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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松年不语。
张释与长叹一口气,才道:“罢了,老师,你说得对,我不甘心,母亲死不瞑目,要我怎么甘心?”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能为母亲做点事,也不枉她给我一条命,也不枉老师的救命之恩。”
“这件事,我来查。”
☆、第五十一章 辞职
第五十一章辞职
沈务接到张释与电话时简直不敢相信,他没想到张释与还有主动联系他的一天,他欣喜若狂,接电话时差点握不稳手机。手机靠近耳边,他假装镇定地对那头调笑:“释与,终于肯找我了?”声音轻微抖动,只有沈务自己能分辨。
“沈务,我要回国。”张释与从清醒之后连一句“先生”都不肯称呼,他几乎不会主动找沈务说话,被惹急了,要么就是“喂”,要么就直呼沈务名讳。
管家每每听到都要皱眉,心里暗骂张释与真是不知教养,可每次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连沈务一起骂进去了,加上沈务对此是真不介意,就算张释与对他横眉冷对,他也能对着那一张臭脸笑呵呵的。管家哪里见过这样的沈务,他看不惯张释与,可沈务都没说什么,他一个做下人的也不好多嘴,只好长吁短叹的去做他的本分事,那些下人就惨了,他在张释与身上没法发泄的邪火,自然都用在了教训下人上。
张释与从张松年处回小院后就迫不及待要回国。他是被软禁在A国的,想去哪里由不得自己,他憋了好几天,总算是忍不住,同管家提了好几次想回天朝。管家对张释与半点好感都没有,他心里瞧不起这个半路捡回来的“释与少爷”,面上倒还恭敬,只道这件事他一个下人做不得主,要请示先生。
管家嘴里答应了帮张释与去请示,实际上半点动静都没有,又过去几日,张释与没法子,只好自己给沈务打了电话。
这通电话张释与纠结了很久,主动去求沈务,对他来说比生吞了一只苍蝇还恶心,他却又不得不这么做,沈务上次回国后就杳无音讯,等沈务出现,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回国?”沈务很是讶异,他以为张释与再也不想回来了,还想着用什么法子把他弄回来,没成想张释与自己主动提了,他很高兴,语气里带着愉悦道:“想回就回来吧,用不用我去接你?”
“不用!”张释与一口回绝。
“释与,回国之后你有什么打算?还呆在学校?”
张释与站在窗边,手指紧紧扣在窗台上,指腹被窗台的围栏磨破一层皮。他眼神冰冷,说话间很平静,“沈务,我辞职了。”
张释与的辞职报告已经提交了好几天,校方挽留过好几次都被他拒绝,报告今天终于批下来了。
张释与很喜欢他的工作,但他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再去搞科研,他的脑子一团糟。张释与出院后不久就发现了问题,他的后遗症发作越来越频繁。他来A国之后后遗症发作过两次,一次是偶然,一次是怒极攻心,之后就开始隔三差五要短暂性失明一次,每次持续时间都不长,也就两三秒,但张释与还是不得不警惕。就在前天,张释与上楼梯时又突然失明,一只脚踏空,要不是手抓着栏杆恐怕就要从二楼楼梯上滚下去。
张释与在实验室里大部分时间都是要接触精密仪器的,还有不少高压电环境的实验,他这样的状态,已经进不了实验室了。
张释与很喜欢他的专业,只用和实验器材以及各种信号数据打交道,把程序编出来,把电路搭接好,就可以得出结果,正确还是错误,成功还是失败,一目了然。数据从来不会骗人。
张释与只有在实验室里才感觉自己是个活着的人,全身的细胞都会因为一次成功兴奋叫嚣,完成一个项目,就像亲手带大一个孩子,无比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可他却不能再进实验室了。
其实也没什么,张释与想,这样也好,这样他才能专心查出凶手,这样他才有理由接近沈氏,接近沈家。
相比起来,自己的那点遗憾也就微不足道了。
沈务早就知道张释与辞职。张释与身边都是他的手下,他想不知道都不可能。可沈务不知道张释与为什么辞职。就算张释与不说,沈务也能看出来,他很珍惜他的工作。沈务看过张释与在A国发表的论文,那些论文里的专业名词沈务不懂,但沈务看着那些单词都能想象出来张释与脸上的意气风发。如果不是真的喜爱,是决计不能坚持研究那么多年,发表如此多优秀的论文的。
沈务派人在张释与的母校调查过张释与的辞职原因,连学校的人都不知道,只说张释与心意已决。
沈务隐隐有些担忧,不过还是高兴的。张释与辞职了也没什么,沈氏底下也有子公司是做通信的,若张释与真的喜欢这一行,他要什么样的研究环境沈氏没有?没必要非得在学校里才能做出成绩。自己的人还是放在自己身边放心。
于是沈务道:“释与,不如你来沈氏?”
张释与犹豫片刻,答道:“好。”张释与不知道自己在沈氏能做什么,不过只要能和沈家内部的人有接触的机会,哪怕是端茶倒水张释与也不介意。
沈务还想再和张释与聊天,但张释与答完就断了通话,沈务话在口里就要出来,猝不及防对上听筒里的忙音,无奈的笑着收了声。
沈务刚和张释与通完话,沈湛敲门走进来,“父亲。”
“有事?”
“父亲,是关于沈行东。”
沈务眼神微动,“沈行东又有动作了?”
沈湛把手中的文件夹摊开摆在沈务桌面上,“父亲,沈行东年前也去了A国一趟,接触了不少分公司的高层。”
文件夹里是一些沈行东和A国分公司高层会面的照片,标注了详细的时间和谈话内容,都是很正常的拜访,没什么异常。
沈务道:“这些人大多都是我直系的势力,沈行东在沈家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他就算要做什么动作,也不会蠢到找这些人。”
“所以他是另有目的。”沈湛道,“父亲,沈行东去A国会不会是为了……”他话至一半,欲言又止。
“你说他的目的是释与?”沈务挑眉,“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惜释与和整个沈氏都没有半点关系,沈行东如果想吞下沈氏,从释与那处下手完全是自寻死路。”
☆、第五十二章 父亲
第五十二章父亲
得了沈务首肯,张释与回国行程就快多了,到C市那天沈务推了两场会议去接。
张释与压根不想见沈务那张脸,权衡再三,对他的态度还是比在A国时好了一些,再没有用一副锅底灰一样的脸色对他,也重新又称他一句“先生”。
沈务却是不满意,他宁愿张释与连名带姓地叫他,听起来还略有几分与众不同,“先生”二字,家里家外如此称他的多了去了,何须多一个张释与。不过张释与显出要和解的意思来,沈务说到底还是高兴的。沈务一高兴,手下人都松了口气,陪同张释与一起回来的管家对张释与的鄙视都少了些,心里暗道张释与虽然时常没教养,还是懂点事的。
张释与辞了A国的工作,自然是连同Z大的老师也不能当了,沈务吩咐司机把车开回沈宅,张释与没听见似的靠着椅背假寐,他不反对,沈务就当他是同意了,心里又是一喜。
沈务隐隐觉得张释与听话得有点不正常,远的不提,就一个月以前,让他回一趟沈宅都要了他的命似的,现在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一星期以前,张释与对他还是看一眼都嫌多余,现在又重新恭敬起来。沈务摸不清张释与的意思,好在张释与似乎是打算回沈家了,来日方长,不管张释与几个意思,只要人还在一切都好商量。
管家比沈务和张释与早一步到沈宅,他们下车时管家已经在候着了。管家这人很迷信,准备了很多火盆艾叶之类的,杂七杂八的祛病消灾的土法子让张释与按着他的话来来回回做了好几遍,这才放他进沈家。管家毕竟是从沈老爷子那一代跟过来的,又看着沈湛沈清长大,几乎要算半个沈家人,宅子里生活上的事沈务大多时候还是随他去安排,这些年里妥妥帖帖,从没出过乱子。沈务在一边看张释与一脸局促,心里好笑,面上不敢表露,怕又惹张释与哪里不高兴。
沈务进张释与的卧室之前还装模作样敲了两下门,等张释与回了一句“请进”才轻轻转了门把手推门进去。
张释与卧室安排在沈务的隔壁,当然是沈务授意的,张释与好不容易回来了,沈务顾忌他的精神状况不能硬来,只好在这些小地方耍些手段。
“释与,你这次回国还走吗?”沈务靠着衣柜看张释与把行李一件一件收拾到柜子里。
张释与挂衣服的手停顿一下,他把手上那件衬衫挂好,仔细抚平纽扣边上的几道皱褶,“不走了。”
张释与过去十年,好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亲手建立填充丰满的家,如今他却连A国都不想回了,他实在不想看到张松年。
可他说不走当然不是真的,他还要在沈家待一段时间,自然要稳住沈务。
张松年说凶手十有八九就在沈家,沈家那么大,旁系外家几百号人,里头的水不知道多深,张释与蹚进这趟浑水,目前头绪全无,连从哪查起都无从下手,更不知何年马月能了结了这件事。
怕只怕那凶手捱不过这十几年早就归西了,那才是真正的竹篮打水一场空,张释与到时就算再咬牙切齿也拿一个死人没办法。
张释与胡思乱想到这一层,又无奈又气愤又想发笑,弯腰又拿起一件衬衫挂上,摇摇头放空大脑。
“释与,我知道你喜欢原来在学校里的工作。”沈务跟着张释与动作弯腰,帮他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递给他,“沈氏也不是没有研究这个的,左右你现在也无事,不如来沈氏?凭你的才华,不做这一行当真可惜。”
张释与嘴角略有一个弧度就算是笑了,接过沈务递给他的衣服整理好,“多谢先生了,只是我累了,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休息也好,你想去哪里散心就说,我带你去。”
张释与正在折一件T恤,闻言放下手中的活,对沈务讽刺道:“沈务,难道你还打算关着我?”
“我只想陪着你。”
“沈务,这样的话实在不适合从你嘴里说出来。”
“释与,你肯回来,我只当你已经考虑清楚了。”
“我考虑清楚了,我想认祖归宗,我想归入沈家的家谱。”张释与抬头和沈务对视,“父亲,以前没能在身前侍奉,是当儿子的不孝。”他这一声父亲连半点迟疑都没有,坦坦荡荡,也不知在心里酝酿了多少遍。
沈务眼神阴暗,他心里的火堵在嗓子眼发不出来,半晌才道:“释与,你要知道,就算你认回沈家,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知道。”
“好……好。这话是你说的,你不要后悔。”
沈务走后张释与突然很疲惫,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实在是累人,张释与要在沈务手底下有动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开始灰心,逃不掉躲不开,还不得不和沈务周旋,这样的日子张释与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走一步算一步吧。张释与继续收拾行李,忽然眼前发黑,头脑眩晕,他知道是又犯后遗症了,扶着衣柜捱了几秒等着眼睛自己恢复。
左眼视野逐渐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