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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余辛岩咧开嘴惨笑两声:“要是那次我拒绝沈清旭就好了。我欠她一个人情,她要我占上一卦。我没想到,她要我占的就是那对双生子,没想到。因为我一句话,她真能痛下杀手。更没想到,双生子里小的那个被莫匹夫收去做了徒弟。这个没信用的家伙,当初是谁嚷嚷徒弟烦人,一辈子都不收的?嘿嘿,嘿嘿嘿……”
双生子平分四十年性命,这事谁也不知道,谁也没往这方面想,是他,啧啧称奇地一语点破。
“就因为这件事。我在他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我就欠他的。”余辛岩醉态朦胧地说,酒坛子差点摔掉。楚山孤忙一扶,发现他真是手抖得厉害。
余辛岩哇哇叫起来,跟个老小孩似的撒疯:“那孩子落到今天都是我给害的。你去!去把莫丹阳叫来把我一掌给劈了。”
楚山孤哭笑不得,忙抢了酒坛子,多少年了。这人酒量酒品还是这么差。所以说,没有内力真是不方便,酒劲返上来压都压不住。
他道:“姑且不说你害没害未名,这事也轮不到老莫劈你呀,而且你不是已经被他罚到这个地方钻研这些奥秘了吗?”他下巴点点身后悬空的古朴庞大的黑色钟鼎,当下把苍苍一番欠未名不欠钟南山的理论复述出来。余辛岩听罢一拍大腿:“正是这个理。小丫头看得透!”
什么看得透啊,是被逼出来的自暴自弃罢了。
楚山孤微叹,眼前晃过青稚容颜和那头斑驳白发。心中涩然,拍拍余辛岩的肩膀,道:“你也别在这嚷了,未名的事,我们老的虽然也难过。可都是半截身入土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放不下?倒是年轻人,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那才是痛苦。”
余辛岩不吭声了,他知道楚山孤说的是谁,这件事受伤害最大的不是莫丹阳,也不是未名,归根结底其实是慕苍苍。那孩子对未名的情义他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一生不改的感情,伴生的痛苦也是一辈子的。
楚山孤道:“以前人都说,老莫和我厉害,其实我们三人里,你才是最厉害的。一眼就能看出一人有灾没灾,高兴了挥挥手就能给人改命。哪天去哪国龙脉上动动手脚,一个国家都得垮掉。所以当年老莫没辙了,只能求你去救他的宝贝徒弟,如今,我也只能来找你。”
他转过头直视余辛岩的眼睛,很年轻很英俊的脸上表情很严肃,缓声说道:“你给个准话吧,这事还有没有转机。”
余辛岩神情逐渐收敛,变成了原来那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老头子,余大师,然后慢慢地挪,迟钝地走,来到长乐钟旁,颤手抚触上面繁杂深奥的图文,一声浩叹。
苍苍趴在书桌上,眉头不安地蹙成一团,眼核红肿,湿润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有极淡极淡的月光从窗外照进,落在她的脸上,落在肩头长发上,越发衬得那出惨淡如雪。
推门声细细响起,一道人影踩着无声的步伐到来:“苍苍?苍苍,有消息了。”
没叫醒,来人有些为难,她真的不愿意打扰她,可苍苍千叮咛万嘱咐,皇宫那边有了消息就来报告的。
怎么办?
踌躇了一会,只好再叫。
“做什么!”不料前一刻还稳稳趴在桌上的人忽地坐起,手臂还烦躁地一挥,满面不耐地瞪着她,目光像要吃人一样。
若在平时也就罢了,可这时是昏暗宁静的夜里,可那只烦躁之下力道倍增的手,正好打在了肚子上。
连姨一滞,迅速冒出冷汗,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扶住小腹,气喘不匀地说:“没,没什么,就是宫里……”
她字不成声,强烈逼戾的疼痛让她弯下腰去,汗如雨下,面若白纸。
苍苍稀薄的理智回炉,惊急扶住连姨:“连姨你怎么了?连姨!连姨!快来人哪!”
才歇下不久的慕容府遂又热闹起来,一番慌乱后,连姨枕在床头,面色很是虚弱。
青稞独手整理针囊,一边道:“幸好大人身体健康,否则受到这么大惊吓,胎儿已经保不住了,不过经过这次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我开一剂保胎药,每日都要喝。另外,切记,戒骄戒躁。”
说着戒骄戒躁的时候,他似有深意地瞥一眼苍苍,无奈后者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好似魂游天外去了,也不知听到没有。
青稞手上一顿,哑叹了声收拾离去。
屋里很快没有别人。
连姨睁开眼拍拍苍苍冰凉的手:“放心,我这不是没事吗?”
苍苍动了动,怔怔地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不告诉我?”
“这两天不大舒服才诊出来的,这种小事有什么好提的,分你心。”连姨虚弱但温柔地把苍苍的头发勾到耳后,触及那雪白夹青丝的颜色,不由微红了眼眶。
这孩子怎么总是这样不顺?
“骗人,青稞都说有三个多月了,你一定早就知道了。”
“所以啊,三个多月胎都坐稳了,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可是……”苍苍目光落到连姨盖着被子的腹部,怔怔地伸手想摸一摸,却受惊般没碰到被料就缩了回来,揪紧自己袖口:“我,我却差点害死了他。”
“哪有,这小子皮实得紧,若这么一下就能留掉,也不是我连伯琴的孩子了。”
柔柔的,又难掩愉悦自豪的语气,不难听出她对胎儿的在意。
苍苍再也呆不住,烧着火般跳起来:“你好好休息,安心养胎,外面的事都不要管了。”
也不等回应就匆匆转身出去,在门口看见了一直在这里跟站岗放哨一样的王南。
“小姐。”
“你怎么不进去?”
王南恭敬道:“小姐不再坐一会儿!”实现并不与苍苍接触。
苍苍忽然想起自己差点害死的孩子是他的骨肉,顿时脸上烧红,愧疚,无颜以对,各种复杂情绪涌上来,只胡乱点点头:“照顾好连姨。”落慌而去。
来到空旷无人之处,她才平息下来,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最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真是忽略太多东西了。而且仔细想想一直以来,自己给身边的人带来的,不是平安稳定,而是无尽的慌乱,危险,困顿,不安。
以前在盛京,朝不保夕饱受压挤。后来南下,是为了逃难,逃离毒煞。在盛京,几次危机,从南到北,又是寒冬跋涉,遭遇各种袭击刺杀。
似乎就没有哪一段时间是真正长久安适的。
就像连姨和王南。好好一个婚礼因为她而有头无尾,最后只追加了一个拜堂。之后又因为王南要执行未名的命令,两人新婚燕尔就要分别。然后现在,连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都差点伤害了。
连姨比她母亲还要大两岁,已经三十七了,这个年纪的女人怀孕还是头胎,有多凶险是个人都知道。
她一阵阵后怕,浑身发寒,孤孤单单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步向前走去,一个路口,安行提灯等着:“苍苍,殷央抓住了,你看怎么处置?”
“很好,带我去看。对了,是谁抓住的?”
“你说给王修颐一个机会,旁人也不和他抢,是他立的功。”
“哦?很好。”
苍苍大步迈开,王修颐,曾经殷央跟前的红人,拥帝的官员之首。他如今站出来弃暗投明,想必会有很大的倡导作用。
投诚的人多了,硬骨头少了,流血事件的发生概率也大大降低了。
以前她不在乎,以暴抑暴便是。可现在不同了,连姨有了身孕,她就要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她绝不允许盛京乱起来。
想着,她的脚步也加快不少。
222引君入瓮
翌日,讨帝书发放至盛京各个角落,大街小巷皆可见飘飞的纸张,几乎人手一份。
讨帝书讨伐当今大央皇帝殷央十八宗罪,第一宗乃谋害先皇,第二宗,将谋害先皇之罪嫁祸与永国公,屠戮慕容氏上千余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民间议论纷纷,质疑有之,讨伐有之,在由朝廷数公爵命官监督,刑部尚书王修颐主持的开堂审理之后,文人小说下载面对确凿无误的证据,百姓纷纷沉默,随即,规模前所未有浩大的讨帝声浪,席卷了长街野巷……
今日是第三次审理之后游行示众,由开山军临时充当的城兵官,扣押着废帝殷央及废太子,更兼数十位助纣为虐的前大臣,自舞阳门广场开始,游城一周,最后又回到舞阳门广场,然后宣布判决。
日子特殊,各大公爵、文武百官但凡没有罪责的都来了,聚在广场搭就的高台上下,其中公爵围在一处,官员分作另一处。
苍苍捧着手炉坐在台上最前排,她披着白色披风,里面是一袭正紫锦袍,领口袖口以金线绣着繁复大气的花纹。腰扣金玉带,佩金鱼,白发藏在黑色假发里面,上覆紫金玉冠,整个人说不出地俊秀沉凝,单单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便有种渊停岳峙的坐镇之感,让人不由得一看再看。
更何况,她还是在场最年轻之人,又是唯一的女子,更显得突出。
可是面对各种探究好奇,她都不予理睬,其身后一左一右两位过分年轻的常服侍卫气势极强,似乎也不是好惹的。
远远已能看到游行对于返回,麻叶附耳轻道:“就回来了。”
“嗯。”苍苍看看右手边的官员团。最前方与她其肩的正是朱红官袍的王修阅。他如有所觉得转过头,两人目光微接,略颔首。又分开。台下及广场四缘,官兵拉着警戒线阻挡着众多百姓挤进来,带队巡逻的是一个挺拔英武的戎装少将。她与他的视线也汇合又分开。
长乐钟、凤凰台两座高台上更有人眺远戒备。
苍苍垂下眼,旁侧忽出来一抹紫色:“慕容姑娘安好?”
大央公爵制度中规定,王穿金,公穿紫,侯穿红,在场能同她一样穿紫服的唯有一人。
果然,苍苍抬头对上一张文雅和蔼的老人脸,正是定远公。那个一直没出力的温氏首领。只是,她看了看其座下黄梨木轮椅,瞳孔缩了一下。面色冷然,转回头去:“温公身体若有恙,差人代来便是。”
定远公手下面色一变,他本人倒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呵呵笑道:“听说今日晚下还要在宫里办宴。确定下国君人选,老夫已错过之前大事,心中惶恐,怎能再不闻不问?”
苍苍嘴角冷冷勾起,也不搭话,定远公也识趣不再说话。
后面的人看定远公也讨不到好处。那些早早向新任永国公投诚的人心中窃喜自己站队早,否则哪里能有好下场?
那些如温氏一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冷眼旁观的人则后悔得要死。他们只是先望望风啊,想着看看慕容苍苍一帮人可不可靠。可谁知道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人家就啥事都完了。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意外,前后不到十天啊,拿下皇宫如同砍一颗大白菜。这哪里是造反的节奏?
所以他们什么机会都没了,所以他们都和温氏一样。地位尴尬,都不知道在新帝登基之后有没有自己一席之地。
有人哀怨追悔,也有不少眼神阴暗闪烁,默默地凑到长安侯身边去。
一个朝苍苍努努下巴:“听说墨侯爷在她那也吃了亏?”
一个接话:“呵呵,小儿得志罢了,她只是好运,连丹阳子也能请来做帮手,可守江山看得还不是我们这些老臣子。”
“谁说丹阳子是她帮手,听说前不久丹阳子带着一群弟子到她府上闹腾呢,毕竟她害得人家首徒惨死,听说比挫骨扬灰还惨烈,不然你看这场中怎么没钟南山的人?”
“这样啊……反正无论如何墨侯爷不必忧心,待得新帝继位,墨府便是岳家,更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