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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我脏。那你对着瓶子喝,我可以让嘴唇不碰瓶口。瞧,就是这样。” 他示范着,张开大嘴把啤酒往里面倒。他咽下啤酒,把瓶子递给我说:“来,你试试看,可不可以喝进肚子。” “既然这样,我们何不一人一瓶?” “如果一人一瓶,浪漫就会随之减半。不过,既然你不习惯,这次我先依了你。下次再和我一起吃烤肉喝啤酒时,必须采取第一种方式。” “你肯定还有下次吗?” “会有的!不要眷恋那些旋转餐厅、星级酒店,不要钟情山珍海味、美酒佳肴,那都是人类丧失想象力之后的矫揉造作。你看,这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他们活得多随意,像一只只自由的山羊或者骆驼什么的。把面具撕掉吧,和我一起体验亚当夏娃式的赤身裸体的原始吧!” 我有些不耐烦地提醒他说:“不要再说那么多了,你不觉得和我说亚当夏娃太空洞了吗?” 他拿起酒瓶子,猛地碰了一下我手中的酒瓶说:“好的,今天不谈爱情,只吃烤肉喝啤酒。来,吃饱喝足,高尚的女人,你快乐我快乐!” 渐渐习惯了千恕之后,酒也喝得顺畅起来。我问他是做什么的,他神秘地说:“不要管我做什么,就把我当作一个候补诗人或备用哲学家好了,那样你会和我交往得心安理得。” “不!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 “我看出来了,你一直怀疑我的身份。虽然你是个体面的人,穿金戴银的,但有钱不等于幸福。假如你肯勇敢地选择我,我不但把你养得白白又胖胖,还可以使你天天处在恋爱的甜蜜之中。” 我佯装生气地说:“你不愿说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千恕深沉地看了我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我学的是哲学,曾在政府做过一段时间的公务员。如果我好好沿着那条路走下去,现在可能混得很像样了。但你会喜欢一个循规蹈矩、毫无棱角的什么副处级干部吗?当然不会。所以命运为了安排你日后爱上我,就叫我辞了职,做了潇洒而富有个性的自由职业者。这些年,我做过几宗赚钱生意:一宗是收购贩卖了一个夏季的劣质水果;二是一夜之间帮别人弄到了一家机构的网络密码,成功救活了一套昂贵的软件;三是炒赢了一大笔股票……” 我疑惑地问:“贩卖劣质水果能赚钱?谁要吃劣质水果?” “这世界上有很多赚钱的道儿——黑的白的、邪的正的。做劣质水果生意历来比做优质水果生意赚钱,因为收购价特别低。劣质水果当然没人吃,但可以做果酱呀。” “用劣质水果能做出优质果酱吗?” 他叹了口气说:“幼稚!人分三六九等,每个人都在寻找活得更适合的办法。如果世界上的人和地里的甘蔗一样齐刷刷的,还要法律干什么?你根本不了解社会,只知道上层人的花天酒地和无病呻吟,不知道底层人是怎么挣扎的。改天我带你去看打黑拳好吗?看看人靠血汗拼命的生存状态。” “什么是打黑拳?”我好奇地问。 “类似自由搏击,场外有人用筹码赌输赢。属于非法性质,以地下状态存在。” “你对我来说,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很新鲜很刺激,同时也是危险的。是吗?” 他马上为自己辩解道:“新鲜刺激我承认,并且粗陋庸俗,但我一点也不危险。我一不杀人越货、二不走私贩毒、三不纵火造乱。放心,跟着我绝对安全。” “这和跟着你生活有什么关系?” “好,现在不说以后的事。我会等到那一天的,你求我娶你的那一天!” “做梦!变态!我绝对不会喜欢上你……” “你已经喜欢上我了,只不过你还没意识到!”他抢着说。 我一只手拿着啤酒瓶子,一只手拿着一串烤肉,对着他大笑起来。 他啧啧有声地说:“瞧你现在这模样儿,一手拿着啤酒瓶子,一手拿着烤肉;再听听你的笑声,粗野又放浪;还有你的用词,泼辣而粗俗——要不是你骨子里原本如此,就是刚刚被我同化。我看,我配你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你还有什么资本看不起我呢?”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我下意识地看着自己两只手里的东西——特别是那个啤酒瓶子。实在太过分了!我恨着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是谁?和千恕交往是危险的,如果被人看见,就没法洗清。
我把啤酒瓶子和烤肉放下,正襟危坐,注视着他说:“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如果不是你强行把我劫持到这里来,我早把你忘了。也许,做个普通朋友还可以,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有,还有我的爱情,世人不能理解、甚至连你也不能理解!”
我站起身说:“我走了,谢谢你的啤酒和烤肉。”
“如果你忍心,就这么走吧。别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
“既然我根本不喜欢你,留下电话号码又有什么用呢?”
“留下就会有用。我的使命就是使你快乐,你快乐我快乐。留给我,需要的时候叫我陪陪你,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你肯定有需要我的时候,比如,什么时候想去看打黑拳……”“不用了,我不喜欢,那只是你感兴趣的生活方式。”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他沮丧地说,“你打骨子里看不起底层人。”
“为什么非要我看得起你?”我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可理喻。
“因为我爱你!”他孩子般地表白着。
我看着他,笑着说:“别自作聪明了,你骗不了我!你这种人可能吝啬得连自己也不爱,会爱我这个有家庭有孩子的老女人?大家心里都明白,你不过是想利用一种快捷方式得到我的肉体而已。告诉你,我现在没心情和男人寻欢作乐!”
他带着哭腔说:“怎么能说我不懂爱呢?我爱我家里养的小狗狗!这辈子我只爱我的小狗狗和你!”
我哭笑不得,无奈地说:“好吧,你就演戏吧!我有耐心等你的三天热情褪去。从现在起,我们谁也不要理谁。假如一个月后,你还需要我的电话号码,我会痛快地告诉你。”
听了我的话,他脸上立即展现出舒朗的笑容,大声说:“天!我预备等你一辈子的,结果你竟开价一个月,我简直赚大了。谢谢。”
“为什么你整天嘻嘻哈哈的,就不能有一会儿正经?”
“你好糊涂。你只看到一个人整天在笑,但就在你眨眼的那一瞬间,他其实是在哭啊!”
他使我迷惑不解。看到我有点迟钝的样子,他又变得嬉皮笑脸了。我不想再追究,无奈地摇摇头说:“再见,我得走了。”
他急切地说:“等等,等一下,请你!”
我头也不回地说:“还有什么要说?”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我的面前,拦住了我。
我生气地说:“不要不识趣,不要再一次向我证明你是个粗人!”
“你把我想成多粗都没关系!不过,你刚才吃完烤肉忘了揩嘴巴,嘴角上粘着一个肉屑。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肉屑陪你去超市。”他用手拂了一下我的嘴角。
看着离我那么近的千恕,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谢谢。我明白,你是想使我快乐的。”我说。
“你快乐我快乐——以你这种情商,可能花上一辈子时间也理解不透那句话的深刻内涵。”
在他明亮的眸子里,我忽然发现了一种东西,那是我从没见到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只知道它令我迷惑,令我眷恋。如果我不赶紧抬起脚,很快就会被那种东西绊住走不开。
他命令地说:“我送你去超市。”
也许是一种意志上的屈服,我不再那么抗拒他了,我已经在他摆好的那盘棋上输了第一着。坐着他的摩托车,一路上,我像长出了翅膀,被他带着飞翔,那种感觉新鲜而诱惑。
不一会儿,我就害怕起来,一个三十一岁的、早已飞不动的女人,怎么忽然就产生了长出翅膀的欲望?那本是恋爱着的女人的愿望,而我和千恕显然不是在恋爱。我对翅膀的渴望又从何而来呢?
就那么胡思乱想的时候,超市到了。我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
千恕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本来我是一刻也不想离开你的,但如果我跟你进去买东西,势必会替你付钱。为了避免一切可能的经济损失,我还是赶快逃好了。”
千恕的摩托车飞一样离开了我,很快便淹没在喧嚣的马路上。我怅然若失,脸上依然挂着被他逗出来的笑。他起码可以常常使我笑出来,不管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和他在一起,我找到了从别的男人那里找不到的笑声。
之后的日子里,我时常会沉浸在对千恕的好奇和猜测里。他是个神秘的男人,始终不告诉我他在做什么。他很可能是在用虚浮的表象掩饰心底深埋着的东西。世界上确实有那么一类人,他们碰过壁、受过伤,所以伪装了起来,为的是安宁地活着。千恕就是这样的人,绝对没错。
我没有一直把心思花在千恕身上,我不会爱上那种男人,充其量会被迷惑一阵儿而已。也许,我不可能爱上任何男人了,我害怕受伤。我已经脆弱得一碰就要粉碎。
这夜,看了一段米兰·昆德拉的小说之后,我站在幽暗的阳台上。夜如无风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