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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笑:“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那么,你不会愿意听任何对姜宝缘的赞美吧?她的确是个相当不错的女人。”
不说也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小红只好答:
“姜小姐如今的好与坏,怕已经跟英先生无关,更与乐小姐无尤了吧!”
“我们就是奇怪,为甚么英先生会狠得下心抛弃糟糠,姜宝缘人很和善客气,做事合情合理。英先生怕不怕吃不了要兜着走?”
“这是甚么意思?”
“乐小姐似有新欢。徐永禄的秘书每天都忙于订不同品种的鲜花。”
小红气了,顾不了同事之间应有的礼貌,说:
“俊萍,你我其实都是同搭一条船的人,何心要望船沉。”
这么一句话说出口来,任俊萍整张脸都变得通红。
说得一点不错,整个公关部都属于乐秋心管辖,正是同根而生,相煎太急,有何好处了?
小红其实心上甚多翳闷,除了与丈夫的冷战依然持续之外,也为乐秋心之惹是生非,她本人也有责任要负。说得直接一点,是她不争气,有把柄放到别人的手上去。
世上没有比发现自己偏帮爱护的人,原来真个贪赃枉法更难过、更委屈。小红甚至不可能去责问乐秋心为甚么要跟徐永禄来往,这到底是她个人的私隐与自由。
别说小红不方便问,就算放胆相问,乐秋心也怕答不出来。
很多感情上的转变,是无法解释的。
发展到现阶段,英嘉成与乐秋心都觉得骑上虎背,不知如何解决尴尬的困境。
要英嘉成向乐秋心提出结婚的要求,对英嘉成是太深深不忿了。
既为发现对姜宝缘余情未了,更为不愿如此明显地要把婚姻这最后一招抬出来,孤注一掷,为把乐秋心从徐永禄的圈套之内抢回来,这会严重地伤害他的自尊。
至于乐秋心,她嫁英嘉成不是,不嫁他又不是。看样子,英嘉成的心仍有一部分不放在自己身上,这是很难吞的一口气。
下意识地跟在此时此地出现的徐永禄来往,原本有着刺激英嘉成的作用在内,谁知自己竞也稍稍动了心。弄得感情悬空吊着,不上不下,辛苦得要命。
乐秋心现今跟英嘉成在一起,心头的压力很大,反而不及与徐永禄畅谈交往,来得轻松。
这一晚,下班时,徐永禄探头进乐秋心的办公室来,说:
“不能跟我吃晚饭的话,去喝杯咖啡成吗?且让我今天领个安慰或入围奖。”
中环太平洋会所的“快乐时光”酒吧一般不是太挤拥,他俩坐在一大片玻璃窗前,傲视着本城的美丽黄昏景色,徐永禄说: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句话实在好,秋心,我之所以仍不放过你,是为把我们的这一段时光看成夕阳景色,也还是值得的。”
乐秋心原本想怪责对方,未免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痛苦之上了。
其后翻心一想,广东俗语所讲“牛不饮水,不能按得牛头低”,自己也要肩负那回应的责任。
“问题总要解决的。”乐秋心只能这样说。
“或许很快你就要作出决定。”
“我的决定其实已经早作出了。”
“环境有变,会影响你的心意。”
“不见得吧?”
“你是说环境不会有变,抑或就算变,你也会此志不渝?”徐永禄这样问。
乐秋心似乎被他迫到墙角去。
她只好把问题带歪一点,说:
“不见得环境有变吧?”
“是你以为我没有听到消息?抑或英嘉成守口如瓶,连对你也不会泄透?”
“甚么?”乐秋心茫然地应。
“你真的不知道,关于英嘉成的去向?”
“不知道,英嘉成的甚么去向?”乐秋心不是不惶恐的。
“看样子,我要变成个搬是弄非的人了?”
“现今才闭口不言,已经太迟,不如爽脆地告诉我。”
徐永禄沉思一会,说:
“英嘉成就快另有高就。”
“甚么?”乐秋心这声惊问,透露着太多她与英嘉成的关系,疏离得令她本人也大吃一惊。“英资英林集团聘他当执行董事,力邀他跳槽,看来已经水到渠成,日内他就会向富恒交代。非常的薪高权重,你知道英林集团的地位与势力,均在富恒之上,这将会是震惊财经界的盛事,听说年薪采取包薪制度,不论市旺市弱,一千万元是肯定放进他的口袋里,真是个大喜讯。”
乐秋心的心直往下沉,如果这算是个大喜讯,自己竟不是从英嘉成的口中听到,就未免太令人失望,以致于伤心了。
是英嘉成的事业转折点,怎么也不跟她商量,也不告诉她呢,只有一个解释,乐秋心在英嘉成心目中的地位已然褪色。
“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乐秋心问。
“英林最高层。”
“一千万元包薪?如果市道缓慢,公司岂非很不着数。”
“少担心,生意人计算过的一盘数,错不到哪儿去,英嘉成一定有他的把握。”
对,所有商业机构都不是不牟利的慈善团体。
“英嘉成会带着一班富恒的重臣跳槽,你会不会随他而去了。”徐永禄问。
这一问好比一记闷棍重重的打在乐秋心的头上,令她眼前金星乱冒。
怎么说呢?乐秋心忍不住苦笑:
“我既未预闻政变,根本就没有资格说自己决定站在哪一方面。”
“秋心。如果英嘉成紧张你,他必会把你带在身边,留你在富恒,是太危险的一件事,他绝不肯让我近水楼台。”
徐永禄的态度紧张,语音焦躁,这使乐秋心心里头好过一点,最低限度,她纵使是瘦田,也有人在争。
“况且,秋心,如果英嘉成摇曳蝉声过别枝的话,你留在此地,也有诸多不便。”
徐永禄这番是推心置腹的话,两夫妻是绝对不能分别服务于两间势成水火的金融机构,而同时任高级职位的。公司的商业秘密外泄,谁愿意负起这个责任,
换言之,英嘉成转投英林,将造成了乐秋心在富恒的不能立足。
英嘉成若不在这上头已作好了安排的话,乐秋心在富恒的地位会变得异常尴尬。
乐秋心从没有想过跟英嘉成闹恋爱,本钱竟然连自己的事业在内。
这一铺是不是押得太大了?
“是留是去,秋心,我相信你很快就得作出决定。”徐永禄这样说。
然后,他伸手过来捉着了秋心的手,直把她送给唇边,轻吻一下,说:
“我先郑重声明,对你,不论在公在私,我都不会放过,我都竭力争取。”
这算不算最后通牒?
那就是说,她留在富恒,就只得连跟英嘉成的关系都断了。以后同捞同煲的变为徐永禄,否则,便得与英嘉成另闯天下去。
在未回到家去见英嘉成,看他的反应之前,乐秋心还有另外一个寄望。或者英嘉成打算把她从今收起来,不让她再在人前劳动,要她作个修心养性的妇家娘,甚至乎要她学习教育提携铭刚与铭怡,做全职家庭主妇。对于这个建议与安排,乐秋心仍不大情愿接受,可是,这是一个英嘉成依然爱她、需要她、重视她、占有她的重要讯息,仍令秋心快慰安乐。
可是,当乐秋心回到家里去,对牢英嘉成一整晚,仍不见对方有何特别动静与交代时,她的心就开始灰了。
并不是她想像的一回事。
英嘉成根本没有打算让她预闻大事。
乐秋心越想越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听过商场内的一个故事。两位女强人甲与乙原本是众所周知的好朋友,共事同一间机构。忽然有一天,全港大字标题,其中一位女强人甲被另一间大机构罗致,带齐整队人马跳槽。跟其他很多同事与朋友一样,女强人乙在阅报时才得悉这个在行业内惊天动地的新闻,自此之后,乙跟甲成了世仇。不论甲对乙如何解释道歉,她只是不听。任何公众场合碰上面,连招呼都不肯打,摆叫车马,壁垒分明,势成陌路。
坊间的批评,是偏着女强人乙的多。认为她愤怒有理,且刚强的性格有其极感性的一面。
的确,一心以为肝胆相照,祸福与共的朋友,不是不可以有个人私隐,而是当其他的人都知道人生大计与走向时,亲人反而落在人后,懵然不知,实在是太不顾全情面,太漠视交谊之举了。
完全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推卸责任。
乐秋心气得浑身发抖,真要到那个地步时。自己的脾性一样会一发不可收拾。
“你睡不着?”英嘉成这样问。以手枕着头,扭亮了床头的灯。
“嗯!”乐秋心应:“你也一样吗?”
“刚才不应该喝浓咖啡。”
乐秋心想起徐永禄给她说过,咖啡对他失眠与否并没有关系,全在于是否心事重重,难以安堕梦乡。在这一点上,乐秋心与徐永禄是同道中人。
忽然之间,乐秋心有点羞愧。
怎么可以睡在一个男人身边,却想起另一个男人的言行举止来?
故而,她翻了个身,也坐起来,打算跟英嘉成好好的谈。
“嘉成,这阵子我们都没有机会好好的谈一些生活上的事。”
“你比较忙之故吧?”英嘉成这样答,有点酸溜溜。
原本乐秋心可以答:“彼此彼此!”
然,此话一出,便变成针锋相对了。
乐秋心决定沉着气,再忍让一步。
于是她答:
“应酬是无可避免的。”
这就是说,跟徐永禄走在一起,也不过是应酬而已,并不是认真的。
英嘉成显然语气好转了,说:
“这阵子,富恒的事实在多,人人都忙,就算人闲心也不闲。”
仍没有乘机踏入正题,这使乐秋心纳罕。
只好又硬着头皮,先行引路,说:
“公事上有没有令你为难与不满的地方?”“还不是那老样子,难题到处都是,不一样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嫌倦吗?”
“何来此言?”英嘉成说:“就算不愁衣、不愁食,我们仍是要有工作的。”
还是没有透露他那大计划的声气。
“有没有想过要自己当老板了。”
“你说甚么笑话?英家虽富有,但都不致于有足够财力发展像富恒的金融业务。”
“不是有‘宁为鸡口,莫为牛后’这句话吗?”
“若不是牛后,而是牛头,就不必苦苦去当鸡口了吧!富恒有甚么不好?”
始终不露声色,这令乐秋心越发心寒。终于忍不住酸味冲天地说了以下的一段话;
“要说牛头呢,那不是富恒了,就拿英林集团跟之相比,就给比下去了。更何况,英林集团的后台厚,九七之前,英资在金融界必然大有油水可捞,虽说洋鬼子可能只剩这几年好光景,但光尝九二至九五年的甜头,就已经够享够长了,到时变了时势,再谋别算,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还是有极多人在这段大英帝国杀入直路的日子,快马加鞭捞最后一笔的,想想也未可厚非吧!”
英嘉成看牢乐秋心,愣住了。
那么的不能置信,乐秋心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吗?一直以来的相处,他都不觉得乐秋心是个全无国家民族观念的人。对于香港政府联同证监处不住压迫中小型华人股票经纪,要以各种手段将他们赶尽杀绝,秋心也曾义愤填胸地不知谩骂过多少次。如今的这番话,口风完全转了,为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