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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十字镇-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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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又加了一些。查理·霍格把一块烤肉切成条,几乎是细嚼慢咽地品尝着。他的咖啡里混合了浓浓的威士忌,他吃着小块牛肉,不时喝一口咖啡,把它们一起咽到肚子里去。米勒和施奈德吃完最后一口烤牛肉,米勒伸过手去,拿起查理·霍格的酒壶,喝了一大口,又把酒壶递给施奈德。施奈德举起酒壶,酒汩汩地灌进喉咙里,喝了好几口,才把酒壶递给安德鲁斯。安德鲁斯把酒壶嘴靠在紧闭的嘴唇上,过了一会儿才喝了一小口,慢慢咽下去。
  施奈德叹了口气,伸直四肢,躺在营火跟前。他从喉咙深处发出像是低沉缓慢的怒吼声:“肉饱酒足,就缺女人了。”
  “牛肉和玉米做的威士忌不是罪恶,”查理·霍格说,“但女人,可是对肉体的诱惑。”
  施奈德打了个哈欠,又在地上伸展了一下四肢。“还记得屠夫十字镇的那个妓女吗?”他看着安德鲁斯,“她叫什么来着?”
  “弗朗辛。”安德鲁斯说。
  “对,是弗朗辛。天哪,确实是个美人。她是不是对你动情了,安德鲁斯先生?”
  安德鲁斯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营火。“我没看出来。”
  施奈德笑了。“我不相信你没有跟她做过爱。我的天,瞧她看你的眼神,你几乎不用花多少钱就可以把她弄到手——或者一文不花。想想看,她说她没在工作……感觉怎么样,安德鲁斯先生?是不是很美妙?”
  “算了,弗雷德。”米勒轻声说道。
  “我想知道感觉怎么样。”施奈德说。他用胳膊撑起身子。炭火的暗光映红了他圆圆的脸庞。他的眼睛盯着安德鲁斯,脸上露出不自然的凝固了的笑容。“柔软雪白,”他声音嘶哑地说道,一边舔着舌头,“你是怎样干的?给我说一说——”
  “够了,弗雷德。”米勒厉声说道。
  施奈德愤怒地看着米勒。“怎么回事?我有权利说话,是不是?”
  “在这偏僻的地方想女人毫无意义,”米勒说,“耽于幻想弄不到手的东西会让你丢掉现有的一切。”
  “无耻放荡的女人。”查理·霍格说,一边又倒了一杯威士忌,还往里加了一点咖啡,给酒加一点温。“是魔鬼的把戏。”
  “什么都不想,”米勒说,“就什么都不会失去。来吧,趁还有亮光,我们去把那些牛皮剥完。”
  施奈德站起身,抖了抖身体就像一头刚浮出水面的动物。他笑着清了清喉咙。“见鬼,”他说道,“我只是跟安德鲁斯先生开个玩笑。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当然,”米勒说,“我们走吧。”
  两个人离开营火,朝拴马的地方走去,马是拴在一棵树上的。营火微微照亮周围一圈,在他们走出这个亮圈之前,施奈德转过身,冲安德鲁斯一笑。
  “我回屠夫十字镇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雇一个德国小妞玩几天。安德鲁斯先生,如果你等不及的话,你得先赢了我。”
  安德鲁斯等在那里,一直到听见两个人骑马走远了,并且看着他们骑马快步跑过灰色的谷底,直到他们上下跳动的黑色身影融进西边更黑的高耸山脉。然后他溜进自己的铺盖里,闭上眼睛;查理·霍格洗刷烧饭用的器皿、清扫营帐时,安德鲁斯听了一会儿动静。在黑暗中,他用手摸了摸脸,感觉粗糙和陌生。脸上经常让他感到惊讶的络腮胡子影响了他的手感,他的五官摸上去好像不是自己的。他很想知道自己现在长什么样。他怀疑如果弗朗辛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恐怕认不出他了。
  自从那天晚上在屠夫十字镇去了她的房间,他一直不让自己再去想她。但刚才施奈德提起她的名字,对她的思念不由自主地向他袭来。他无法把她的形象从脑子里赶走。他看见她仿佛就像在那天转身逃离之前最后时刻他看着她一样,看见她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他在自己简陋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天自己为什么逃离?那天他无动于衷,明白自己必须逃离。那天当他看到弗朗辛赤身裸体站在自己面前晃晃悠悠,好像是自己让她停在那儿的时候,胸口一阵恶心,同时他感到自己热血奔涌,因而又十分厌恶。
  在睡意袭来之前,他把那天晚上在屠夫十字镇从弗朗辛身边逃走和今天早些时候在科罗拉多山脉逃离掏空内脏的野牛两者微妙地联系在一起。他终于明白,因为看到野牛先前还是高傲、尊贵、充满尊严的模样,突然间变成了僵硬的任人摆布的一堆死肉。野牛原来的形象被剥夺,或者他想象中的野牛的形象被剥夺后,古怪嘲弄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异常震惊,感到恶心并逃离。这堆肉不是野牛本身,或者不是他想象中的野牛本身。那头野牛本身已经被戕杀。在野牛本身被戕杀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内心某种东西也一同被毁灭了,他不敢面对这种毁灭,因此他逃跑了。
  在黑暗中,他再一次从铺盖里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自己冰冷粗糙的突出的额头,沿着鼻子,向下一直摸到皲裂的双唇,捋了捋浓密的络腮胡子,希望以此摸出自己的五官长相。他睡着的时候,手还放在自己的脸上。
  6
  白天越来越短;夜晚凉爽,平坦山谷的绿草开始变黄。几个人在山谷里度过第一天之后,几乎每天下午都要下雨,因此他们渐渐习惯在三点钟的时候丢下手上的活儿躺在帐篷里。帐篷是用一块防雨帆布从马车高高的侧面拉下来,然后用短木桩固定在地上的。他们躺下来;休息的时候,很少开口说话。雨水落下来,滴在帆布帐篷上的时候,被上面遮挡的松树截断,因此他们听到的雨声很轻,有一滴,没一滴,十分凌乱。他们从马车高高的车肚底下看着细雨纷纷。有时候雨像浓雾一样灰蒙蒙的,几乎挡住了对面树木葱葱的高山;有时候雨滴被太阳一照,银光闪闪,像细针一样从空中闪过,进入松软的土里。雨一般不超过一小时,雨过天晴之后,他们重新开始追逐屠杀野牛,通常一直到半夜。
  牛群被赶到山谷越来越深的地方,安德鲁斯、米勒和施奈德不得不在日出之前就起身,这样他们才能猎杀比较多的野牛。第一个星期过去一半的时候,他们得多骑一小时马,才能接近牛群。
  “我们一鼓作气把牛群赶到山谷尽头,”当施奈德对长距离骑马不耐烦的时候,米勒说道,“然后我们沿原路再把它们赶回来。如果我们把牛群一会儿赶到前面,一会儿赶到后面,它们就会分散成一小群一小群,那时我们就不会轻易得手,不会把它们一网打尽。”
  每隔两三天,查理·霍格就把牛套上马车,沿着屠杀野牛的小径跟过来。绑在一起的牛皮铺展开来形成了一条不规则的线路,小径就是由这条线路标志出来的。马车一路缓慢前进,安德鲁斯和施奈德,有的时候还有米勒,跟着查理·霍格一起走。他们一边走,一边把坚硬的牛皮扔进马车。当所有牛皮都被拾起来后,马车把这些牛皮运回主营地,在主营地这些牛皮又被从马车上抛到地上。然后他们把这些牛皮一张张叠起来,叠得直到够不到为止。当一摞牛皮有七八英尺高的时候,他们就在上层牛皮和下层牛皮的腿上切开一个口子,然后用刚从被屠杀的野牛身上剥下来的生牛皮做成的带子,从上下口子上穿过去,拉紧了,系起来。每一摞都有七十五张到九十张牛皮,每一摞都很重,他们合四人之力,才能把它们抬起来,搬到树荫底下。
  威尔·安德鲁斯的剥皮技术渐渐长进,手越来越有力,越来越游刃有余;刀失去了光泽。用多了,刀切得越来越有把握。后来当施奈德剥完两头牛的时候,他也能剥完一头牛。野牛的臭味、摸着温热的牛身上的肉时手上腻味的感觉以及野牛血块的惨状对他的感官影响越来越小。不久他就像一台机器那样剥皮。当他从一动不动的牛身上剥下牛皮,钉在地上时,他对自己的一举一动浑然不知。剥掉皮的牛身上黑压压叮满了吃食的昆虫,安德鲁斯能够骑马穿行在这一堆堆的野牛尸体中间,对温暖的气温下腐肉散发出的臭气也无动于衷。
  有时候安德鲁斯陪同米勒去追击野牛,但施奈德总是待在后面休息,等猎杀了足够数量的野牛再开始剥皮。安德鲁斯和米勒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也就对米勒猎杀野牛的方法不像以前那么好奇,他注意到米勒使用某种策略,首先把牛赶到某个合适的位置,让被围杀的牛保持某种形态,以便剥皮的时候容易和快捷。
  有一次,米勒让安德鲁斯拿着他的枪,试一试看能不能让牛群停下来不动。安德鲁斯匍匐在地上,就像他经常看到米勒做的那样,选好目标,一枪正中一头牛的牛肺。他又猎杀了三头野牛后,才打偏了目标,让一小群牛跑散了。打完后,他让米勒先往前走,自己则匍匐在那儿,把玩刚刚用过的弹壳,回味刚才猎杀时的感觉。他看着躺在两百码开外的四头野牛,除了肩膀因为夏普斯步枪的强烈冲击隐隐刺痛外,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有几片草钻进了他衬衫的衣襟,挠得他痒痒的。他站起身,掸掉身上的草,慢慢走着离开他躺的地方,离开米勒,走到施奈德躺着的草地上。这地方远离山体,靠近刚进山谷的几棵松树,他们的马就拴在其中的一棵松树上。他在施奈德身边坐了下来,但没有说话。两个人等着,一直到米勒步枪的响声变得微弱。然后他们沿着野牛尸体标志出的小道,边走边剥。
  夜晚的时候,三个人都累坏了,话也懒得说。他们狼吞虎咽地吃完查理·霍格准备好的食物,喝光熏黑了的大咖啡壶里的咖啡,筋疲力尽地倒在各自的铺盖里。米勒对牛群穷追不舍,弄得他们精力日衰,饮食睡觉是他们感到唯一有意义的事情。有一次施奈德想要改善一下伙食,走进森林,打到一只母鹿;还有一次,查理·霍格骑马穿过山谷,来到野牛饮水的小湖,带回了十几条几英尺长的鳟鱼。但鹿肉他们只吃了一小部分,鳟鱼淡而无味;于是他们又回到一成不变的饮食:肥壮的野牛肉。
  每天施奈德从一头被猎杀的野牛身上取出肝脏。吃饭的时候,肝被分成大致相等的分量,大家各拿一份,这几乎成了每天必做的事情。安德鲁斯了解到他们三位年长的人吃牛肝,并不是为了卖弄自己。米勒解释说除非人吃了牛肝,否则就会得“牛症”:身上皮肤破裂,大面积溃疡,伴有发烧乏力。了解这一点后,安德鲁斯强迫自己每天晚上也吃一点牛肝;他觉得牛肝很难吃,没有纤维组织的牛肝滑溜溜的,微微温热,有点臭腥味,但由于他疲惫不堪,牛肝并非不堪下咽。
  在山谷待了一个星期以后,已经有了十堆捆绑好的牛皮,在一个小松树林里紧靠着放在一起,但在安德鲁斯看来,牛群数量并未减少,它们仍然安详地在山谷平地里吃草。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都是早晨乏力,晚上酸痛。就像先前在草原上跋涉寻找水的时候一样,在安德鲁斯看来,时间似乎从过去的日子里分离了出来。在高山上的大山谷里就他们四个人一起生活,但他们的隔离并没有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反而将他们拉得更远了,他们每个人都各自行事,单打独斗。晚上他们很少说话,即便说话,话题也是和捕猎的某个细节相关。
  特别在米勒身上,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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