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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迟疑了许久,终于有一天问麦克:你不是认识艾瑞克。金这个人吗?
麦克奇怪地看着她:当然,他是你父亲。
珍妮生气地:他不是我父亲,是我的继父。
麦克只好迁就她:好好,我说错了,是继父。
珍妮依然不甘罢休:你怎么认识他的?
麦克说:共和党的聚会。艾瑞克是共和党在圣路易斯的党魁之一,我只是个普通的共和党的拥护者。在那种聚会上人人都认识艾瑞克。
珍妮无言了,她估计麦克讲的是实情。但自从得知麦克在结识她之前便和艾瑞克有来往,她心里就生出了一种模模糊糊的猜忌感。她不能责怪丈夫背叛了她什么,她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对丈夫并不是那样了解。
珍妮私下承认,婚后自己的生活是幸福的。麦克对自己仍像初恋时一般体贴。决无别人常讲的婚姻是爱情的死亡陷讲的痕迹。麦克热心挣钱养家,保险业干得红红火火。
他们买了漂亮的新房子新车,还计划一两年内生一个漂亮的儿子。麦克对珍妮说:亲爱的,我们有了儿子后,你就不用上班了。我们应该按照富人的标准生活,你得在家里当一个贵夫人。
珍妮被麦克的疯话弄得咯咯直笑。她并不对这话认真,但这话的确温暖了她。
麦克很有投资眼光,除了保险佣金,这几年他在股票市场也赚了一笔。他还热衷政治,常对珍妮说,打入美国主流社会,光有经济地位不行,还要有政治地位。他积极参加共和党的活动,野餐会啊,募捐会啊,在几乎一色白人的圣路易斯共和党中十分醒目。
珍妮被这个活跃而无所不能的丈夫搞得眼花缭乱。她爱丈夫,希望赞同丈夫的每一举动,但是,却并非丧失原则。
她是珍妮,从小她的顽强和固执就让她母亲恼火。当她偶尔在不经意时听到麦克对别人谈起艾瑞克,用了“我妻子的父亲”这个字眼儿的时候,她就会认真地纠正:对不起,艾瑞克是我的继父。此类情况叫麦克往往有些难堪。但珍妮又不会因为麦克的难堪而退让。碰了几次钉子后,麦克的言语终于谨慎了许多。
由于麦克经常参加政党活动,艾瑞克的名字在他们家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像今天这个晚会,珍妮本来是不愿意去的,但麦克恳求她说:你作为他的继女不出面,我在那儿会叫人笑话。
珍妮说:那你也不去好了。
麦克为难地说:你知道文瑞克在共和党中的地位,你我都不去,他一定会忌很我。
珍妮低头不语。麦克上前抱住珍妮:宝贝儿,我知道这么做委屈你了,可你为咱们这个家想想,将来,我要是有一天在共和党内出了头,一个艾瑞克又算什么东西。
珍妮经不起丈夫的软功夫:好了,好了,我去。她叹口气说道:你这个人坏就坏在太有野心。你以为有一天你会竞选美国总统吗?
麦克嬉皮笑脸地说:可惜我没有出生在美国,要不然,我的确该试试。
珍妮既然答应了丈夫,只好实现诺言。她把自己的妥协看做对爱情的牺牲。这就是婚姻的代价。妻子和丈夫血肉相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想着麦克的话:一个艾瑞克又算什么东西。她真希望丈夫做人像他的话一样有骨气。那是比荣华富贵更可贵的。
一九九九年十月十九日
赌场的旅游车在弯道上急转,老霍像节木头慢慢瘫倒在旅游车的过道里
密西西比河上的夕阳把河水照得一片金黄灿烂,河上不时有一些驳船慢慢驶过,低沉的汽笛声,鸣响着数百年的悠长。
两三个世纪以前的圣路易斯还是美国中部的重镇,那时人们沿着密西西比河,用船将棉花、蔗糖、皮毛运到各个城市去。圣路易斯沿河的各种作坊生意繁忙,堆满货物的码头记载了商业文明的兴旺和辉煌。那时人们介绍你是圣路易斯来的人,和介绍你是波士顿人、纽约人一样令人景仰。它意味着你是大城市人,有钱,有品位,有见识。
后来,修筑横贯美国东西铁路工程的计划开始施行,圣路易斯的名望自然而然叫设计师们选中这里作为东西铁路转运的中心枢纽。消息传到圣路易斯,市民难免议论纷纷。
火车是什么东西?是一种吃煤的、会跑会叫、沿着铁轨行走的大怪物。
有人乘坐过它吗?寥寥无几。都说它很吵闹,很不舒适,毫无安全感。一个跑在两条铁轨上的危险怪物,为什么要把它请到圣路易斯来?
听说它能带来繁荣和财富。
胡扯!难道圣路易斯不繁荣吗?难道密西西比河的河水送给我们的不是富庶吗?谁敢保证那铁路不会带来灾难和破坏力?一旦灾难发生,破坏了河道运输,我们圣路易斯人的饭碗便给砸掉了。
于是,圣路易斯举行了公民投票。在这座城市,建造铁路中心枢纽的计划遭到绝大部分公民的否决。铁路公司无可奈何之中,只好改变设计,蓝图北移,将芝加哥作为了圣路易斯的替代城市。
一年年过去,铁路一尺尺地在增长。圣路易斯人幸灾乐祸期待一场大祸在自己的北部发生。然而,一年年过去,乘坐火车的人越来越多,芝加哥渐渐取替了圣路易斯在美国中部的名声。人们谈起芝加哥,和谈起波士顿、纽约一样兴奋。
圣路易斯人突然发现自己变得灰头土脸,密西西比河的水路运输随着铁路运输的兴起而迅速没落。圣路易斯人的金饭碗碎了。
可惜人们并没有轻易地忘记圣路易斯,他们把圣路易斯人的顽固和保守加油添醋,宣扬到满世界去。
当圣路易斯著名的耸入云天的 GETAWAY ARCH (西部之门)在斜阳中熠熠生辉的时候,环绕在下城边沿的密西西比河上最夺目的景色是那些金碧辉煌的赌船。未待夜幕降临,赌船上的霓虹灯便大放异彩,火树银花,热闹非凡。船上美女佳看满目皆是,空气里回荡着叮叮当当的银币声,大有尽享人间奢华的感觉。
许毅祥是在下午时分跟着老霍上船的。
在来美国之前,许毅祥曾在电影里见识过赌场。但那是有距离的,戏剧化的,所以,也不那么撩人和真实冷酷。现在,他面对着眼花缭乱的赌具,那些转动的轮盘,小球在轮盘上蹦蹦跳跳;那些滚动的骰子,骰子上变幻无端的点数,仿佛无数人命运都在这里翻滚。
他注视着那些在二十一点牌桌上发牌的手,白净而修长,动作优雅纯熟——翻手是云,覆手是雨;他注视着哗哗转动的老虎机,伴随着悦耳音乐的叮叮当当坠落的赌币,觉得那些机器简直就是魔鬼的化身。
最让他惊诧的是赌徒们的面孔。那些大悲大喜的面孔,使他想起人生的种种无常和辛苦。
老霍领着他在场子里走了一圈,立在骰子赌的大长桌旁不再动弹。只见一个赌客攥着骰子嘴里念念有词,旁边的人们大声狂喊:七!七!七!
骰子终于被赌客掷出,小小的红色方块在赌桌上连续翻滚跳动。最后,两个段子的点数果然停留在七上,人群中发出欢呼。
老霍瞪着眼睛,激动得脸红脖子粗:这是地球碰火星的事。你能想像吗?连续七个七呀?
许毅祥叹息:来来往往皆为利来,吵吵嚷嚷皆为利往。
老霍啊,这里面的空气太闷,咱们到船上面去走走吧。
灯火通明的赌船在河上缓缓驶过,柔和的夕阳悬挂在西部之门的中央。两个人站在船弦边,眺望着掩映在绚丽云霞中的圣路易斯城,半晌无话。
许毅祥突然问:你来美国这么久,习惯了吗?
老霍喷笑道:好日子谁不习惯?
许毅祥叹道:总是胡人之地。入乡随俗,做起来还是难的。
老霍不接茬儿。他思绪另定一道,说:前些年,我给你去信,讲我在美国还在搞创作。你没想到我的作品就是戳在大厅里当兵马俑吧?
我,理解。许毅祥宽慰他:你这也是行为艺术。
者霍苦笑着,起身沿着船舷走开。许毅祥没有马上跟上。他远远看着老霍,看着老霍花白的头发和缺乏修剪的连鬓胡子,想着当年两人一起在景山少年宫当老师时的情景。
一九五七年,许毅祥因为对苏联戏剧理论的不同意见被打成右派,离开了话剧团,下放煤矿改造。六年后,他摘了“帽子”,回到京城,在少年宫当了老师。就在那儿他结识了霍华德,一个比他几乎小十岁的年轻人。霍华德出身绘画世家,天分极高,但他的富贵出身也成了他的包袱,让他在哪里都不受重用。许毅祥喜欢这个孤傲的小伙子,常在下班后,约他到家里坐坐。他让妻子给他们煎鸡蛋,包饺子,做热汤面。霍华德把自己的得意画稿拿出来,请许毅祥评判。
后来,儿子大同长到了涂鸦的年龄,霍华德发现大同对色彩很敏感,就提出让大同跟着他在美术班学画。多少年后,儿子终于成了名。所以许毅祥总提醒大同,老霍对他有启蒙之恩。
许毅祥慢慢走过去,安抚地拍了拍老霍的肩膀。
老霍低下头:国画在美国没有市场,我不如你,有个出息的儿子。
许毅祥问: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老霍摇头:我都这把岁数了,回去还能干什么?
许毅祥想了想:是啊!可我们在这儿又能做什么呢?
老霍沉思半晌,忽然问:少年宫乐器班的张老师是不是也退休了?
早就退了。许毅祥告诉他,她如今搞了一个儿童小提琴学校,忙着呢。
老霍笑笑,说:我记得张老师一直对你挺有意思。大家都觉得你们很相配。
许毅祥低头不语。男女间事,本是私事中的私事。自己中意,便会越看越好。情人眼中出西施就是这个道理。本来是好,别人要往里添好,这个好就缺了隐秘,缺了诱惑,成了赤裸裸的公开展览,事情往往就不成了。
记得临出国前,张老师还曾来看过他。张老师脸白白净净的,五十多岁的人了,皮肤依旧细嫩。她带来了两包藏药制作的消痛贴递给许毅祥,嘱咐他:你腰不好,出去自己要当心。
许毅祥接过药,觉得那黄色的药盒上依稀留有张老师那双修长的手的温馨。他们共事近三十年,他眼看着张老师从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变成一个儒雅温和的老妇。岁月匆匆,人生变幻如同过眼烟云。许毅祥丧偶后,有不少热心人来给他提亲。许毅祥听来听去,女方关心的并不是他这个男人品行如何,而是有多少存款?有几间房子?儿子同不同住?外国有没有亲戚?他被这些问题弄得很烦。回答自然没有好气。提亲的人碰了钉子,回去说:这个老头儿脾气忒怪,成了,日子也过不痛快。渐渐地,争着当月老的人就少了。后来,传出张老师离了婚。张老师与她先生分居多年,如今两人不打不闹,没有找单位领导调解,悄悄地把手续就办了。流言顿时平地起风,打着旋儿地弥漫开来。
有人说,张老师离婚是为了许毅祥。张老师知道许毅祥家里的底子厚,忙着来接收的。
又有人说,张老师其实早就跟许毅祥有一腿,碍着双方有家,明面上没事人似的,现在终于机会来了。流言传到当事人耳里的时候,单位里已经把它当成公开的事实,只等着许毅祥下喜帖子,请喜酒了。许毅祥听了,骂声“狗屁”,扭头就走,可心里暗暗觉得对不起张老师。
人家张老师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