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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简宁在英语飞速提高的同时,很快感悟到黄油果酱牛奶面包,比咸菜稀饭面条馒头有无比的优越性。虽然,有时丈夫在餐桌上流露出思乡怀旧的情绪,但简宁总是有办法提醒丈夫,自己整日忙里忙外,中国饭食的确做起来费时费力。惯常体恤妻子的许大同,自然尽力减低了伙食标准。现在,公公来了。公公是来和他们同住的。
公公一生坎坷,古稀之年迁居异国,语言环境种种不便,再在其他生活细节上要求他改变,就未兔太不通人情。简宁只好不动声色地重新调整生活,馄饨包子豆浆油条也恢复到家庭日常的菜谱上。
简宁走进店门,直奔调料部。许毅祥提出因为大同得奖,晚上他要包顿三鲜馅饺子祝贺。吃三鲜馅饺子自然要沾镇江醋。简宁拣了瓶香醋的同时,又选了小磨麻油和四川辣酱。丈夫口重,吃面食喜欢姜葱麻辣一齐上。
在货架间徘徊了几分钟后,简宁开始往推车里飞快地扔进豆腐、皮蛋、海蛰,还有两磅鲜发笋尖和八只猪脚。
许太太,买这么多东西,要请客啊?
简宁诧异地抬起头,看见一张白净而多肉的女人的面孔。简宁熟悉这张面孔,在圣路易斯的中国人当中,这张面孔虽不出众,却有相当的知名度。
刘校长?今天这么巧。简宁客气地答对。
刘校长叫刘茵,并不是教书出身。在国内,她学的专业是新闻,在一家著名电视台做新闻记者。十年前,随到圣路易斯的华盛顿大学医学院讲学的丈夫来到美国,先是做了一阵无聊的家庭妇女,后来,为了打发时光,在家里招了几个熟人的孩子教授汉字。
渐渐名声传开,华人子女想要学习中文的纷纷找上门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在一些人眼中变得重要了。就像是本来想在旧衣服上打个补丁,结果,这个补丁在别人看来,竟成了流行时装上新潮的标志。兴致所至之下,她有了开办中文学校的念头。几番周折后,学校终于成立,并且影响越来越大,她也成了圣路易斯华人圈里的名人。她办中文报纸,搞华人文化中心,最后被众人推荐为中国人协会会长。简宁刚做房地产生意时,生人生地,很难了一阵。
刘茵知道了,尽其所能地介绍了一些学生家长给简宁,其热心和诚挚,至今提起还叫简宁感激。
买点儿方便面。家里老不开火,方便面再供不上,我们家那位要跟我离婚了。刘茵嘻嘻哈哈地说。
刘茵的先生如今不仅在医学院教书,还在城里开了一个中医诊所,生意红火。刘茵办中文学校,办报纸,也有进项。家里本是收入丰厚,可由于两人都忙,日子过得凑凑合合。女儿在私立学校寄宿。他们夫妇俩有时间就下餐馆,没时间就吃方便面。锅灶永远是冷的。他们这种状况成了朋友圈里的笑谈。
总吃方便面不是个办法的。那里面含有防腐剂,吃多了……简宁欲言又止。
吃多了长癌。刘茵没心没肺地补了一句。老李也这么说,可他饿了照吃不误。老李是刘茵的先生,年纪比刘茵大十来岁。这种差异,造成了他的“妻管严”顽症,在家里家外说话都不管用。
刘茵说:好久没看见你们儿子了。快五岁了吧?
简宁嗔道:是啊,淘得吓死人。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遗传基因。
刘茵立刻说:淘气的孩子聪明。送我们中文学校来吧。
这种年纪是学语言的最佳期。再大了,就吃力了。
简宁顿时面有难色:不知道他肯不肯去。再说,从下个月开始,我准备把他的钢琴课从一星期两次改成一星期三次。他的老师说,他在音乐上挺有天赋。
别担心。小孩子家,你给他多少,他就能学多少。
还是让我跟大同再商量商量吧。
见简宁搪塞,刘茵不好勉强,笑呵呵地说:行啊,等你们商量好了,跟我打个招呼。
哦,对了,今天中国人协会有活动,你和许先生要不要去坐坐;简宁抱歉道:下次吧。
今天我们有了安排,走不开。
简宁告别了刘茵,结了账,出了“中国超市”。她一边开车往家的方向走,一边感到隐隐内疚。她想,要是在别的事情上,自己说什么都会给刘茵这个面子。刘茵人好不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可儿子的语言问题,却是个原则大事。她一直坚信,语言细胞靠日月时光浸润,英语的纯净度要从婴儿培养起。为此,她和丈夫有过争论,好不容易才达成一致,现在,怎么能从她这儿首先破坏协议呢?刘茵那里欠的情,她总有一天会还。儿子的一生前程,却是开不得玩笑。
晚上好,许太太。守门人唐那休。奥伯曼站在台阶上,殷勤地和简宁打招呼。
简宁对他点点头。
这个唐那休。奥伯曼生得眼白多,眼仁儿少,不熟悉的人都以为他对人很怠慢。甚至据说,住户中有特别厌恶他的,曾悄悄联络人想将他解雇,但没有得到呼应,才不了了之。其实,奥伯曼禀性朴厚,心肠很软,工作也算尽职。惟一不足,大约就是他有时过于热心,多言多语。
简宁穿过大堂,走向电梯。喷水池里的喷泉洒着晶莹的水雾,映衬着旁边一片风尾竹碧翠欲滴。
这是圣路易斯市近郊的一座高级公寓楼,靠近著名的植物园。许大同和简宁同时看中了这里的优雅环境和交通便利,不惜高价在这里买下两套相邻的房子。打通装修后,成为楼里居住面积最大,格局最新巧的住户。
简宁上了八楼,推开大门,进了门厅,边脱衣服,边大声说:爸,我回来了。许毅祥围着围裙,应声从厨房端着菜出来。
简宁问:大同呢?
许毅祥回答:他刚才打了一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简宁哦了一声,眼睛看着许毅祥手中的碟子,笑着说:您又做好吃的了。
嗨,凑合着做。在美国不比国内,料不齐……
大同的母亲十五年前因车祸过世,许毅祥一人拉扯着独子度日,竟也练出了过人的烹调技艺。自从儿子接他到了美国,他主动将打理一日三餐的任务全权包下。家里天天改善伙食,把许大同和丹尼斯吃的脸颊红涸。只是简宁看到公公天天在厨房煎炒烹炸,弄的油烟四起,心里难免怀念旧日镜面似的洁净。但丈夫和儿子的满意是显而易见并有说服力的,她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把自己的想法吞在肚子里。
简宁走进餐厅,见丹尼斯正坐在地板上,用一枚铜钱在一只玩具小猴儿身上一下一下地刮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疼,不疼,乖宝宝。你病了,好好听话,我给刮痧,你的病马上就会好的。
简宁奇怪地问:丹尼斯,玩什么呢?
丹尼斯一脸认真:刮痧,我在给它治病。他病了,肚子疼。
简宁疑惑地看着丹尼斯和那只猴子。
在餐桌前忙碌的许毅祥对儿媳解释道:这孩子下午不舒服,肚子疼,可能是着了凉,我给他刮了刮痧。
简宁赶紧用手试试丹尼斯的头:不发烧吧?
丹尼斯嘻嘻地冲着妈妈笑着。
简宁回头问:您说什么,刮痧?怎么不给他吃药呢?
许毅祥无奈地说:药瓶上全是英文,我看不懂。
简宁掀开丹尼斯的衣服,发现后背上一条条的红印,不由得十分心痛,说道:怨我,明天我就把药瓶都注上中文。
许毅祥一阵沉默。就在这时,许大同恰好进门,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忙走过去,捏了捏简宁的手臂:没事,没事,小时候我爸就这么给我治病的。
可现在是什么年月了?简宁嘟嚷着瞥了眼丈夫。
治病嘛,手段不同,效果一样就行。
许大同说着轻轻地在妻子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简宁知道丈夫是在哄她。丈夫要做孝顺儿子,又要体贴妻子,丈夫就有了丈夫的难处。若想让丈夫不为难,她就必须让步。
简宁一直自诩自己是贤慧而识大体的女人,她只好勉强地转开话题,问许大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许大同不答,躲闪过她的问话。
简宁耸耸鼻子:哈,你喝酒了?
公司同事为我获奖高兴,大伙儿开了一瓶香摈。许大同随即将视线投向还在玩着玩具小猴儿的丹尼斯:儿子,叫爸爸。
丹尼斯没有理睬他。
许大同蹲下身,拍拍丹尼斯的脸颊:爸爸今天打你不对,爸爸给你道歉。
丹尼斯站起身走向餐桌:你以前从来没打过我,打小孩的爸爸不是好爸爸。
丹尼斯绕到餐桌的另一边爬上一把椅子。许毅祥端着饺子从厨房出来,丹尼斯指指许毅祥:我今天跟爷爷坐,不跟爸爸坐。
许毅祥把饺子放在桌上,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奇怪:他这是怎么啦?
许大同窘迫地对爸爸说:我今天打了他,他不理我了。
许毅祥笑呵呵地坐下,摸着丹尼斯的脑袋说:小家伙,太小气了,还跟爸爸记仇?
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成材嘛。
丹尼斯困惑地问:爷爷说什么?
许大同解释:爷爷说,爸爸打你是为你好,是因为爸爸爱你。
丹尼斯眨着眼睛看看父亲,又看看爷爷,忽然明白了什么:那我打保罗也是爱他喽?
许大同楞了一下,对丹尼斯的反应既惊讶又带有钦佩。
这小于脑瓜子太好使了,把他爹都给绕进去了。以后我得留心,别成了他的话把儿。
许毅祥弄不懂儿子和孙子卿卿咕咕用洋文在说什么。他掏出烟盒,不慌不忙点着了一棵烟。
简宁端着红酒和橙汁从厨房出来,她看见许毅祥口中喷出的烟雾,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走到窗前,推开了玻璃窗。
坐在餐桌靠窗位子的许大同立刻打了个寒战:简宁,你干什么?
简宁小声说:二手烟对孩子不好。
许大同瞪了她一眼:别那么事儿。感冒了对孩子好不好?
简宁不答,和言悦色地转向许毅祥:爸,你喝什么?
小夫妇间的眉眼尴尬,让许毅祥猜到了什么,他低头掐灭了烟:啊,红酒吧。今天是大同的好日子。
丹尼斯跳起来喊着:我也要喝红酒。
简宁斥责道:小孩子喝什么酒。橙汁有营养,妈妈给你倒橙计。说着她把橙汁倒进丹尼斯的玻璃杯。
丹尼斯耍赖:可口可乐很有营养,你却不让我喝。
简宁根本不怕儿子耍赖:可口可乐含上瘾成分,而且坏牙齿。
丹尼斯不服地瞥了妈妈一眼。他奇怪为什么妈妈永远都显得很有道理,凭直觉,他以为妈妈的道理十分可疑。他不再做声,却悄悄伸出手去抓盘子里的饺子。
简宁立刻将这一不轨行为捕住:丹尼斯,别像个野蛮人,用叉子。
丹尼斯缩回手,扫视着桌面,嘟起嘴:为什么爷爷不用叉子?
爷爷是爷爷。
那我也要当爷爷!丹尼斯说着,去抓许毅祥手里的筷子。
许毅祥被一桌子的英文早已弄得很闷,现在,孙子突然闹到他的身上,他顿时有了情绪,也有了交流的话题:好,好,爷爷教你用筷子。他把着丹尼斯的手示范着:看到没有,这是食指,这是中指,要握住。
简宁笑着说:爸爸,这孩子太没规矩了。
许毅祥:谁说的。这孩子好奇心重,肯学习。接着他用中文一字一板地对孙子说:你会说筷子吗?跟爷爷学,筷……子……
丹尼斯手摸着筷子,嘴里模仿着: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