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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母公司的总裁孙国栋都礼让徐永禄三分,老是在乐秋心跟前说:
“徐永禄手上的各项业务计划很重要,你的后勤部门要跟他多一点的紧密合作,公私分明。”
这最后的一句话令乐秋心很不高兴,却又不便发作。
甚么叫公私分明?何谓公?何谓私?
情势异常明显了。公是指徐永禄要做的商人银行大事,私是说乐秋心与英嘉成的关系。
如果公私二者没有抵触,则不用要求她公私分明。这象征了徐永禄与英嘉成在富恒的势力已达均衡状态,乐秋心若不与徐永禄通力合作,无疑是站到英嘉成一边去,以私会公。
乐秋心当然明白,在大企业内任事,面对的与交手的全部是功力深厚的一班江湖高手,每一句说话都绝少会是无心之失,信口雌黄。
因此。她上了心。
没有把这件事向英嘉成复述,免加添他的烦恼。
徐永禄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然而,他对乐秋心,似乎有点另眼相看。
这日,会议完毕,他一直跟在乐秋心后头,直走回秋心的办公室去。
“你有事要跟我商量?”秋心问。
‘对,要你帮忙!“
“请说!”
“今晚有个业务晚宴,富恒派了我出席,实在腾不出空来,三单上市书项要关顾。我看你能不能代一代我。主客是国内来的贵宾,习惯晚宴在下午六时半就举行,我若能赶得及用甜品,已经幸运。万一富恒的代表缺席,很没有礼貌。”
还未等乐秋心答复,徐永禄又补充说:“原来不敢劳驾你,派个公关经理上阵原无不可,可是出席的人客,身份都是相当的,我们总不能失礼。”
乐秋心看对方态度诚恳,再加上先前孙国栋的说话起了些少作用。她不愿意徐永禄以为自己采取不合作态度,那不但坏了名声,还变相地承认了英嘉成的地位受到徐永禄的威协,那就更非所愿,所以,一口便答应下来了。
下班前,她叩了英嘉成的门,把这个安排相告。乐秋心的原意是要向英嘉成交代,是晚不能陪他吃晚饭了。
谁知英嘉成的反应大出她意料之外,竟说:
“好极了,我正愁没有人给你作伴。”
“怎么、你今晚有应酬?”
“倒不是甚么应酬。母亲今天生日,她嘱我早点回家去吃晚饭。”
“嗯!”
乐秋心像被人在胸口上捶了一拳。
英母的生日,她竟是在这最后的一分钟,才在无可无不可的情况下被照会。
英母固然没有把她当作自己人看待,连英嘉成也没有。
乐秋心问:
“有甚么人出席晚宴呢?”
“没有甚么人,只不过是一家大小在母亲家里吃顿便饭而已。她年年都作兴如此,并不崇尚铺张。”
那句“一家大小”的话,更触动起乐秋心的敏感,随即忍不住问:
“姜宝缘会出席吗?”
英嘉成一怔,呐呐地答:
“我想她会的,母亲叫了她,且铭刚与铭怡也要他们的妈来吧!”
英嘉成这几句话,旨在向乐秋心解释,这并不是他的意思。
然,欲盖弥彰。
乐秋心再不多说话,应了一声“嗯”就掉头走了。
英嘉成站了起来,本想跟乐秋心多说两句话,逗她高兴。其后翻心一想,不必了。
凡事都要得到乐秋心认可的话,这以后日子怎么过?说到底,这是正常的家庭叙会。就是离婚十年八载之后,母亲仍以姜宝缘为媳,有她个人的自由。一双儿女更不可能改认乐秋心做妈妈。至于自己,有个一夜夫妻百夜恩的念头,是念旧的好德性。难道要弄到跟前妻成为世仇,才算对得起秋心?
乐秋心要是不高兴,那就随她去吧!
老实说,秋心又何尝不是身不由主呢,徐永禄说一声请她帮忙,她问都不问自己意见就答应下来了,这又是甚么意思?如果今儿个晚上,预备好节目跟乐秋心分享的话,那岂不教自己失望?
人人都有借口去做一些自己的赏心乐事,他英嘉成何独不然?
今晚,他将会有一个温暖的晚上,最低限度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有慈母与爱儿的笑声可闻,又有旧时枕边人可见,或可知悉她的近况一二。
至于乐秋心,走离了英嘉成的办公室,脚下浮浮荡荡的都把持不住重心似。
宴会还是去了,一颗心却在翻来覆去的想些老问题,她无法原谅英嘉成的态度。最低限度她有权预闻这个家庭聚会的安排,这是个她备受尊重的问题,甚至乎,她乐秋心有权不让英嘉成再出席这种合家欢的场面,也是顺理成章的。
如果一个英母、两个小童,再加一个前妻就可以联手争取到与她乐秋心平起平坐的位置,她是不会肯的。
面子太挂不下,自尊心被踩踏,必然会站起来,挺直胸反抗!
一边思潮起伏,另一边应酬欢笑,真是件苦差。
直至徐永禄赶来出席,乐秋心才如释重负。由着他充撑场面,自己静候散席。
“真多谢你帮这个忙。”徐永禄陪着乐秋心走出会所的餐厅时这么说。
“别客气,都是为公司做事。”
“有开车来吗?”徐永禄问。
“没有。”
“方便由我送你回家去吗?”
如果乐秋心说不方便的话,就太不大方了,于是只好点头微笑。
徐永禄跟乐秋心走过会所的咖啡室,再准备走下停车场时,徐永禄说:
“我是个得一想二,永没厌足的人,可否再请求你陪我到咖啡室去吃个汉堡包?现今腹似雷鸣。”
的确,徐永禄赶到宴会时,已是上甜品的时候了,为了公事,废寝忘餐是乐秋心司空见惯的,太易感同身受。
乐秋心终于叫了一杯咖啡,陪着徐永禄吃他的汉堡包。
“一连欠了你两个人情,无以为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徐永禄举起水杯,向乐秋心致敬。
咖啡没有加糖添奶,益觉苦涩,乐秋心依然一饮而尽。
“你大喜的日子快到了,是不是?”徐永禄问。
乐秋心不知怎样答,只唯唯诺诺。
“英嘉成是个很有福气的人,太令人羡慕了。”徐永禄说这话时,是有诚意的。
这使乐秋心不期然认真地望徐永禄一眼。竟发现他是个眉目清爽,很惹人好感的男人。
她随即垂下眼皮,这个感觉令她难为情。
徐永禄与英嘉成在公事上的不咬弦,已经日渐表面化,作为英嘉成的未婚妻,她怎么可以对徐永禄有一丝多过普通同事的好感,
当一个女人要把自己连名带姓的依附在另一个男人之下时,原来会有这么多掣肘。
结婚是女人的归宿,可是要付出的代价可真不少。
她忽然之间不忿起来。
还未入英家的门呢,为甚么不可以有独立的思想,独立的行径?再说,姓英的可又有把她看成自己人了,最低限度直至目前为止都没有。
乐秋心低头看看手表,现今这个时刻,怕英家的一家大小正在团圆欢乐呢,她乐秋心为甚么要为英嘉成管住自己的心?
“是不是要赶着回家去了?”徐永禄见乐秋心看手表,因而有此一问。
“不,不!”乐秋心对徐永禄有点不好意思,对英嘉成则有点深深不忿,于是答:“还可以多喝一杯咖啡。”
徐永禄于是招呼侍役,再为乐秋心添了咖啡。“喝多了咖啡,你能睡?”徐永禄问,语调是关心的。“我能不能睡,跟喝咖啡没有关系。”乐秋心说的是实情。“同意。”徐永禄竟然感慨地说:“商场与情场均如战场,我这一阵子喝不喝咖啡,也不能睡得安稳。”乐秋心不知道对方为何这样子说,他要不解释的话,也不能苦苦追问,说到底还是同事,且是男女同事而已。
徐永禄继续说:“我跟英嘉成在业务处理上头有甚多不同的意见,往下去,无可避免会有相当多的困扰和纷争。你是商场内能征惯战之士,当然明白,为了达到自己的理想,难免会有令人不快之事,如此的无奈与迫不得已。”
叫乐秋心怎样答复呢?对方是这般的坦率。
“各人都是尽心工作,公事公办而已。明理人是不会如此介怀的。”乐秋心这样答。
“你当然是个明理人吧!”
徐永禄说这话时,眼光恳恳地直射到对方的脸上去。有几分请求怜惜的味道在。
这令乐秋心有点心惊肉跳。
“其实,我永远赢不到英嘉成。”徐永禄忽然垂着头,把弄手上的咖啡杯:“没有人知道我在他面前是个失败者。”
乐秋心默然。
“或者因为我自知是个失败者,所以我才在工作上更蓄意地采取攻势,以弥补缺憾。”
乐秋心抬头,触着对方毫不遮瞒的眼神,已经告诉她太多太多了。
“为甚么要告诉我?”乐秋心问。
“因为忍不住,藏不牢。心事搁着多时了,有一种外泄的冲动,且以为只要让你知道,在婚前知道,会是我的一个安慰。”
乐秋心蹙着眉,心是七上八下,默默狂跳。
“更因为如果我日后在公事上头跟英嘉成火拼了,你会考虑原谅我。”
徐永禄忽然伸手过来捉住了秋心,说:
“请相信,你的谅解是我的最大愿望。”
任何一个女人接受异姓的膜拜,都是一份享受。
一时间,随着徐永禄的情迷,乐秋心有着她的意乱。
她不晓得回答。
既不能表示甚么正面的期许,也不愿给予甚么负面的反应。
乐秋心明知自己眷恋这种感情上的虚荣,不能自己。
她原谅自己。
她让徐永禄的表示得到了一个鼓励性的结果。
听过一个这样的西洋故事没有?
人们说,当小姐愿意对先生说“不,我不愿意、我不接受”之时,等于这位小姐心里说“我愿意考虑、或会接受。”
当小姐嘴里对先生说:“我愿意考虑,或会接受”时,就等于小姐心里说“我愿意,我接受。”
但当小姐明目张胆地直接表达“我愿意、我接受”时,只证明这位不是正经的淑女而已。
故而乐秋心的缄默,没有表示任何不悦与嗔怪,对徐永禄而言,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反应了。
他不能在开仗的第一个回合,就直捣黄龙,要求全胜。
徐永禄把乐秋心送回家去时,两个人沿途都无语。这是徐永禄刻意的安排,不宜急攻的事,切勿造次。
况且,此时无声胜有声。
让乐秋心胡思乱想,是最高的一着。
乐秋心呢,她的确在胡思乱想。
脑海里一忽儿是徐永禄一往情深地望住自己的表情,一忽儿又是英嘉成被妻儿围绕着吃喝玩乐的情景。
她的心情跌荡得厉害,而又要强自镇静,其实是极辛苦的一回事。
英嘉成这一晚,也并不比乐秋心过得更自在。
他回到母亲的家去时,只见一双儿女陪坐在姜宝缘身边,正七嘴八舌地跟她说话,母亲又在厨房里打点晚饭,根本都无人有空招呼他。
忽然的,他觉得备受冷落。
这份冷落完全是因为自己偏爱了乐秋心所致。
值得吗?
为一个女人而牺牲了这么多亲人的感情?
更何况这女人可以随时随地有外骛的心,有独立而不须依靠自己的能力、有见异思迁的可能?
不比姜宝缘,这前妻是个彻头彻尾缴了械、手无寸铁的女人,她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