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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信封里。打那之后,类似信件也会被打开检查,无一放过。
一直到今天,直到她要暂时离开这所学校远赴海外,女孩已经记不清自己查验过多少人的文字隐私了:从谩骂、牢骚、发泄、缠绵、暧昧、指责、文学小青年的酸溜溜、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到密谋在老师身上的恶作剧,她什么都看过。
倘若有朝一日不幸真相大白,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恨她到骨头里吧?
现在,她要走了,全身而退。等她结束交流回来,早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可是,那个能和她分享战果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天传来他死讯的时候,她也是在这间办公室里。当时是星期五傍晚,绝大部分人都回家了,其他剪刀也走了,只有她还在整理最后一批信件和资料——作为剪刀小组的负责人,她是绝对可以信赖的,能够和这些机密独处一室而不必有龙老师在场。
她是不急着回家的,因为即使回去了也不过是做作业、写写毛笔字。她的乐趣是周六去他家探病,和林博恪下的五子棋不一样,她和他总是走国际象棋,规则更加繁复,也更加有趣味,一盘可以下好久,就像小学时他们在少年宫国际象棋班时那样,棋逢对手,一玩就是一个下午。对弈的世界很单纯,只有黑白,没有男女。但每次下完棋,故事就会变得复杂。
大约是将近六点钟的时候,之前一直在楼上开会的龙老师忽然回来了。她回头,第一次在这个运筹帷幄、波澜不惊的男人脸上读到一种奇怪的表情。
几乎与此同时,外面忽然刮起了很大的风,把玻璃窗吹得砰砰作响。龙老师沙着嗓子,说:刚才遇到了7班班主任,说陈琛家里来了电话,他……
办公室的门开了,打断了她的回忆。依旧是龙老师,但表情很正常,带着一丝温婉:就你一个人了么?
她点点头:今天她们几个放得早,信也不多,都做好了,都在桌子上。
他看看那叠资料,放得很整齐,一如既往:有什么情况么?
女孩:似乎不少。
他笑笑:你走了之后,我这里会更加忙了。
南蕙:龙老师,既然我要走了,就说几句心里话吧,这段时间以来,我们虽然发现早恋的学生越来越多,但是从其他学校的情况看来,早恋的总体趋势好像怎么阻止不了,说句玩笑话,从全局来看,我们这些人真的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有时候我常想,这难道就是大势所趋吗?
对方并没有因为她的实话而生气,相反,他的嘴角弯了一下:我没有看错你,你跟她们不一样,你很会思考问题。
说着他也走到窗户跟前,看着下面校门口的来来往往——这些孩子,这些其实未必懂得爱情的孩子,是不会懂得他自己的良苦用心的。价值观,永远是价值观的问题。
如果天下的学生都像南蕙和陈琛这样克制冲动的情感,并转化为相约考大学的动力,那该多好?
当初他相中南蕙要让她进入这个小组时,南蕙用一种大胆到惊人的勇气向他开诚布公,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就是7班班长陈琛。他们从小学开始认识,到初中、到高中,以后还要一起念交大。如果龙老师能接受这种在学习上能互帮互助的情感关系,那最好。如果不能接受,她也可以坦然地面对家长。
他当时就为这个女孩子的气势和胆识所惊讶了,在此之前他以为她不过是个读死书、凡事听命于师长的小干部罢了。于是他去查阅了两个人从初中到高一的成绩排名,发现都没有出过班级前五名,就微微放了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不会死抱着信条,因为他要达到目的,就要包容一些东西。他不再是理想主义者,那个理想主义的自己,在若干年前就死了,和照片里的那个孩子一起死了。
就这样,和陈琛有着秘密感情的南蕙进入了扼杀感情的秘密小组,在信件中探索着别人的秘密,同时要发誓要对陈琛保密,决不说出这个小组的存在。这是一个秘密套着秘密的女孩,总是面无表情,冷淡而沉着。
他只看到过她失态了一次,就是七天前得到噩耗的那个傍晚,也是在这间办公室里,他告诉她,陈琛忽然病发,突兀地走了。她当时看了他大约几秒钟,嘴唇翕动了一下,说,那我先走了,老师。
他点点头,说你路上小心。女孩像是什么也没听到,走出办公室,那时她的脚步还是往常的样子,慢慢的,像梦游,慢得让人感到难受,几乎就想扛起她来往陈琛家跑。但她不,就是平时的样子,一直到他把她喊住,喊了好几声才喊住的:原来她手里一直拿着一封待检查的信件,差点就恍恍惚惚地带走了。龙老师这才意识到她精神状态不对,信件也不查了,亲自把她送回了家。
幸好接下来是一个周末,南蕙得以在家调养。学校今年去瑞士交流的事情一交代下来,龙老师便下了巨大的决心帮女孩争取到了一个名额,让她去国外散散心也好。
校门口的人流渐渐稀疏了下来,高峰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回家的人都三三两两的,没了刚才的壮观。谁都不会特别注意其中的一个男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特征,左手提着书包,右手单手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
但窗后面的她和他都认出来了,这个男孩叫林博恪,陈琛生前的好友,也是继任班长。
龙老师说:小林最近的精神状态如何?
南蕙说:和我差不多,近期恐怕不适合出任务。
他点点头。心想有时候世事就是那么无常。陈琛作为一个清除瘟疫计划的局外人,这一离开,却搅动了自己手下的两枚重要棋子。
龙老师说:那最近就先让他负责传话吧——以后的希望,终究还是要靠他们这种人的。
南蕙:那万一有一天,林博恪这样的人也恋爱了呢?
中年男人沉默了半晌,道:那尾巴和剪刀,就真的走到头了。
女孩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转身从窗边走开,谁也不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嘴角微微抿了一下。或许,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或许,她只是苦涩地自嘲。她打开门,看着窗前的男人,微微躬身,讲:龙老师,那我走了。
一路顺风,再见。他说,并看着女孩走出门。
应该,不会再见了吧。最后的剪刀小组组长想着。
然后,她便轻轻在背后带上了门。
◆花絮 《尾巴》背后
长达十一万字的《尾巴》最早是个短篇小说,创作于二〇〇七年二月,字数不过八千,情节和长篇也截然不同。当时和它一起写出来的还有后来大受欢迎的短篇《红双》,结果《萌芽》杂志要了红双,刊登于六月刊,而短篇的《尾巴》在经过二稿修改之后被留用。后来王若虚又写出了短篇《马贼》的前传《跑车》,几乎是立刻被《萌芽》采用,《尾巴》就被搁置到了无绝期。
到了二〇〇九年初,长篇《马贼》即将出版,王若虚想将其连载于《萌芽》杂志,但未获通过,于是决定量身打造一部新的连载,就看中了一直被搁置的《尾巴》。但最早也只是想从短篇改为六万字的中篇,连载五六期。在《萌芽》杂志社讨论之后,《尾巴》的连载周期被拉长到了十二个月,分为三季,每季四期,讲述不同主题。
原本构想中的中篇《尾巴》是从“马可尼”王丰落网开始的,也就是现在版本的第二季“变节预习”。而第一季“冷血功勋”则是打算作为前传部分放在单行本中的。所以有读者抱怨说第一季的人物像是走马灯,其实第二、三季才是主剧情,前四期都是“开胃菜”。
其他细节花絮
1。当初王若虚将短篇版的《尾巴》定名为《放学,回家》,后来又改为《尾巴》,心里没谱,问张怡微的意见。张觉得“尾巴”不够酷,但后来王忙着其他事情,就没再想别的名字。
2。尾巴小组的带头老师“龙虾”,其实是作者大学同班同学的外号,此人思维理智、行事有计划(只是最后都没照着计划来),且思想正统。而剪刀小组组长南蕙的名字来源于上海的郊区——南汇区。讽刺的是,南汇一直以“桃花盛开”的景点而闻名。
3。文中林的学校在当时已有一百二十六年历史,王的高中母校也的确百岁出头。而且该校也的确分为初中和高中部,但没有“原班人马”这一说法。
4。第一季里林博恪搞丢值勤证那段,为了避免王丰骑车追赶而踢翻一排车子,这个情节本来是打算放在长篇《马贼》里的。
5。王丰和巫梦易利用图书来传递信息的方法最早出自福尔摩斯的《恐怖谷》,但这不是剽窃,因为作者高中谈恋爱的时候的确用过这个办法,只不过参照物是语文课本。而信中王、巫约好接头的海军司令部,到今天依119有很多人到此一游。
6。鲁迅公园(也叫虹口公园)北侧那座树林茂密的小山一直是个不老的传说,除了《尾巴》,在王的另一部小说《若干年华》里,早恋的男女主角也曾来到这里看风景;当然,《在逃》里的陈俊杰和乌小纯也在这里歇过脚,并且就遭遇过一对搂抱在一起的中学生情侣。
7。班磊原本的代号是“拉瓦锡”,但后来为了迎合爱因斯坦和牛顿捉迷藏的笑话,改成了“帕斯卡”。
8。和林博恪、班磊一样,作者当年也在进某所学校的第一天因为没有向老师问好而在校门口被罚站,但是高中,不是初中。
9。一切迹象表明,班磊的女友应该是来自华东师范大学第一附属中学,该校就坐落于四川北路一带,她们当时的校服的确是水手服。只是现在该校搬迁,校服也换了。但水手服同学没有生活原型,纯粹杜撰。
10。班磊的某些言行是有原型的,比如打篮球吃萝卜干时那句“想想女人就好了”,不过初中的那些历史都是编造的。
11。一九九七年的时候,其实电脑已经可以做很多处理软件,是林博恪家境不好,老土,所以诧异南蕙她们用电脑来查阅可疑的电话号码。
12。第九章林遭遇打劫,里面那个“电烤鸡”是作者某初中同学的外号,但不是混混,篮球打得很好且为人幽默,在这里用他的外号只是为了怀旧。
13。“七中凶,长云猛,兴职的混混乱砍人”此乃杜撰。
14。很多人都想知道,班磊离家出走的时候,和水手服在那家招待所的房间里到底干了点什么。
◆与“尾巴”对话:放学,回家
“路人甲”,是他平时上网聊天时的网名。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但到后来仔细一想,这个化名倒是的确符合他曾经的那段经历。最早听他说起这段往事是在二〇〇六年,完全是当作茶余饭后的吹牛扯淡,听过也就听过了,因为我所接触的圈子里不乏神吹胡侃的“能人”。而且那个时候我所认识的人都不大知道我会写点小说,他就那么一说,也是“信不信由你”的心态。
后来时光一晃而过,短篇《马贼》于二〇〇七年初在《萌芽》杂志上发表后,我又在记忆当中筛选小说题材,就相中了这个跟踪同学放学回家的故事。当时完完全全是一个单纯的七千字短篇小说:
一男一女两个正副班长受了老师指派,去跟踪同班的宣传委员和体育课代表回家,结果的确发现了两人有恋情,但却跟丢了。两个尾巴于是散伙各自回家,谁知男干部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