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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翠儿慌了神的模样,摇头微笑道:“并未有什么事情。”
觅兰也抹了脸上泪痕,破涕为笑,“可能出得了什么事儿,便是福晋给你指了门好亲事,要许了你。”觅兰神气认真,说得好似真的一般。
翠儿更是着了大急,连将两串葡萄塞到觅兰手中,回身便跪下对我道:“求福晋莫要将奴婢指了去,奴婢要留在福晋身边伺候着,这辈子也不离开。”
我轻轻将她扶起,含笑看她,“又是一个说傻话的。”我为翠儿缕了缕额前散下的碎发,笑道:“觅兰说的话你也能信?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但要等到你们找到一心之人,我才放心将你们交出去啊。”
半晌翠儿才回了神来,情知觅兰拿她打趣,气呼呼的要去撕了觅兰的嘴。我由着她们疯打,看着荷花池中全数败尽的小荷,心中惆怅越然,无尽感慨只化作悠悠一声叹息,兴许这样悠闲自在的时日亦不会再有多少。
中秋祭月的仪式设在祭神殿,大殿之前立有一上圆下方的月台,寓意天圆地方,祭月仪式便在月台举行。月台上除了摆有蕴含江山水固之意的铜鼎、铜龟、铜鹤之外,还独设了一座由金丝楠木雕刻精致如同真人一般大小的月神像,却见月神容貌端庄,举止优雅,矗立于月台之上,遥遥看去犹如真神下凡,绝世而独立。
帝后、嫔妃、亲王、大臣、命妇皆着大庆品服于身,恪守礼仪,在帝后的带领下,隆重而正式的举行了祭月仪式。
祭月之后,便设有大宴,筵席则是定在瀚苑林的埫嶙殿。此处殿阁辉煌、风景宜人,前可观天象景致,后可赏月下临池,甚为赏心悦目。
舞姬在悠扬乐曲的伴奏下,翩然起舞。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七彩绢衣,柔纱水袖,在殿内四处舞动,飘然欲飞。
我浅浅饮下案上美酒,只觉得入口清甜香醇。席间玄武帝对硕亲王甚是亲后,谈笑风生,又赞硕亲王义勇当前,乃芸泽不可多得之将才。然硕亲王酒至半酣,亦对玄武帝之赞美甚为受用。
我侧目遥看爹爹,却见他两鬓斑白,面色憔悴,好似几月光阴便如同老了十岁。他亦不主动与席间大臣言语,只默默独饮杯中琼浆。额娘面色亦有忧虑,席间频频劝阻,见我看她,只对我强颜欢笑。我心中不免一阵酸楚,爹爹额娘竟这样老了。
阮暨岑似瞧出我心中酸涩,双目炯炯凝视着我,将我放在案下的手牢牢握住。他手心的温暖穿刺了我的肌肤,延至我的内心。我心口温温一热,亦回他一个浅显的微笑。
随之便是席间冠冕堂皇的贺语连篇。阮暨岑被几位大臣围住,无暇分身,我饮了几杯美酒便有些头晕,歌舞亦越发的觉得烦腻。只知会了小顺子一声,便离了席,想去临殿的湖畔透透气。
独自是湖畔边行着,离喜筵越发的远,四周却越发的僻静。有风拂过,带着桂花的香味兜头兜脑的将我笼罩其中。酒意却也醒了几分,只觉得秋日的晚风的确是凉了些。
再往下去,便是一阶长长石梯,石梯尽头便有一条小巧精致的不系舟,想是做宫中嫔妃纳凉游玩之用。我见并无其它,再无心下阶,况且出来已有多时,再不归去阮暨岑亦会担心。便回了眸子,欲转身回行。然在眼眸回动之际,却见一小小烛光自湖中飘去。心下不由疑惑,亦不动声色,一步一步往阶下行去。
越发靠近石梯尽头,便越能听见细微的淬泣声。我暗咐镇定,定定神方道:“谁在那里?”
那人闻言,呼的起身,便连手中的水灯亦未拿得住,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来。他见我,面白如纸,急忙叩首道:“奴才,奴才小允子。”
我看了地上摔坏的水灯,剜了他一眼,凝声问道:“今日并非中元节(1),你放水灯作甚?”
小允子低垂着头,不敢看我,身子抖颤如栗,许久才断续说道:“奴才……奴才是来替小贵子……超度亡魂的。”
注解:(1)放水灯是一种水上的民间习俗,它起源于宋。民间把每年的七月十五日定为中元节,俗称鬼节,亦称水灯节。各庵、观、寺院都要做水陆道场,放水灯,超度孤魂野鬼和落水鬼。
卷二 第七十一章 中秋(下)
一时闻得‘小贵子’三字,甚觉耳熟。宫廷内监皆喜以‘福’、‘贵’、‘安’、‘康’、‘顺’、‘贤’、‘平’、‘昌’等吉字儿得名,故而亦未作他想。只觉得这小允子若是祭慰亡灵何故要选在今时今日,不由得疑云大起,抬眸扫了一眼俯首跪地的小允子,颔首道:“你可知今儿个是什么时节?”我语气虽淡,却听得小允子身子猛然一怔,狠命磕头道:“主子恕罪,奴才知道中秋佳节放水灯是犯了大忌讳。”
我面色如常,只看着小允子没了命似的一记记磕头,他原是将我当作了新进的妃嫔,好一个没长眼力的奴才。我微微垂眸看了自己衣饰,彼时月影婆娑,我又着吉服一身,若不细细看来,确是有些分辨不清。只是在这嗜血吞人的皇城之内,便是稍稍不慎,亦会惹来杀身之祸。
我微微叹一口气,缓了声儿道:“便莫要再磕头了,哪个宫的便回哪个宫去,切莫再被人瞧见。”
他见我不做为难,连连俯身叩恩道:“奴才谢主子大恩,奴才这便回辕梨宫去,再不敢做这般大不敬的事儿来。”
我本已转身,却闻辕梨宫而大惊,回身将他唤住;“等等,你是辕梨宫的人?”
小允子捡了地上摔坏的水灯准备行礼退去,却忽然听我唤住了他,忙又跪下应话:“奴才,奴才是辕梨宫的内监。”
我心中暗道,可是巧了。遂和颜悦色对他道:“殊不知怡贵人近日里可好?”
小允子微微抬眸看我,见我一副面慈心善的模样,讪讪道:“主子到了辕梨宫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的,刚到辕梨宫的时候还盼着皇上回心转意,日子一天天过了,却不见得有丝毫动静,成日里以泪洗面,如下早已没了人样,只晓得坐在前殿,时不时的对着人便唤皇上了。”小允子说至此,几欲落泪。
一句话如石击心,却没想到怡贵人竟这般想不开。那日里总觉得事有蹊跷,如何玄武帝回宫几日便这般轻易找到了下毒之人,想来这怡贵人无非只是一个替罪羔羊罢了。我将心中触动强压下去,再道:“你方才所说的小贵子可是私取‘藏花红’被皇上下令杖毙之人?”
小允子横手抹了面上泪,点点头。
“你可知他品性?”我曼声问道。
小允子低着头,幽远的圆月散发着月胧轻纱般的淡淡光辉,方照亮了他微微抽动的两肩,默然片刻,才道:“小贵子绝计做不出下毒害人的事儿来。”
我心中冷笑,果然不出所料。面上却亦是平静无波,淡淡道:“你便这般肯定?”
他慎重再向我磕了几头,方才抬头,双目恳然应道:“小贵子是奴才同乡,自幼一起长大,因家中受穷才入宫做了内监。他的品**才最是清楚,他为人诚恳老实,是做不出下毒害人的事儿来的。”
我淡淡一笑,细细抚着腕上玉镯,浅浅一笑略带了讽刺道:“为人诚恳老实便不会冤枉怡贵人了不是?”
小允子黯然,“奴才相信小贵子有苦衷的。”
我略略沉思,知在小允子处亦再问不出什么,便遣他回了,临去前只知会他莫将今晚之事告知他人。小允子亦知自己犯了宫规,自是不敢声张,连连叩了首便退去了。
我心有所思缓步往回行去,只觉得来时的路回去竟这样远。四周万簌俱静,只闻得风吹树枝,垂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半晌见不得一人相应。我略略凝了心神,益发加快紧了脚下步子,方听见了丝竹的奏乐声,旋即便见着了焦急万分出来寻人的小顺子。
小顺子见了我,连忙迎上来对我行了礼道:“福晋,王爷吩咐奴才找了您好些时候了,您若再不回来,只怕王爷也是坐不住了,顾不得那些个亲王大臣要来亲自寻您。”
我只微微点头,方才缓了气来,道:“我们回吧。”
小顺子闻言,朝我福了礼,默默随在我身后。
回到席间,众人已分了月饼,不由自主先去看皇后,只见得她依旧端庄与玄武帝并坐首位,盈盈含笑为玄武帝分了月饼。阮暨岑蹙眉握了我的手道:“去了哪里?穿得这样少,手亦凉了。”
我对他温婉一笑,道:“方才饮了酒便有些头晕,想着去湖畔走走散散酒气,一时走得远了些。”
他亦不顾身旁有人,宠溺将我拢入怀中,“我一时见不着你,便心惊得很。”
我掩嘴笑道:“哪有这般腻人的,只怕再过些年头,见了我便觉得心烦了呢。”
他怅然一笑,剜了我的鼻子,“怎会心烦,亦是如珍似宝爱不释手才是,岑要这样腻着芸儿一辈子,只怕芸儿莫要先心烦才好。”
我见他这般没正经,祥装不理他,心中却暖如三月春阳拂照,温暖而适宜。一时间也将之前是愁郁暂时抛之脑后。
心中正暖,微抬眸却见淑妃面含浅笑自席坐盈盈起身,身后随着的莜怡则端了一碟月饼朝我与阮暨岑徐步走来。
我纵然对她心有怀疑,却尚无真凭实据,只微笑看她,起身温婉朝她施了一礼,道:“臣妾参见淑妃娘娘。”
尚未俯下身去,便被她一手托住,柔声道:“今日虽为节庆,亦是家宴,嫡福晋莫要这般拘礼。”她将我轻扶起身,遂转眸对阮暨岑含笑道:“许久不见王爷,王爷亦是风采奕奕。”
阮暨岑捥我在身边,只轻浅一笑道:“淑妃过奖了。”
我情知他忧心《同心曲》之事再让我心中不舒爽,抬眸去看他,却正撞上他温情的回视,不由得面上一红,含笑对他。
淑妃微笑,吩咐莜怡端了月饼上来,执起我的手道:“方才皇上分月饼之时未见得你,便给你留下了一些,看看可合胃口。”
我心中一惊,她竟留意到我宴半离席。只默默压下心中惊异,轻轻福了身子,温温笑道:“臣妾谢娘娘厚爱。”
淑妃深深看我一眼,叙叙叹出一口气,轻声问道:“春瘟之后又失足落了水,身子可是无大碍了?”她微微一顿,又看了阮暨岑一眼,才续道:“瞧我问得糊涂,有王爷这般舍命爱你的人照顾,又怎会有碍呢?[小说网·。。]嫡福晋真是好福气。”
我以为她是指阮暨岑不顾春瘟之疫还执意回府照顾我这般事情,心中甚是温暖,只盈盈一笑,道:“臣妾福气抵不过娘娘万分之一,娘娘才是好福气之人呢。”
又与淑妃闲谈几句,一时宴毕,众人皆自行散去。
卷二 第七十二章 月暖心间
自宴散后便与阮暨岑同返望月轩,觅兰、翠儿服侍我换下吉服,又卸了大妆,散了发髻,只将一头秀发如瀑般随意披着。我对镜摸一摸脸,酒意尚未褪尽,脸颊滚滚的烫,红得越发的厉害。觅兰见我面如红霞,抿嘴笑道:“想必福晋今儿个兴致极好,奴婢这便去给您沏一杯解酒的茶来。”
我微微点头,道:“今晚的确是喝得多了些。”然而心中怅然,却并非因兴致极好之顾。
这时阮暨岑亦是换下身上吉服,只着了一件浅蓝色暗纹常服在身,走到身边对着铜镜凝视我片刻,方道:“今日宴上见你吃得不多,便先遣了小贤子回来备了些你平日里爱吃的菜色。”
我抬眸回视他,轻笑道:“哪里用得这样麻烦的。”
他在我身旁坐下,将我拢在怀里,笑道:“今晚宫中大宴菜色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