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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帝自銮轿下来,我俯身便欲行礼。忽然有一道力猛的将我拉起,旋即便有厚实的斗篷兜头兜脑的把我裹住,独有的龙涎香充盈了整个鼻间。我心下一唬,急忙往后退开两步,这样忽的使力险些没有站住。
玄武帝微微一蹙眉,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看着我好似带着点戏谑道:“嫡福晋若是受了风寒,朕该如何跟六弟交代呢?”
我抬头迎上他的眼眸,重新退后两步,福身恭敬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他眼中有一瞬的阴沉,也再不说话,径直往内殿走。
杜全儿意味深长看我一眼,便急忙随了玄武帝去。我抬眸起身,默默尾随。
玄武帝在内殿落了座,我静静站在他跟前,低眉顺目等他问话。他并不急着问,只是看我。一时之间整个长春宫鸦雀无声,气氛极是尴尬。
玄武帝看一眼跪了一地的宫人,面上有些不悦。杜全儿忙压着声儿道:“都在这儿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各忙各的?”
一宫的太监宫女才如临大赦,急急忙忙叩安退了出去。
“你近日似乎清减了。身子……好些了吗?”宫人全部退下,只余我与玄武帝二人,他才徐徐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柔软。
我只觉得甚是不妥,心里正琢磨,忽然听他这样一问,极是合乎君臣之礼的福身应道:“臣妾身子已无大碍,谢皇上关心。”
沉默……又是长久的沉默。
“朕……没有想到你会愿意留下来。”
我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疑惑与不确信。再轻轻一福身,“臣妾留下来,只是希望皇上、皇后能还臣妾一个清白。”
他微一叹气,“索尔泰办事细心谨慎,相信很快就会有眉目,朕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我猛的抬头看他,“皇上相信我?”
他一笑,眼眸中闪着光芒,反而问我:“朕为何不信?”
我低下头,心底有一股酸涩好像破了口的气球,呼呼的直往外灌。你若真真信我,当初又何须将我禁足?我暗暗抑下心中情怀,低声道:“臣妾并无凭据,难以让众人信服。”
玄武帝笑吟吟的望着我,眼神在我脸上落了许久,终是开口:“有朕信你,足矣。”
我微微露出意外而迷茫的神色,道:“谢皇上。”
他起身靠近我,柔声问:“在宫里住得可适应?宫人伺候得好吗?”
这次,我没有避开他,婉声道:“内务府虽抽的都是新进的宫人来,办事倒也仔细,臣妾谢皇上关怀。”
我能感觉到玄武帝微微一簇的呼吸,旋即朝门外吼道:“杜全儿。”
杜全儿急忙进来请示,玄武帝蹙眉问他:“长春宫的宫人都是些新进的?”
杜全儿不敢迟疑,忙道:“奴才这就去内务府挑几个手脚灵活的来。”他说完便要去。脚还没跨出门口,便被玄武帝叫住,“把颐华宫的掌事宫女也一并要了来。”
杜全儿连连点头,亲自去办。
玄武帝这才噘着笑对我道:“颐华宫的掌事宫女毕竟跟了你几日,也比旁人多知道些你的喜好。”
我发自内心的朝他莞尔一笑。佳芮……真真是我想要的人啊
玄武帝又再坐了一会子,我与他多是静默不语。直到杜全儿自内务府回来,他才准备移驾离开。我与宫人又一并送驾,路经前院,他却停了下来。
“长春宫为何不见新植的花木?”他淡淡开口,好似随意一问。
杜全儿面色微微一变,谨慎应道:“长春宫闲置已久,打从去年起就没有再移花木过来了。前几日刚入了春,花房新植的花木被各宫娘娘都要了去。”
玄武帝极轻的一哼,杜全儿便已经面色大变,跪地道:“皇上息怒”
杜全儿这样一跪,长春宫一干宫人也是急忙叩首请求玄武帝息怒。我不知他为何动怒,却也不能独独站着,只好跟着跪地。
玄武帝伸手一把将我扶住,对杜全儿道:“叫花房多移些新植的花来。”他微微一停,再道:“将宫里开得正盛的株樱花都移了来。”旋即笑着看我,“朕记得嫡福晋喜欢株樱花。”
“哎”我叹一口气,看着两侧开得正盛的株樱花,再提不起赏花的心思来。自那日起,就总觉得长春宫的宫人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些什么。然而这前院堆的一院子娇艳欲滴的株樱花更我让我心有余悸。
身后有咯咯的脚步声,我转身去看,正是佳芮小跑着往这边来。我以为她是担心我一个人出来受了寒,朝她一笑便想解释。哪知她一见我便拉着我的手往里屋走,旋即璀璨一笑,对我道:“福晋,王府里来人了。”
卷二 第一百零七章思念(上)
第一百零七章思念(上)
甫一进门,就瞅见大殿正中站了好些人。我扶着门框微微喘着粗气,目光不停的在那一堆人里探寻。
没有……心好像空荡荡的直往下坠,整个身子颓然的倾靠在门框上,我怎么忘了,这里是后宫,是皇上妃嫔居住的地方,他身为王爷,这里自然是不该来的地方。阮暨岑,多久没有见到他了?那日他痛彻心扉的眼神在我脑中挥之不去,那样沉重而悲伤。原是满心的欢喜,如下只余下无穷无尽的酸涩。
见我来,殿内细小的说话声顿然停止,人人屏息而站,极是恭敬谦卑。
我微微敛了心神,这才看清站在最前头的竟是杜全儿。禁不住心下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却见杜全儿笑着往身侧移了一步,喜滋滋道:“嫡福晋,您瞧奴才带谁来了。”
有两个身影飞快从杜全儿身后蹿出,就地跪下看着我,已经是未语泪先流。我强压着心下的激动,连忙上前将她们扶起来,喜道:“你们怎么进宫来了?”
觅兰与翠儿已然哭作泪人,巍巍颤颤说不明白。倒是杜全儿机灵,笑着替她们回话道:“觅兰姑娘和翠儿姑娘是嫡福晋家生的丫头,皇上怕嫡福晋在宫里呆着不习惯,特意准了她们入宫伺候。”
我抬头看杜全儿,微微一笑,客套道:“还要劳烦杜公公替我谢谢皇上。”
杜全儿忙道:“福晋这样说,岂不是折煞奴才么?奴才还要去玄宜宫向皇上回话呢,就不打扰福晋与两位姑娘说贴己的话了。”
我也再不与杜全儿客套,吩咐了佳芮送他出去。
遣了一干宫人退下,便与觅兰、翠儿一同进了里屋。
觅兰与翠儿刚一站稳就又要跪,我祥装了生气道:“这么喜欢跪,倒不如去外殿花岗岩的地板上跪上一整日才好,若是半途求饶,便求皇上遣了你们出宫去。”
翠儿心实,忽的听我这样一说直直愣住,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我与觅兰见她这样煞是好笑,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翠儿方才缓过神来,面上一糗,作势要打觅兰。
我们主仆三人正有趣,便见着佳芮掀了帘子进来。
觅兰与翠儿止了笑。我指着佳芮微笑道:“这是长春宫的掌事佳芮,这些时日亏得有她在我身边伺候着。”
翠儿忙对佳芮一福身,讨喜道:“翠儿见过佳芮姑姑。”
觅兰亦含笑福身,“觅兰见过姑姑,多谢姑姑这些时日替我们照顾福晋。”
佳芮连忙扶她们起来,笑道:“福晋时常提起两位姑娘,真真是百闻不如见面,两位姑娘果然秀外慧中,难怪福晋这样喜欢。”
我笑嗔,“你也不要夸她们了,省的她们愈发得意。”
佳芮朝我微一福身,道:“方才杜公公临去时说过会子有内务府的太监给两位姑娘送衣服来,在宫里,这家常的衣服是穿不住的。福晋与两位姑娘许久没有见面,定有许多贴己话要说,奴婢这便让人去给两位姑娘收拾住房。”
觅兰与翠儿也极是客气,道:“谢谢姑姑打点。”
佳芮含笑,“两位姑娘便别跟我客气了,好好陪陪福晋吧。”说完便退出房去。
我让觅兰和翠儿一同坐下,又与她们说了些宫里的规矩,终是忍不住问:“王爷……近日好么?”
她俩微微一怔,觅兰轻叹一声,翠儿握着我的手已经率先出声:“福晋,王爷不好,很不好。”
卷二 第一百零八章思念(下)
第一百零八章思念(下)
我猛的一惊,一把反抓过翠儿的手,发急道:“王爷不好?如何不好的?可是顽疾发了?你快给我说清楚”
翠儿被我这样一问反而慌了心神,我又用力晃她两下,她才抖着唇颤微微道:“没……没有……”
觅兰忙不迭的过来扶住我,道:“福晋先别着急,王爷不好并非顽疾之故,只是,只是太过思念福晋。”
鼻尖一酸,眼眶已尽湿了。脑中猛然呈现出他那一日痛彻心扉的眼神,他……可曾怪我?心里泛起凉薄的苦涩,似在对觅兰说,又似在对自己说:“他终归是怪我的吧。”
觅兰摇头,扶我坐下,轻轻道:“从福晋留宫自今,王爷从未说过一句责怪福晋的话来。前些日子因着有下人背地里嚼舌根,险些被王爷命人打佘了腿脚。”
心仿佛被针狠狠扎刺,他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人,想必真是动了大气了。宫中是留言传递得最快的地方,府邸的人私下议论已经将他气极,想来宫里必定传得更加不堪入耳吧。心下不由有些后悔,这样的意气用事,终究有拂他的颜面。
觅兰见我黯然不语,低声试探:“福晋既然放心不下王爷,又何故自请留宫受罪呢。”
我沉吟道:“喻贵妃腹中的虽不一定是皇子,但毕竟是龙脉,这样一下子没了,皇家总归要给后宫妃嫔一个交代的。查出主谋倒也罢了,只怕查不出,这份罪自然也会落在我的身上。我若不自请入宫以示清白,只怕会牵连更多人,首先连累的便会是王爷与我赵氏一门。更何况……”我合上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心里却再清楚不过。何况……我想知道,阮暨岑与淑妃之间究竟有些什么秘密。
我幽幽叹一口气,轻声问:“难道府上就没有一个能劝说得住王爷的人么?小顺子呢?连他也没法子?”
觅兰道:“小顺子哪里有法子,王爷一回府就把自己反锁在书房,三天三夜都没踏出房门一步。便是来府上的朝中大臣也一并被王爷回绝不见。三餐饭菜热了冷,冷了又热,最后只得原封不动的又退回厨房去,小顺子在书房外磕破了脑袋,实在没了法子才到咱们院里让奴婢一同去劝说王爷。”
“你说……王爷把自己锁在书房三天三夜?”心,痛得好像被人用刀使劲划了一个口子。眼泪已经泊泊的往下坠。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害自己?怎么可以?
翠儿也跟着掉泪,哭着道:“整整三天三夜,便是连一口水也不肯喝。奴婢与觅兰同小顺子、小贤子在书房外跪了大半日,求了大半日,屋里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急得小顺子都准备不要性命,让人把门撞开了。若不是觅兰提起福晋……奴婢真不敢往下想。”
我疑惑,带着浓重的鼻音问:“提起我?”
翠儿连连点头,道:“觅兰说,福晋这样自请入宫必定是有苦衷的。皇上虽说要彻查,还福晋清白,但在福晋心中,自然更希望能替福晋洗脱罪名的人是王爷。觅兰刚一说完,书房里便有器皿摔在地上的破碎声。奴婢当时吓得直冒冷汗,觅兰说这样不分尊卑轻重的话,必定将王爷气极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子,王爷竟开了房门走出来,瞧也没瞧咱们一眼,便让人打发我们回了。”
忽然觉得有些恍惚。阮暨岑,他会因为觅兰一句不分尊卑的话而如此动怒吗?我是他的妻子,受了冤屈却要靠着别的男人来替我洗脱。对他而言,是何等大的侮辱。他是在气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