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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浩梅吓呆了,惊道:“天!这么多人来这儿干什么呢?”
方力听见母亲如此自语,兴奋地拍着手掌说:“妈妈,是有好戏上映了,我们也去看。”他扯着几乎发呆的樊浩梅,要挤到人龙去,却给人们厉声呼喝:“休想就这样挤着进来,往后头排队去。”
樊浩梅被人家喝斥了,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要来排队的。”
樊浩梅这整个上午,在家里呆守着重复又重复地播出特别消息的电视机。
“尤氏集团因为与刚宣布破产的美国嘉富道金融集团有密切的投资业务关系,同时有超逾一百亿港元的高息贷款存于嘉富道金融集团,故而当嘉富道倒闭的消息传出之后,尤氏集团立即出现客户挤提的情况,轮候在尤氏大本营德隆大厦门口的人龙逾千人。”
“香港联合交易所发言人与尤氏集团发言人在收市之前分别发表声明,尤氏集团股份今日停牌,市场预计尤氏受嘉富道牵连甚巨,很难避免全军覆没的厄运。”
接着看到的画面更是惊心动魄的,镜头特写着一张张惶恐惊骇痛苦无助的脸,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全都是一副轮候着上断头台行刑才可能会出现的表情。香港这个地方,没有了经济储蓄的群众,就像失落在茫茫沙漠上的旅客,只有死亡。
樊浩梅不期然地走到床头柜,拉开抽屉,取出了那个红彤彤的银行存折,她轻轻地用手指扫抚着那行用电脑打印的数字,心里才觉得踏实一点。她闭上眼,幻想着如果存折上不再是六位数字,而只余下一个“零”的话,她也会浑身抖动,害怕得牙齿都发出咯咯的声音来。
樊浩梅是胼手胝足地干活的劳苦大众,她太明白那些存户的心理,她更加知道只要当事的负责人尤祖荫一出现,等待他的是什么。
几乎每一次叩门,或是电话铃响起来,樊浩梅都渴望来者能为她带来有关尤祖荫的消息。
“妈,有客到啊!”已经是晚七点了,会是谁呢?
6、万事皆空
“这么晚了,还要来骚扰你,对不起。”尤祖荫的语调无疑是缓慢的,脸容也相当疲累,可是,神情却出奇的平静。
“不要紧。”浩梅说着,把尤祖荫领入按摩房,她不敢怠慢,更不敢向尤祖荫询问任何关于尤氏集团的情况,只立即用她灵活的十只指头,为尤祖荫按摩。
“尤先生,你要尽量松弛下来,不必担心,只要睡上一觉就好了。”
“谢谢你,阿梅,你放心。事已至此,有什么好担心呢,经过了今天,我再不担心了,阿梅,在你这儿真好。”
浩梅想,这一惯于披荆斩棘的大亨,果然有本事在狂风暴雨之中镇静下来。面对已经发生了的灾难,实行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有想到昨天还在犹疑不定、惶惑不安的尤祖荫,到了今日,真要面对千夫所指时,反而能豁出去,摆出一派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的大将风度来。
尤祖荫在按摩床上直睡了三小时,才转醒过来。
“我睡得很香是不是?”尤祖荫说,“真舒服。”
“舒服就好。”浩梅笑道。
“如果不再醒过来,就更舒服了。”
“明天再来吧。”樊浩梅回应着。
送尤祖荫出门时,他回转身来问:“阿梅,你替我上了香,拜了神了,是吗?”
“是的。”浩梅认真地点头,“所以,别担心,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对,我也这么想。阿梅,谢谢你,你始终是我的朋友。”
第二天。
清晨总是带点寒气。
正在把袖管子穿上的樊浩梅,手忽然硬在半空中,不晓得正常动作,因为她听到女儿方明在说:“尤祖荫死了。”
“明明,你说什么?”
“尤祖荫死了。”方明仍是重复这句话。
“怎么可能?”樊浩梅脱口而出。
“他自杀了,”方明缓缓地坐到母亲身边去,“电台新闻刚刚报道,今日凌晨一时多发现了他的尸体,是从德隆大厦三十楼他的办公室跳下去的。”
樊浩梅猛地摇摇头,表示她的严重抗议:“他昨天下班之后还到我这儿来按摩……”
方明轻握着母亲的手,声音委婉地说:“之后,他又回到办公室去,纵身一跳,结束一切。”
樊浩梅呆望着女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7、不堪回首
在飞往香港航机上的殷家宝,回忆着这几天来的往事,手心又开始冒汗。
只不过是一天前的事,他紧握着临终前小杨的手,听他最后的肺腑之言。
“听话,大卫……”小杨称呼他的英文名字,“好兄弟,你必须走,快走……否则,我怕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也会发生在你身上……我完了,逃吧……只要你销声匿迹,谁都不会再追究了。”
“不!”殷家宝有着很大的不忍。小杨是他的好同学,好同事,好朋友,情谊深厚,怎么能置他于不顾独自逃命。
“大卫,”小杨气若游丝,“记着,卡碧的曼谷地址写在我的记事簿第一页,你一定要告诉她……我爱她……对不起她……不能照顾她了……”
说完了这几句话,他就死了。
半夜里,这条公路偏僻之至,周遭静悄悄的有如鬼域。没有人会听到殷家宝在小杨身边的饮泣。
一小时前,小杨挣扎着用手提电话摇给殷家宝,才教他寻到这里来的。当时,小杨在电话里痛苦地说:“大卫,我的汽车失事,脚掣出了毛病……大有可能是人为的……你快来……我把我结算的期货买卖记录给你……”
把小杨寻到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小小的染满了鲜血的墨绿色的记事簿塞到殷家宝手上去。
小杨要他带着这份罪证逃亡。
这几天来发生的事,令殷家宝完全处于极度紧张之中。殷家宝自从于哈佛大学商学院毕业之后,在投考嘉富道金融集团的一千零八十名全美国大学生中,成了十位被挑中的幸运儿。尤其令人刮目相看的是,殷家宝是唯一的亚裔人士。
美国每年的大学毕业生多如过江之鲫,尤其是名满天下的嘉富道集团,何愁没有人才可用。
殷家宝受到青睐,只证明一点,他本身的才具必是鹤立鸡群,不可多得的。
事实上,那位身为集团高级副总裁的上司约翰伟诺对殷家宝相当看重,两三年之前,已把他提升到高位。
殷家宝也从不负所托,经他手的投资任务,都干出了好成绩来。别说从没有出过乱子,且殷家宝相信他所表现的业绩,让整个约翰伟诺管辖的基金投资部门生色不少。
殷家宝是约翰伟诺的爱将,集团内几乎人人皆知。
三个多月前,约翰伟诺郑重地嘱咐殷家宝,负责套利投资计划,殷家宝立即全神贯注,悉力以赴。
8、危机暗伏
套利投资是利用不同市场之间期货价差,在同时买进卖出的情况下,赚取差额利润。
只是殷家宝有一天接获的字条上,约翰伟诺嘱咐他在套利投资上,只负责买进,不必同时卖出,殷家宝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不同时在买卖上进行两笔一买一卖的交易,就是赌该项期货只升不跌,或只跌不升,风险就相当大了。
殷家宝按捺不住担心,跑到约翰伟诺的办公室去,坦诚地把犹疑说出来。
出乎意料之外,一向斯文和蔼的约翰伟诺,立即拉长了脸,近乎苛责地对殷家宝说:“大卫,你没有看懂我指令的话,我就找别人代替你执行任务。”然后就扬扬手,示意殷家宝离去。
这是殷家宝第一次看到上司脸色,相当委屈。不想,当晚,约翰伟诺竟登门造访。
约翰伟诺表情有一点点的尴尬:“我特意来向你解释刚才的事。在套利投资的处理上,我有了新的安排,你负责买入,同时小杨负责卖出。”
“嗯,”殷家宝点点头,面部表情仍有很大不解。
“为什么不叫你独个儿一手经办,是因为要训练小杨,这是高层决定。小杨也是个人才,让他涉猎一下实际的投资工作,由他上司盯着他干,他也得同时负责结算。这个新的行政安排对小杨有利,原本我们不必向你解释,连小杨本人也只奉命而行,就怕干不好,对他心理有负面影响。”
小杨的全名叫杨保罗,是泰国华裔,在嘉富道的年资比家宝长,隶属于另一位高级副总裁佐治夏理逊的投资结算部门。他和家宝是相当要好的朋友,两个人同是哈佛大学的经济高材生。
殷家宝释然,温驯地笑着回应:“好的。要我把买入的情况转给小杨吗?”
“买入的记录交给我,我会告诉佐治夏理逊,由他监管。”约翰伟诺走到门口,又回转身来:“我给你的字条呢?”
他伸手向殷家宝要回了字条:“让我加签,传给佐治,这个安排由他告诉小杨。你不必管。”
如此这般,似乎就雨过天晴了。
直至小杨出事前三天,殷家宝上班后,微微觉得公司内的气氛很不对劲。
“听到消息了没有?”小杨愁眉不展。
“什么消息?”
“集团财政出了轨。”
9、蒙冤逃亡
“怎么可能?”
小杨望了殷家宝一眼:“是我们负责结算套利的数,你部门交到我部门的数据不对。”
“什么?”殷家宝吓得跳起!他急急地问道,“我们哪儿知道套利投资的数,你不是负责卖出,再作结算吗?”
“你说什么?”小杨立即按住殷家宝的手,“套利投资不是由你的部门全部负责的吗?一买一卖不都是由你们执行,把数据提供给佐治夏理逊,再交给我结算的吗?”
随后,嘉富道立即陷入经济危机,濒临破产。
约翰伟诺将殷家宝叫进办公室,开门见山:“大卫,相信你已经听到市场上对我们的传言?”
“是的。为什么?”殷家宝不禁直率地问。
“因为我们在套利投资的处理上失控,原该一买一卖同时进行,但,我们之间有些人认为这样利润太低,于是决定只单方面买或卖。可惜,运气太差,以致如今债台高筑至无可能以集团的资产偿还的地步。”
殷家宝整个人像浸在冰窟里,脑海里空白一片。
“这件事总要有人出头负责的。”约翰伟诺淡淡地说,“大卫,你知道我们三年前从很多人中挑了你,因为中国人有一个优秀的长处,你们的耐力足以抗御各种磨难。所以,大卫,我们选中了你,在今次的事件中为集团负责……”
殷家宝咬紧牙关,只默默地听着。
“大卫,请在明天离开本城,甚至本国,你的前途仍然是光明的,只要你隐姓埋名,你还是安全的。明天嘉富道宣布破产,商业罪案调查科必不会放过你,所有的记录都显示,只有你一人经手有关套利合约,是你没有按法规办事,需要负法律上责任的。”
殷家宝双眼温热,他咆哮:“不,这是陷阱!是你下令的,你欺骗了我!”
“对。我连给你发出的指令字条都已取回,你能提出什么证据?而且,不必怪我一人,没有一件大案子可以靠一个人的力量完成。你还是快走吧!”
“你们原来是蛇鼠一窝,出卖股东……我要站出来作证,我去找小杨,我们联手作证……”
然后,小杨就出事了。
小杨从失事的汽车残骸中挣扎出来,把那个记录日经指数买卖数字的记事簿交给殷家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