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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云没做声,心里的忧虑却逐渐攀升起来。叶勋垂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你别担心,没事的。”
嘴上说得轻松,但其中的危机又有谁不清楚?旗云见他不愿多说,便不再纠缠,转而看向场中。
方才寂云加入场后,原本聚集在一起操练的士兵便自发地让出了一小块空地,将寂云与谢清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闹哄哄地喊成一片,也听不清到底在叫些什么,气氛颇为热烈。
寂云的个子本就不算太高,来军队后更是不显眼,连小他一岁的谢清都要比寂云高出半个头,冷着一张脸站在人群中央,倒是与对面手舞足蹈地寂云形成鲜明对比。饶是旗云、叶勋心情沉重,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弯了弯唇角。
“很少见到寂云会和谁争口气。”旗云眉头舒展开来,有些怀念的味道,“他从小脾气就硬,但输赢之事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大了,反倒要赌一口气了。”
叶勋摇摇头,无奈道:“他那也是被激出来的。谢清虽然年纪小,但处处都让着寂云,唯独武艺一事上分毫不让,次次都把寂云给打趴下……输的时候多了,寂云也觉得脸面上过不去,就想着能赢上一次,每天练武倒是勤快多了,可就是打不过。”叶勋眼中染上一层暖色,赞许道:“当初收下谢清的时候,还没觉得这小子有什么特别。现在看来,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寂云多跟着他学学,也没什么坏处。”
“谢清的身上有你的影子。”旗云微微一笑,轻声道:“他很像你十六、七岁的时候。不过也许是因为家世的原因,性子比你要冷漠一些。”
叶勋叹息。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的确是一模一样的傲气与抱负,只是……后来呢?
从前的那些坚持、梦想,在岁月的流逝中不断被冲刷洗涤,一次次的无可奈何之后,摊开手掌,才发觉抓在手心的那些东西,早已改易得面目全非。而年少的誓言之所以总是掷地有声,便是因为它们的盲目和纯粹,什么都不曾懂得,什么都没有背负,因为无所顾忌而放浪形骸……却在日复一日的成长与面对中,渐渐消磨殆尽。
叶勋负手站在风中,脸庞轮廓坚毅,脊背依然如高山松柏不可弯折——只是再也没有了年少的傲气与决绝。掌心粗糙的茧见证了这些年来的奋斗和努力,他已然拼尽全力,而眼前……眼前黄沙一片,离盛世仍旧遥远。
他看着场中的谢清,低声道:“但愿十年后的他……不必再和我一样。”
“他必不会同你一样。”旗云走上前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目光温柔地投注在场上——黄沙飞舞,金戈交接,被人群围在正中的两个少年手执兵刃,各自分踞一边。寂云依然是冒冒失失的样子,看不出半点沉稳,而对面的谢清,从头到尾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只静静地立在那里,眼神波澜不惊,像极了从前的叶勋。
只是那种相似中又隐约透出一些不同。叶勋的冷静是源于沉稳,而谢清的冷静则是因为冷漠。即使日光浓烈至此,他的眼中也依然残了一抹坚冰。
旗云缓缓道:“你们的确很相似,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你走的路,即使他再走一遍,也一定不会和你站在同样的位置。”
“他会有更开阔的人生,甚至于完成你所没有完成的事业。”旗云抬头一笑,日光顷刻溢满了她的双眸:“而他所拥有的这一切……却都是从你手中得来。是你、你的祖先、他的祖先,代代相传的能量。”
高台上又吹起了风,温柔地、舒缓地,褪去了狂暴与粗糙,连风中的细沙都被剔除干净,拂在面上,是微凉而清爽的触感。
叶勋忽然觉得无比舒畅,像是郁结多年的心事终于彻底解开。他知道旗云所说的都是事实——盛世终究会到来,功勋终将会被建立,即使成就一切的人并非自己,但那又有什么所谓呢?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所置身的环境没有给予他成功的机会,但却因为他的努力,而为后人积蓄了成功的能量……做那将军身后的累累白骨,虽然有遗憾,但也足以瞑目了。
他瞌上双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风拂面而来,又擦身而去,像是多少倥偬岁月中的不甘与辛酸,都在这一刻逐渐远去。
叶勋睁开眼,台下的两个人已经在众人的起哄中交上了手。谢清招式偏向阴柔一脉,顾念着兄弟情谊,下手都余了三分力气;而寂云倒是打得虎虎生威,招式大开大合,一管长枪舞得人眼花缭乱,拼命往谢清身上招呼。
明明只是长他们几岁,叶勋却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看着场中飞舞腾挪的寂云与谢清,满心的豪情壮志都淡化了去。他笑了笑,对旗云道:“你还记得小时候寂云练武的样子吗?”
旗云眼睛微微弯起来,笑道:“记得。一开始不是你在教他么?没练几天就喊痛,喊完又要练,真是拿他没办法。”
“他现在倒是有一身好功夫了,但是怎么一着急就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叶勋失笑,遥指着台下的寂云道:“你看看他,哪像是在比武,完全是乱招呼!”
寂云的功夫不差,但就是性子过于急躁,越是求胜心切便越是打得漏洞百出。此时他似是红了眼,也不管谢清动作如何,提起长枪便往对方右侧袭去;冲得太快,反而窜入了谢清的范围。但见谢清略一挑眉,清冷的神色也带上了些无可奈何的笑意,当下迎上一步,不给寂云退出的机会,右手劈向长枪,将兵刃往下压了三分,手腕翻转,便将枪头给削了出去!
寂云一愣,再看手中握着的长枪,却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一截棍子,拿在手中好不滑稽!他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渐渐泛红,气得哼了一声,大声道:“你耍赖!”
谢清拍了拍衣衫,好整以暇地道:“我哪耍赖了,你说说?”
“你、你……”寂云“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扔掉让人尴尬不已的木棍,便往人群外冲去。
周围围观的大小士兵想来是见惯了他俩的这类情景,纷纷哄笑着往两旁让开,寂云闷着脑袋直往前冲。谢清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也跟着追了上去。
高台上静静看着的两人对视一眼,也各自失笑。只是旗云在觉得好笑之余也有些疑惑:自家弟弟素来不是无理取闹的性格,吃得苦也有自知之明,往常若是输了,不过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寂云向来不放在心上;这次不仅计较至此,甚至输了之后还闹起脾气来?
虽然她也知道寂云与谢清关系好,但也没想到会好到这个地步。这个谢清平日里到底是怎么待寂云的?怎么连小孩子脾气都闹起来了?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叶勋道:“谢清就是对寂云太好了,平日里惯得他无法无天。寂云别人的气都受得,就是受不了谢清气他。”
旗云听了这话反倒蹙起眉头:寂云来军中才多少时日?谢清就算当他是兄弟,也不至于好成这样吧?寂云这么下去怎么了得?难道要任由谢清把他惯成小姑娘的性子?想到此,旗云便决定待会儿回去好好同自家弟弟谈谈。
场下的士兵见热闹过去,也纷纷站回各自的位置重新操练起来。叶勋收回目光,身旁的旗云仍在沉思,他想了想,道:“这次皇上有没有和你说让你来待多久?”
旗云一怔,摇了摇头:“没有,但看这形势,恐怕少说得待上十天半个月吧。”
叶勋沉吟了一阵,斟酌道:“这样吧,我今晚就派一支卫队给你,再叫寂云跟着搬过来住你隔壁。这段日子可能比较忙,没时间来照看你,你尽量待在将军府。”
停顿了片刻,他又道:“飞云城虽然守备森严,但毕竟不是铜墙铁壁,你千万要小心。”
叶勋神色凝重,旗云却笑起来,宽慰道:“你也别太紧张了,我知道
27、第二十四章 。。。
,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他的这种不安,旗云虽然了解,但未必能够透彻的懂得。叶勋无法开口向她讲述,如今赵峥将她托付至此,可飞云城也未必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相反地,这里时刻都有可能爆发最致命的危机。叶勋不敢想,假如某一天有人用旗云来要挟自己,他又应该怎么选择?这种可能存在的隐患让他慎之又慎,若不是实在走不开,他是片刻都不会允许旗云脱离自己的视线。
“不是怕麻烦……”叶勋似乎想要辩驳,看了她半晌,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罢了,我们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我差点崩溃……前半截和后半截相隔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我为毛这么挫T T
于是我要嚎一声:你们没有猜错,寂云和谢清就是有JQ!哇哈哈哈哈哈哈……我得意的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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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五章 。。。
那日之后,旗云便正式在将军府内住了下来。因为叶勋先前的再三嘱咐,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旗云几乎是一步都不曾迈出过院子。反正将军府内藏书也颇为丰富,又有寂云相伴,闲来无事读读书,聊聊天,日子便就这么打发了过去。
叶勋实在是忙,但也尽量每隔两日便来看看她,问问她有什么需要,随口闲聊几句,却绝口不提战事。这样的情形倒是令旗云想起了前段时间被软禁的宫中的日子,只不过这一次对象换做了叶勋,旗云每每念及,便苦笑不已。
天气是越来越热了,算算时候,旗云在将军府内也住了一个月。虽说勉强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再怎么说府邸与外面的街道也仅有一墙之隔,有意无意地,旗云也留意到近来城中似乎军队部署有所调动,有时深夜难眠,醒来还能听到院外有隐约的跑马声。
虽说如此,但情况毕竟还不至于脱离控制,旗云最担心的,反而是远在京城的皇帝。
赵峥像是彻底遗忘了她的存在。自打将她送来飞云城后,便彻底断绝了消息,偶尔有旨意也是送到叶勋手中,说的全是军务,半个字句都不曾提及旗云,更是一点都没有想要她回去的动静。
只是担忧归担忧,旗云所能做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再加上也不知是否是天气过于炎热的缘故,这些日子旗云食欲不振、昏昏欲睡;身子不舒服,想的事情便也难以继续,稍微思量多了,甚至还会觉得恶心想吐。这样反复了几次,便也不再强迫自己去考虑,走一步算是一步了。
这一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旗云用过晚膳,便叫人搬了张椅子,到院子里坐着吹吹凉风。碎玲守在她旁边,递上来一盘切好的西瓜。红润透明的薄片均匀分布在白色的瓷盘内,看上去便颇为清爽可口。近来旗云的食欲不振碎玲是全看在了眼里,只想着是天气的缘故,今日也没见她吃多少东西,便特意去做了冰镇西瓜来,想给旗云解解暑热。
旗云不忍拂了碎玲的意,接过盘子吃了一块,不一会儿,竟面色泛白,俯身呕吐起来。
“怎么了?”碎玲吓了一大跳,连忙拿开旗云手中的盘子,扶住她:“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又吐了?”
旗云呕了一阵,无奈腹中空空也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好不容易平息了,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她摇摇头:“没事的,大概是着了凉。”
如今正是五月中旬,白天倒是炎热,入了夜便有些凉意,若是不注意感染风寒也是常事。碎玲却总觉得不放心,旗云这样的情况也反复好几次了,怕有什么大事,便道:“不行,还是去找大夫来看看。”
说着,让旗云用清水漱了口,便打算叫人去喊大夫来。旗云还没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