天,你可是在为罗律悲泣?
回营后,萧宁神色恍惚地抱着罗律入账,而后再也未曾出来过。
苏莫离低叹一声,转身便全权负责起军中大小事,慰问伤兵,安抚军心,处理军务,安排东军……仅是一夜,本是情绪极低的军队迅速恢复元气。
旭日初升,苏莫离方搁了笔,此时莺儿也端着碗汤药进来。
“公子,陛下看起来不太好。”
苏莫离“嗯”了声,起身端了汤药出了营帐。
天色泛红,放眼望去,皑皑白雪宛若染了血色般阴冷。
萧宁帐前有两个心腹侍卫守着,见苏莫离前来,“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苏莫离扫了二人一眼,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令牌,令牌上雕刻的紫鸾泛着隐隐红光,令人不敢直视。两个侍卫仅是瞧了一眼,神色立即一变,慌忙让了路。
这两个侍卫是萧宁从宫中带出来的,二人在宫中曾服侍过先帝,也曾见过这令牌,知晓但凡遇着这令牌,就连当今陛下也需让步。
苏莫离一进帐内,映入眼底的是面色极为苍白的萧宁,以及躺在榻上已是收拾过的罗律。他搁下汤药,迈着极轻的步伐走至萧宁身后。
“可以为你而死,罗律很高兴。”
萧宁怔怔地看着罗律,喃喃道:“罗律陪在我身边已是接近十年……我只是当初顺手救了他一命,他就死心塌地伴在我身侧。我明知他对我的情意,却视若无睹,我从未对过他好,他仍旧义无反顾地对我忠心耿耿,就连为我而死,也毫无怨言……为什么会有傻的人……”
苏莫离站在萧宁身后,看着她双肩不停地发颤,心中一股疼惜生起,他不由自主地上前,双臂轻轻划过萧宁腰侧,温柔而有力地搂住了她。
萧宁竟也未曾拒绝,放松了身子软软地靠在苏莫离怀中。
“陛下,逝者已矣,罗律泉下有知,定也不会希望你为此伤了心神。”
萧宁闭眼,安安静静的。过了好久,她方睁开双眼,眸中澄澈坚定,宛若浴火重生过后的凤凰。苏莫离也及时松开了萧宁,向后退了一步,微笑凝望着她。
萧宁深深地看了眼榻上的罗律,声音喑哑,“传令下去,护送罗太尉回洛阳,以亲王之礼厚葬。”
一刻钟后,萧宁方缓过了神来,而此时帐内也只剩她和苏莫离两人了。她转身对苏莫离言谢,“这次……是朕有所失策,一时慌了心神,若不是苏先生,此时此刻军中定会大乱,幸好有苏先生主持大局。”
苏莫离瞅着萧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