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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强烈的鄙夷和愤怒情绪耸了耸肩膀。
多萝西沉思着,也感到有些愤怒和恐惧。
“那么你所关心的是什么呢?”她十分气恼地问她。
“我不知道,”厄休拉说,“也许是什么和个人无关的东西。爱情———爱情———爱情———爱情有什么意义———爱情能值几文?不过是一种个人的情欲上的满足罢了。它能有什么重大作用?”
“谁也不会想到要让它起什么作用,不是吗?”多萝西讥讽地说,“我想这东西本身就是一种目的。”
“那么,它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厄休拉大叫着说,“如果它本身就是目的,那我可以一个接一个,一连气爱上他一百个男人。我为什么要永远守着斯克里本斯基呢?如果爱情本身就是目的,我为什么不可以不停地爱下去,一个接一个去爱我所喜欢的各种类型的男人?安东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的男人,我都可以爱———我都愿意去爱。”
“那么说,你并不真爱他。”多萝西说。
“我跟你说过,我爱他;———其程度不次于,或者更多于我可能爱上的任何其他的人。只不过还有许多在安东身上没有的东西,只有别的男人身上才有,而我都希望去爱。”
“比如说,那是什么呢?”
“这都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比方说,某个男人身上有某种强大的理解能力,或者在某个工人身上有某种庄严、直率的性格,或者某种确实存在而你又说不出的什么东西,再或者你在某一个人身上看到一种令人快意的不顾一切的热情———一个真正什么都在乎的男人———”
多萝西可以感觉到,厄休拉现在已经在讲着一些别的东西,一些这个男人无法向她提供的东西。
“问题是,你到底需要什么?”多萝西问道,“就只是要找一些别的男人吗?”
厄休拉沉默着。这是她自己感到害怕的一个问题。难道她天生就喜欢找许多男人吗?
“因为,如果是这样,”多萝西接着说,“那你最好赶快和安东结婚。别的路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就这样,厄休拉出于对自己的恐惧,她决定和斯克里本斯基结婚了。
他现在非常忙,全力为他的印度之行做准备。他必须去拜会一些亲戚朋友,还有些手续要办。他现在对厄休拉几乎已经完全有把握了。她似乎已经开始让步。他也似乎又变成了一个胸有成竹的自以为了不起的人物。
这时正是那年八月的第一个星期,他也参加了在林肯郡海岸边一所平房里举行的盛大集会。这次聚会是他的姨祖母,一位自视为社会名流的太太举办的,参加的客人可以打网球、打高尔夫球,还有摩托车和摩托游艇。厄休拉也被邀请去参加这个为期一周的聚会。
她勉勉强强终于答应去了。他们结婚的日期已经大致决定在那个月的二十八日。然后在九月五日,他们便将出发到印度去。但是在她的下意识中,有一件事她是明确知道的,那就是,她决不会去印度。
由于她和安东马上就要结婚,他们也就被看作是这里的重要客人,因而各自都有自己的房间。这所平房很大,除了中间大厅和两间较小的写作间之外,两边的廊子上各有八九间卧室。斯克里本斯基住在一边的廊子上,厄休拉在另一边。在这众多的客人中,他们感到彼此简直要找不到了。
作为已经订过婚的情人,不管怎样,他们倒是可以愿意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两人单独出去。可是在这一大群陌生人中,她感到自己跟他们十分生疏,因而很不自在,仿佛自己简直没有一个躲藏的地方了。她从来不习惯于同这种同一性质的群众接近。她感到害怕。
她感到和其余的人完全不同,他们是那么容易表面上都显得十分亲密,这在他们似乎全不费力就可以做到。她感觉到别人根本没有对她十分在意。这里有一种不合传统的各干各的气氛,她很不喜欢这样。在人群中,和许多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喜欢大家以礼相待。她感觉到,她在客人们中间没有产生应有的效果,她没能引起大家的注意。她不漂亮:在别人眼里什么也不是。甚至在斯克里本斯基面前,她也感到自己无足轻重,几乎是低人一等。他可以和在场的其他所有的人都混得很好。
晚上,他和她跑到外面的黑夜中去,被云彩遮住的月亮撒下模糊的光线,有时在一片烟雾中露一露面。他们就这样两人一同在潮湿的海滩边的沙丘上走着,听着海上的微波发出阵阵耳语,并闪现出一排白色的微光。
他现在对自己已经是信心十足。当她在海边走着的时候,她那柔软的丝绸衣服———她穿着一件蓝色的山东绸的上衣,下面穿着绷得很紧的裙子———被海风吹得缠在她的腿上噼啪作响。她真希望那风不要那么吹。她感到似乎一切都极力想使她暴露无遗,而她又没有心情去正面加以反对,她感到心情十分混乱。
他想把她引到山丘旁边一个洼地里去,那地方正隐蔽在一片灰色的刺丛和一些灰色的闪着光的野草之中。他使劲把她搂在自己身边,通过贴在她的肢体上的细密的丝绸,抚摸着她的令人目眩神摇的坚实而圆润的身体。那丝绸一面火辣辣地蹭在她身上,一面完全显露出了她的圆润坚实的体态,她的两腿之间似乎有一股火要烧进他的身体,使得他的头脑几乎完全燃烧起来了。她很喜欢这样,喜欢他的手摸在她身上时那丝绸发出的电火,在他把她越搂越紧的时候,他也发现那火已经燃遍了她的全身。她像一股电流一样随着他战栗着。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很美。在整个这段时间里,她都觉得她在他的眼中丝毫也不美,只是十分激动罢了。现在她完全任他轻狂。他好像疯了一样,无比强烈的热情使他简直发疯了。可是她,在她事后仰身躺在冰凉的柔软的沙土上,看着布满云彩的暗淡天空的时候,却感到她现在是和刚才一样完全处在冷淡的状态之中。可是他,沉重地呼吸着,似乎感到无比的满足,他似乎感到终于能够对她进行了一次报复。
一阵小风吹过她的脸,摇动着他们身边的野草。哪里能够找到她从来也没有尝到过的那最高的满足呢?她为什么是这样的冷淡、毫无兴趣、无动于衷呢?
在他们走回家去的时候,她看到从那平房里射出的许许多多可恨的灯光,以及那聚集在一起的许许多多的平房,他柔和地说:
“夜里不要锁上你的房门。”
“在这儿,我想还是锁上好。”她说。
“不,不要锁。我们已经永远不可能分离了。让我们不要否认这一点。”
她没有回答。他认为她的沉默就是同意了。
他本来和另外一个男人同住一间房。
“我想,”他说,“我要到一个更幸福的地方去,总不会把全院的人都吵醒吧。”
“只要你走的时候不大喊大叫,同时不要摸错了门就行了,”另外那个人说,转身睡觉了。
斯克里本斯基穿着一身宽条纹的睡衣走了出去。他穿过那个大饭厅,饭厅里快熄灭的炉火边还能闻到雪茄、威士忌和咖啡的味道。从这里走进另一边的走廊,来到厄休拉的门前。她躺在那里圆睁着两眼心里很难受,根本没有睡着。她很高兴他来了,这对她至少是一种安慰。让他搂着,感觉到他的身体贴着自己的身体,这的确是一种安慰。可是,他的胳膊和他的身体对她显得是多么的陌生啊!然而,和这里所有其他的人相比,她又感到他并不像他们那样可怕地陌生,那样地怀着敌意。
她不知道她呆在这里是多么的痛苦。她身体健康,对一切都充满了强烈的兴趣。在这里,她打网球,学着打高尔夫球,划着船到深海去游水,这一切都使她十分感兴趣,充满了热情。然而,在这里和别的那些人在一起,她无时不感到惊愕和畏怯,仿佛她的无比敏感的赤裸裸的身体已经被暴露在其余那些人的无情、残暴和十分具体的冲击之下了。
大家就这样充分地,几乎近于疯狂地享受着自己的精力所及的享受,日子一天一天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白天,斯克里本斯基也完全和大家混在一起,到黄昏来临的时候,他才独自占有着她。由于她现在正处在新婚的前夕,而且又准备马上到另一个大陆去,因而她在这里享有较大的自由,别的人对她也都十分尊敬。
一到天晚,麻烦就来临了,一到这时,她似乎便渴望得到某种她根本不知道的东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所疯狂想念的究竟是什么。天黑以后,她常常独自走到海边去,心中总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仿佛她这是正要去和人幽会。大海的苦咸的热情,它对大地的冷漠,它的摇摆不定的活动,它的能量,它的攻击,以及它的充满咸味的火焰似乎不停地挑动着她,使她趋于疯狂,并似乎随时在以一种不可能得到的巨大的满足在对她进行挑逗。而这时,作为这一切的具体的代表,斯克里本斯基出现在她的眼前,这个斯克里本斯基她认识,她喜欢,他的确也很动人,可是他的灵魂不能把她容纳在它的浪潮之中,他的心怀也不能激起她的燃烧着的火一样的热情。
有一天晚上,晚饭后他们一同出去,越过低处的高尔夫球场,走到海边的沙丘上。天空中只有几颗稀疏的小星,到处是那样的宁静,那样的昏暗。他们一声不响地一起走着,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过沙丘之间松散的沙土。他们沉默地在那一片黑暗中走着,慢慢走向沙丘那边的更深的黑暗。
忽然间,在翻过一个沙丘的高坡的时候,厄休拉猛地一扬头向后缩回身来,简直给惊呆了。她只见眼前一片白,月亮像一个圆形的炼钢炉的炉门一样,火光闪闪,从里面射出一派强烈的月光,照遍了海洋上的半个世界。那是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可怕的白色的光。他们叫喊一声,马上又缩回到阴影里去呆了一会儿。他感到他的饱藏着机密的胸膛已完全袒露出来,他感到自己像一个滚入烈火中的小珠子一样已完全融混在空无所有之中。
“多么神妙啊!”厄休拉用一种低沉的呼喊的声音叫着说,“多么神妙啊!”
她向前走了几步,一纵身跳了进去。他跟在她后面。她感到自己似乎也完全融化在那一派光亮之中,正向着月亮飞去。
那细沙像碾碎的银子,那海像是凝聚成了固体的亮光,朝着他们滚来,她也向前去迎接那闪着光的浮动着的大海。她让自己的胸膛受着月亮的抚摸,却把自己的腹部浸在闪着光的起伏不定的海水之中。他叉开腿站在她后面,仿佛像一个正在消失的影子。
她站在海水的边沿上,站在那大海的闪着光的躯体的旁边,海浪不停地冲刷着她的双脚。
“我要往那边去,”她用一种不容争辩的强有力的声音说,“我要上那边去。”
他看到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简直变得像金属一样了,他也听到了她的响亮的银铃般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对他发出的呼唤。
她像着魔似的沿着海边慢慢向前走着,他跟在她后面。他看到白色的浪花紧跟在闪着亮的波浪后面,冲过她的双脚和双腿。她猛地摊开她的两只胳膊以维持身体的平衡。他感到她似乎随时都可能就这样穿着一身衣服朝大海走去,然后,漂浮着一直被带到很远的地方。
可是她回来了,她向他走来。
“我要到那边去,”她用一种高亢的声音再一次叫喊着。那声音简直像海鸥的鸣叫。
“到哪儿去?”他问道。
“我也不知道。”
她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仿佛抓逃犯似的紧紧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