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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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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快镇定下来,无事般地在袁世凯的对面坐下,问:“大公子呢,没来?”

  “他到彰德府去了。”袁世凯说,“我们先去汲县暂住一段时期,夏天搬到彰德府洹上村去,他到那里购置房子去了。”

  杨度点点头,望着这位遭贬的大员。只见他脸孔明显地黑瘦了,益发衬出嘴唇的厚大,两鬓现出了不少白发,神情有点疲惫,但两只圆大的眼睛仍然光亮,仿佛在告诉人们,他胸中的锐气并未减杀。杨度略觉一丝宽慰。

  相对沉默了一阵,杨度说:“我几次来府上探望,见大小门都关得紧紧的。直到昨天下午,才得到您今天离京回籍的消息。”

  袁世凯苦笑了一下,说:“削职为民,无公事可办了,关起门来还可以减少些闲言碎语。”

  杨度扭过头瞥了一眼后面的三个兵士。大概今天起早了,车尚未开动,他们便已打起磕睡来了。杨度轻声说:“那三个家伙好像是步军衙门的。”

  袁世凯看了他们一眼,说:“是的,明为护送,实是监押。”

  “可耻!”杨度咬紧牙关骂了一句。

  “轻点。”袁世凯以手压了压。“皙子,你要知道,我这已经是不幸中万幸了,差一点脑袋就丢了。有他们押送还好些,我还真的怕半途有人行刺,不明不白地死掉。”

  “真的,是要留神点。”这句话提醒了杨度,他突然想起《水浒传》中野猪林的故事来。

  “你放心,我早做了准备。”袁世凯拿手拍了拍腰间。“这里藏着家伙哩!”

  说罢,“嘿嘿”地笑了两下,露出一排大而黑黄的牙齿来,又指着刚刚走过去的两个男仆的背影说:“他们棉袍里都有英国的短毛瑟。”

  “这就好!”杨度点点头,心想:不愧是戎马出身的新军统帅。

  “皙子。”袁世凯亲昵地叫了一声。“这次多亏了张中堂的帮忙,几次想去登门致谢,但又不便。你来了很好,麻烦你代我去一趟锡拉胡同,就说袁某人这辈子不会忘记他的恩德。”

  “我明天就去。您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转告张中堂吗?”杨度常听人说,张袁二人面和心不和,他希望能由此了解一点袁对张的看法。

  “也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了。”袁世凯想了想。“张中堂才学阅历都要大大超过我,平时办事又谨慎,不像我,留给别人的把柄很多。不过,依我看,朝廷会有一系列大举措出来,罢袁某人的官职只是开始,你不妨转告张中堂,请他多留个心眼。”

  “行,我一定把您的意思转告给他。张中堂过于鲠直,摄政王大概也不会很亲近他。”

  “摄政王,哼!”袁世凯的鼻子里冲出一股气。他抬起眼又看了下那三个抱枪的兵士,见他们睡得正熟,说,“他现在相信的是一班子本家子弟,那些人中居然有人说我是曹操。皙子,早知如此,我不如干脆做曹操还好些。”

  杨度瞪大着双眼望着这位贬归原籍的军机大臣,不料他今日说出这等话来。然而就是这句话,仿佛一道电光闪过,使他突然看出了这个人物内心中的秘密。多年来醉心帝王之学,努力寻找命世之主的候补四品京堂,心扉陡然为之一开,大有一种“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然而,他此刻正在走麦城,能有东劝再起的一天吗?

  “是的!”杨度断然点头附和,说,“历来都说曹孟德是奸雄,其实他才是汉末真正的英雄。统一北方,稳定汉室,保护刘氏孤儿寡妇的正是他。不瞒您说,我最欣赏的就是他那句毫不矫饰的自白:若非孤,正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曹操说的是一句大实话。”袁世凯插话。

  杨度接着说:“别人都可以称王称帝,他曹孟德为什么不可以做皇帝?何况他本人到死都没有登基,做皇帝的只是他的儿子。要是我,根本不会等到儿子那一辈,我自己早就篡位了。”

  袁世凯夹雪茄的手轻轻地在杨度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笑着说:“痛快,皙子,咱们是心心相照!”

  杨度就势问:“袁宫保,您能对我说说此番回乡后的打算吗?”

  “皙子,偌大一个京师,今日我只有你一个贴心人了。我跟你说句真心话吧,你听着就行了,不要对别人说。”袁世凯的神态凝重起来。“我此番回河南,奉行的只有八个字:怡情养性,以待时变。”

  杨度进一步试探:“您认为时变会很快到来吗?”

  “皙子,古人说:月晕而风,础润而雨。时变的种种迹象都已出现了。”袁世凯盯着杨度的脸,正色道,“依某之见,迟则三五载,速则一两年,中国必然大变。”

  杨度蓦地将袁世凯的手握紧,神色庄重地说:“宫保大人,杨度今日真正地看到了您才是中国的梁柱,无故遭贬而英气不杀,令杨度敬佩,对时局的看法又不谋而合。宫保大人,您放心回去怡情养性吧,谢安回朝的一天不会很久的。”

  袁世凯也紧紧地握着杨度的手,激动地说:“皙子,在我倒大楣的时候,你能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真正地感谢你。若不嫌我给你带来麻烦的话,请常去洹上村走走,看看我这个落难的朋友。”

  杨度说:“您在北京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亦竹她也总不忘大人的宽宏大量。”

  “说哪里话,我那个老二真不成器,她和你才是真正的一对。什么时候生了个胖儿子,不要忘记向我报一声喜!”

  “那是一定的。”

  “哎呀!”袁世凯忽然喜滋滋地指着窗外说,“皙子,你看那好像是范孙来了!”

  杨度顺着袁世凯的手势看出,果然是范孙。

  “范孙是个拘谨的人,刚才那些话不要对他说。”

  就在袁世凯叮咛之际,范孙已走近了。

  范孙是严修的表字,时任学部侍郎。严修,直隶人,二十四岁即高中二甲进士入翰林院,是个学养深厚、品行端方的读书人。袁世凯做直隶总督时,他任直隶学务处总办。袁在直隶大办新政,新军、洋务、教育,三大项目齐头并举。袁敬重严修,常和严商量兴办教育的大计,虚心听取严的意见,委严以重任。严修感激袁世凯的知遇之恩,为直隶的新学兴盛竭尽全力。后来袁又保举他进朝廷,直到出任学部侍郎。这次袁遭贬,朝廷内阁、军机处、六部九卿、翰詹科道、直隶总督衙门无一人替袁世凯说话,惟独严修抗言上疏,历数袁之功绩。尖锐指出,以足疾罢黜大臣,将贻后世子孙以笑柄,请朝廷收回成命。这份书呆子气极重的奏疏,当然不会得到摄政王的理睬。

  “范孙,我在这里!”袁世凯忙起身,对着窗外招呼。

  “慰庭兄!”严修边喊边进了车厢。

  杨度也站起与严修打招呼。大家刚坐定,月台上响起铃声。

  袁世凯说:“火车就要开了,两位的高情厚谊,袁某人心领了,请赶快下车吧!”

  “不要紧,我送你到芦沟桥再下车。”严修坐着未动。他今年四十九岁,比袁世凯小一岁,但人长得单瘦,又配上一副圆框东洋近视眼镜,看上去,倒比袁要大五六岁。

  “皙子,那你就先下车吧!”

  “我和严大人一起送你到芦沟桥。”

  “好,最好!”

  袁世凯显得很兴奋,吩咐家人拿出两瓶酒来,于氏夫人又将随身带的干牛肉、花生仁拿出。袁世凯亲手斟满三杯酒,动情地说:“有句老话:一生一死,乃见交情。袁某今日被贬回籍,无故遭难,两位先生不怕受牵连,冒着严寒前来车站送我,又要陪我到芦沟桥。此情此义,袁某一生一世不会忘记。倘若天不绝袁氏,还有出头一天的话,必当重报。苍天在上,这杯酒为证。”

  袁世凯说罢,将茶几上的酒杯端起,再举平头顶,然后略微弯腰,把这杯酒洒在脚边的绒毯上。杨度赶紧给空杯再斟上。三人碰了一下杯子,都一饮而尽。

  正在这时,车头拉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鸣叫,紧接着是一声“哐螂”巨响,火车启动了。在沉重的车轮与铁轨的辗压声中,这辆拖着四节车厢的蒸汽火车,缓缓离开前门车站,向西南方向驶去。袁世凯望着渐渐消失的正阳门,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

  严修见袁世凯的面孔阴晦沮丧,知他心里难受,安慰道:“慰庭兄,想开点,伊尹蒙诬,周公负谤,重臣受一时之委屈,不久终将大白天下的例子,自古来数不胜数。好生回籍休养一年半载,朝廷圣明,澄清小人构陷后,必当重新起用。”

  袁世凯说:“我能想得开。当年先叔祖在前线带兵与长毛作战,流言恶语几乎每日不断,朝廷也存有疑心,但先叔祖还是挺过来了。先嗣父为官期间,也常有不顺心之事。看来我袁家的人,上天给予的磨难要比别人更多些。袁某我自己招来的祸自己承担,原无所恤,只是范孙兄你为此受连累,我心中不安。满朝文武,过去自称是我朋友的不知有多少,遇到出事了,都噤若寒蝉,惟有你仗义执言,抗疏上奏。范孙兄,你不愧为今天的古君子!”

  “别说这些了。纠偏扶正,本是臣子侍君的应尽责任,何况慰庭兄在直隶期间对我的一片诚意,今日上疏,也是义不容辞的。”严修摘下眼镜,用手擦了擦深陷的双眼。

  “严大人,您的奏拆发下来了吗?”杨度问。他对这位满身书卷气的学部侍郎充满敬意。

  “淹了。”严修叹口气说,“我又拟好了一道折子,请乞骸骨归里。今日送慰庭兄回籍,过几天我也要回老家去了。”

  “这都是我牵累的。”袁世凯的眼圈有点红了。他从衣袖袋子里掏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纸来,说:“范孙兄,这是一张八千两银票,请你收下。”

  严修连连摆手:“你这是做什么?”

  说罢,脸上现出很生气的神色:“我刚才的话,是向你叫苦来的吗?”

  袁世凯忙说:“范孙兄,你莫生气。我知道你长期来做学官,没有额外的进益,加之廉洁自守,日子本来就过得清贫。倘若回籍,一大家子人如何过?我虽然也罢了官,但银钱上比你好些。你不要推辞,收下吧!”

  严修敛容道:“慰庭兄,我上疏请朝廷收回成命,乞骸骨请归故里,均为道义所激,不存利害之心。你今日拿八千两银子来,硬逼我收下,岂不坏了我的清名!”

  袁世凯听了这话,只得将银票依然放进袖袋,说:“好,范孙兄,我敬重你的志向,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不必太固执,哪一天生计有困难了,修一封书到洹上村来吧!”

  杨度过去只听说过严修的大名,没有见过面。今日见他这样,方知是一位捐介可敬的长者。“严大人,像您这样一位忠贞体国的贤臣,若真的也被罢官回籍的话,那朝廷算糊涂到家了。”

  严修凝视杨度片刻,缓缓地说:“皙子老弟,眼下朝廷的气候,真是阴晴难测呀!”

  一句沉重的话说一得大家都缄默起来。过一会,袁世凯对严、杨说:“克定的农工商部右承一职尚未撤掉,他还得常住北京,请二位今后多多照应。”

  严修点头。

  杨度问:“克文、克良他们呢?”

  袁世凯说:“暂时还住北京一段时期,明年秋天后再随他们的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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