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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和母亲到底犯了什么罪。
然后,八岁那年张释与的母亲病死了。再然后,他第一次见到沈务,被领到了沈家,最后被送出了国。
沈家早年不是正经做生意的,该赚的不该赚的钱都赚了不少。后来沈家上一辈老爷子搭上了个好靠山,慢慢地把沈家洗白了。到了沈务手上,沈家明面上的生意干干净净,不过内里怎样那就谁都不清楚了。
现在是洗白了,但是沈务早年是跟着他家老爷子刀口上舔过血的人。他就是这么端端正正的坐在电脑桌前,也带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算起来张释与有十几年没见过沈务了,别说见面,就是打个电话甚至发个邮件也不曾有。因为毕竟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也有沈务的助理安排,张释与的事没有严重到需要沈务亲自插手的。
饶是如此,张释与看到沈务的第一眼还是头皮发麻。他敲了敲门,走到沈务面前,恭恭敬敬的低头叫了一声,“沈先生。”咬着牙才稳住了生理上不自觉的颤抖。
沈务往张释与身上扫了一眼,又转回到电脑屏幕上,“回来了?”他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连语气都分不清。
张释与冷汗都快滴下来了,声音越发的毕恭毕敬,“是。”越这么漫不经心的,越可能是真的生气了。
沈务没再说什么,专心于他的工作。张释与不敢乱动,老老实实保持着低头鞠躬的姿势站着。他晚上酒喝多了,刚见沈务时被吓得清醒了片刻,现下就这么站着不动,醉意困意一起涌上来,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身子也开始左摇右晃,又坚持了几分钟,终于忍不住向一边歪了过去。
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摔着,也惊醒了,摸摸鼻子重新站好,偷偷瞄了沈务一眼,发现那人正看着自己发笑。于是张释与只好也勉强跟着笑了两声,暗道果然是喝酒误事,又埋怨沈务什么时候找人不好,偏喜欢大半夜的找。
“困了就去睡觉,我让管家把你的房间收拾出来了,今晚你就睡那儿吧。”沈务的脸色此时已经收回来了,他似乎现在才闻到张释与身上的酒味儿,皱着眉说,“以后别喝这么多,像什么样子。”
“是、是……”张释与还在神游,听到他发话,赶忙答应下来,“那先生您也早点休息。”
走出书房张释与还是没想通,这沈务大半夜的把他找来是为了什么。
☆、第二章 沈务
第二章
张释与刚到C市时沈务就已经知道了,彼时沈务还在G国谈一项出口生意。其实到沈务这个位置上要他亲自出面的时候并不多,不过G国的这个公司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今年却不知为何有了终止合约的苗头,沈务只好亲自跑一趟了解情况。
沈务放轻步子走到张释与房里,就见他穿着浴袍躺倒在床上。袍子本来就宽松,张释与翻了几下身,那块布料就从他肩膀上滑下来。沈务初见张释与时他穿着正装,看着倒还正常,这时再细看才发现张释与瘦得都快脱形了。按理说男孩子不管多瘦,手上身上多少都有点儿肌肉,但张释与身上就是一层皮,皮下面的骨头一根一块的突兀着,仿佛立马就能戳破那层薄薄的皮肤暴露出来。
十几年没见面,甚至连他的消息都刻意不去理会,沈务这时看着已经长成青年的张释与,觉得眉眼之间全是陌生。他忽然之间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儿子的场景。
那时候他刚接手沈家生意,大事小事焦头烂额,偏偏这时候又接到了一个消息,说他还有一个儿子。
沈务明媒正娶的夫人是C市市委书记的千金,给沈务先后生了两个儿子。可惜红颜命薄,生下小儿子不久就香消玉殒了。夫人是死了,但老丈人还活得好好的呢,沈务在沈式还没有站稳脚跟,还要仰仗他的岳父老人家,这种紧要的时候多出了个儿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私生子,毫无疑问。
沈务两个儿子。大儿子沈湛早慧,小小年纪却颇为稳重成熟,有几分沈氏继承人的风姿。小儿子沈清长得白白胖胖的,看见沈务就会软软的要爸爸抱,声音都带着奶气,沈务也对这个小儿子宠的没边了。
所以对沈务来说,两个儿子足够了,继承人有了,天伦之乐也有了,现在又出来一个儿子,那是多余。
沈家老爷子在世时有家训:决不能让沈氏子孙流落在外。这个“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必然是沈家其他人有心算计,接回来,无端端领个儿子回来,恐怕上头老丈人那儿没法交代;不接,这个孩子肯定会成为有心人的借口。再三权衡之下,沈务派了心腹去接了孩子,做了亲子鉴定后领回沈宅,安置在偏院。
沈务再次想起这个儿子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这时沈氏已经被沈务收拾的差不多了,大权在握,沈务这个沈氏的新当家一时间风头无两。那天正是中秋,照规矩得摆家宴,加上几个旁系来了百余人。说起来也讽刺,偌大一个沈家,旁系全加起来估计得有几百号人,而本家却只有沈务这个家主带着两个不满十岁的儿子。旁系的亲戚小孩多,和沈湛同龄的也不少,于是由沈湛带领着热热闹闹的去主宅外的院子玩闹。大过节的,沈湛也就任他们去了,只是暗里叫管家多派几个保镖盯着,人多眼杂,出了意外就不好了。
谁知还真就出了意外。一个表亲家的女人不顾人多闹了起来,带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孩闹到了沈务跟前。沈务看了看旁边低着头攥着手不敢看自己的大儿子,示意来人去书房说。到了书房,沈务没管后头跟着的几人,在书桌前坐下,随手端了下人刚沏的茶饮了一口,又拿了桌上的文件看起来。女人见沈务的态度就想发火,话到嘴边被沈务扫了一眼,打了个颤把口边的破口大骂咽了下去,规规矩矩的站着,手边牵着的孩子本来在嚎啕大哭,见母亲的样子,也识时务地闭上嘴,生理性地断断续续抽噎。沈湛离这娘俩稍远,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出。
“说吧。”过了五六分钟,沈务放下手里茶盏,抬眼看了三个人,“谁先说?”
女人见沈务傲慢的样子,一口气还没咽下就又上了嗓子眼,她把着自个儿子的背往前推了一步咄咄逼人:“沈务,你如今算是长本事了,欺负人欺负到自家人头上了啊!你看看你的宝贝‘儿子’把我儿子打的!”她特地加重了“儿子”两字,眼里快冒出火来。
沈务皱着眉头看着还没书桌高的男孩一眼,把目光移向大儿子,“沈湛你说。”
沈湛站得更直,看着他父亲的目光有点闪烁:“爸,是……是偏院的一个小孩打的弟弟,不关我的事!可表姨偏说他是爸爸的儿子,是我弟弟……”
偏院?沈务愣了一下,忽然就想起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随即又看向女人,“表姐,你是沈湛的娘家姨母,对沈家的事了解的倒是比我这个当家的还清楚。”
说这话带着几分质问,女人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弱了,又不甘心的强撑着说:“我,我这不是气糊涂了么,气头上的糊涂话……可你沈家院子的人打了我儿子!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事是我不对,院子里的下人管教不严。”沈务转向管家说:“管家,查查谁打了表少爷,查出来之后不用问我,你领去执行家法就行。”
管家听到后一句,有些犹豫:“先生,这……”
“还不去?”
“……是。”
管家走后,沈务又对着女人笑了笑:“表姐,这事是我没管教好下人,让我这表侄受委屈了。”
女人见状,忙说:“不不,也怪我我太惯着儿子,只怪这孩子爸不争气,起早贪黑竟在公司受罪,钱没挣几个,气没少受……怪我命苦……”说着抹眼泪啜泣,旁边儿子见状也哭起来,一老一小好不可怜。
沈务揉揉眉头,“原来表姐家日子难过,我在最近正好收了家新公司,缺个副总,不知道表姐夫愿不愿意屈就?”
“副总?”女人嘀咕一句,似乎对这个“副”字很不满,但是看着沈务表情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只好连说“愿意愿意”,又牵着儿子跟沈务道了谢,擦擦眼泪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女人出去后,沈湛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小眉头纠结成一团,憋足勇气问了一句:“爸爸,那个小鬼真是我弟弟么?”
沈务盯着这个人小鬼大的儿子,半晌才笑笑说:“爸爸只有你和清儿两个儿子……出去玩儿吧。”
“可是……”沈湛还想说什么,看到沈务摆摆手不愿多谈的样子,只好作罢,气呼呼的出去了。
晚宴结束已经接近十点,沈务坐在书房里,想起了自己还没见过面的那个便宜儿子,就对管家说:“把他带来见我。”
他是谁不言而喻。
管家皱眉:“先生……那位今天按家法抽了十鞭子,晕过去了,现在医生还在偏院。”管家不知道那孩子名字,又不能直呼“少爷”,左思右想,用了个耐人寻味的“那位”。
十鞭子就晕过去了?沈务嗤笑,“走吧,去看看。”
到了偏院张释与住的那间房子,沈务打量了一下觉得挺满意,看看,吃穿用度不比沈湛沈清差么,好歹也不算亏待了他。走进房内,医生和下人还在忙着换吊瓶,看见沈务进来,都鞠躬叫了一声“先生”,又接着忙活起来。
沈务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长得完全不像沈家人,眉毛淡得差点看不出来,嘴唇微微嘟着,脸上没什么肉,颧骨就显得略高,有点刻薄的样子。沈家男人都是浓眉薄唇,天生一副薄情样,却没有这样带着刻薄的。估计比较像那个母亲。这么一想,沈务更加对这个孩子没什么好感。但是来都来了,还是要过问两句,便轻声问医生:“怎么回事?”
医生换好吊瓶,又从小孩胳肢窝里拿出温度计看了看说:“长期营养不良,感冒也没好,身体太虚挨不住鞭子。”说这话时看了看沈务,似是带着不满。
沈务失笑,随即又正正脸色,“能好么?”
“先生这话说得,又不是什么大病,好好调养自然就好了。”
说话间,躺在床上的孩子醒了,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眼里带着警惕,手悄悄地攥紧被子。
管家眼尖,悄悄在沈务耳边说:“先生,人醒了。”
沈务瞥了一眼,在床边坐下来,想起个话头说几句,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名字,就朝管家递了个颜色,管家立刻会意地把一叠资料交给沈务,开头就是这个“儿子”的名字,叫张释与。这么看来,这孩子的妈姓张。暗忖着合上资料,就听那小孩儿先开口了,“你们是谁?”
声音很细小,嗓子估计是感冒的缘故沙哑着。
“我是你爸爸。”沈务看着张释与倏地睁大的眼睛,有些好笑,“你妈死了,以后你跟我过。”又问,“你几岁了?”
“八、八岁。”
沈务有些吃惊,这小孩居然有八岁?沈湛六岁看上去也比他大,难怪会被沈湛误认为弟弟了。
“我、我渴。”张释与两只手绞在一起,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直视沈务。
旁边的下人眼疾手快递上水杯,张释与两秒钟的功夫就灌下去一杯水,肚子又咕噜一下,在安静的房间内被放大无数倍。他赶紧捂着肚子,看着一屋子人,仿佛每个人都憋着笑,仿佛每个人都在心里嘲笑他,于是慌张看着这个刚认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