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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
经中国地质调查所所长翁文灏和新生代研究室名誉主任步达生商量之后,负责周口店发掘“北京人”遗址的担子,便历史地落在了裴文中的肩上。
1904年1月19日出生的裴文中,当年挑起这副担子时,只有25岁。正是这一多少有些巧合与无奈的安排,改变了他的一生,也改变了人类本已写就的历史,使原本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或者政治家的他,最终成为享誉世界的科学家!
中国共产党诞生那年,裴文中怀揣家里为他拼凑的几十块银洋,心里铭记着父亲“做人要正,成绩要硬”的教诲,只身来到北京求学,先考入北京大学预科,后转入本科地质系。1927年毕业后,来到新生代研究室工作。1929年春,当周口店的发掘工作无人支撑时,主持周口店发掘工作的担子,搁在了裴文中的肩上。
1929年12月2日下午4时,落日已经染红西山,发掘场地上,除了北风的呼号,便是荒草的哀鸣,虽然人人都感到寒意彻骨,但为了心中那份难灭的希望,大伙在连脚都站不稳的情况下,仍坚持用最原始的运土办法,用绳子把一筐一筐的土从洞中拉上来,然后再用人工一筐一筐地抬出洞外。
由于天气太冷,已经冻得浑身发抖的裴文中准备下令收工。就在这时,远古祖先的大门“吱”地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他们很意外在空隙的底部凿穿了一个神秘的洞。裴文中爬过去仔细一看,洞穴至多能容得下一个人,并且一部分已被砂土填满,仅为一个薄隙。“这个洞穴,会不会是猿人行走的通道呢?”敏感的裴文中顿时喜出望外,心里一阵窃喜。他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一边找来一截绳子拴在腰上,再点燃一根蜡烛和攥着一支手电筒,而后对周围的人说道:“你们将绳子的这一头拽住,我先下去看看!”
裴文中坠绳而下,进入洞中。
蜡烛的火苗在忽明忽暗地跳荡,裴文中辩不清洞的长度,只感到阴森恐怖的气氛笼罩着全身。他摸着洞壁往前大约走了五六米,便停下脚步,将弓着的身体慢慢蹲下来,然后瞪大眼睛仔细察看。这一看,简直让他惊呆了:一片片的白骨———远古动物的化石全都安详地躺在洞底的尘土之中,只要用手一扒,一块块的化石便清晰地显露出来,像是上帝有意保存下来的一座化石宝库!
望着眼前的一切,裴文中那多少有点恐怖的心被骤然而来的兴奋替代了,这一极度兴奋使他忘记了是在窄小的洞穴之中,以致当他猛地站起身时,脑袋竟撞在了洞顶那坚硬的石壁上,随着一声闷响,差一点使他昏倒过去。
稍待片刻,裴文中在工人们的齐声叫喊中开始顺着绳子往上爬。他一边往外爬,一边用手电筒向洞壁的四周反复照射。说来真是奇怪,就在他的腿即将迈出洞口的那一瞬间,他突然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黑黑的、圆圆的东西。凭一种直觉和多年的经验,他感到有重要的事情似乎马上就会发生,使他本来就很兴奋的心再度燃烧起来,以致于多年之后,跟他发掘的工人还清楚地记得他刚走出洞口时的情景———裴文中一手捂着凸起血包的头,脸上飘荡着因高度兴奋才有的红晕,语言极不流畅地说:“我……我感觉到这里将有很重要的发现!”
裴文中爬出洞口之后,把洞内看到的情况向工友们作了简单介绍,工友们听了后,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经过简短的商量,裴文中和工友们又把洞口开大了些,然后才与乔德瑞、宋国瑞和刘义山三位工友一起下到洞底。
裴文中他们平常在洞中发掘,一般是点汽灯,因汽灯比当时所有其他照明设备都好用。但由于这个洞穴的空间太小,他们每个人只好点燃一只蜡烛。他们一步步地往前走着,尽管四支蜡烛都在燃烧,都在跳动,但洞内却越发昏暗,惨淡的光亮使4名发掘者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由于裴文中的一只手上拿着蜡烛,挖掘时就只能靠一只手了。含大量化石的堆积物被一铲铲小心地挖出,又一筐筐拉出洞口……此时此刻,山野中寒风呼号,零星的雪花在风的裹挟中无目的地乱飘乱荡,不时地洒落下来,给人带来几丝冷气;惨白的太阳从西方的山顶悄悄钻出云雾,向世界作了最后的告别,便再也没有露面。
天就要黑了。
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或者是由于到了下工的时候,周围显得异常的寂静。越发黑暗的洞穴深处,4个人不说一句话,全都屏住呼吸,沉寂中只有锤镐、探铲发出的冰凉的碰撞声,才证明洞里还有四个高级生命的存在。
突然,刘义山大叫一声:“这是什么?!”
裴文中和另两个人同时哆嗦了一下,急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围拢过去。
“小心,先别动!我看看再说。”裴文中将左臂轻轻举起,一豆烛光悠悠荡漾开来,照耀着洞底,映射出一个凸露的圆圆的东西———
“是什么?”三位工友齐声问道。
“像是人头?”裴文中有些迟疑地回答说。
“真的?”
“我看看再说。”
裴文中又仔细看了看,少顷,他突然惊喜地喊叫起来:“对,没错,是人的头骨!是人的头骨!”
“真是太走运了!”三位工友也高兴得一起喊叫起来。
而这一刻的裴文中,真是惊喜得简直有些忘乎所以了!是啊,藏匿了50万年的人类祖先,终于向她的子孙第一次露出了尊容———裴文中方才看见的那个黑黑的、圆圆的东西,原来竟是一块完整的猿人头盖骨!这块很完整的猿人头骨,已经露出了一大半,其余尚埋藏在坚硬的沙土中。此时此刻,她静静地躺在那儿,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如同一位刚从梦中惊醒的睡美人,正惊讶地瞧着眼前这位只有25岁的如疯似狂的年轻人。而裴文中也痴痴地注视着这位姗姗来迟的睡美人,她的“美”令裴文中热血沸腾,身心颤栗,甚至连碰也不敢碰她一下。因为凡是搞考古的人都知道头盖骨化石的重要性,它最能体现它所代表的一定发展阶段上的古人类的原始特征;原始人和现代人相比较,差别主要就集中在头盖骨上。
就在裴文中与那块隔了四五十万年的头盖骨相互注视的时候,天越来越黑了。有人提议,天色已晚,最好等明天再挖,免得弄坏了。再说,老祖宗已经在这里呆了几十万年,她哪里还会在乎这十几个小时呢,还是让她在这儿安安静静地先睡上一宿再说吧!但也有人反对,认为应该立即把它挖出来,万一晚上出点意外,岂不成了历史的罪人!
裴文中没有回答,陷入思考中的他只摆了摆手,又摆了摆手……怎么办?是今天挖,还是明天挖?他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后还是果断决定:由于夜间在野外放着不安全,今晚必须把头盖骨取出来。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慢慢操起了手中的铁锹……
当裴文中在微微的颤抖中做完一切后,一个完整的猿人头盖骨便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在这一时刻,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身心的颤栗和激动,面对这辉煌夺目的伟大发现,竟一时不知所措了。”他心里除了兴奋,就是忐忑不安;
他明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又怕这一切会是一个梦。片刻,他才找来一根小小的撬棍,轻轻插入头骨底部,然后慢慢撬动。遗憾的是,由于头骨已朽化成石,撬动中造成头盖骨破裂。这使他非常后悔,但恐怕也是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事情。用什么东西将头盖骨装上带出洞去呢?裴文中一时犯了难。是的,都是因为这个发现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了,即使最伟大、最有远见的科学家,也断然不会想到这人类研究史上照耀千古的发现就在今天,就在眼前!最后,裴文中想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于是他很快脱下身上的棉袄,将头盖骨轻轻地包藏起来,而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躬腰走出洞穴。
“挖到宝贝了,这是真正的宝贝儿……”和裴文中一道走出来的民工,情不自禁地向等在外边的人争相传播着消息。众人听到喊声,目光“刷”地射向裴文中手中捧着的棉袄。
“到底挖出了啥宝贝儿?叫我们看看。”众人围住裴文中,眼里放出奇异的光。
裴文中急忙转了个身,几乎是哀求大家说:“大家不要抢,小心碰坏了。别着急,回去打开好好看,好好看……”
“走,快回去,快收拾东西回去看看这个人到底长的是啥样子。”民工们吆喝着收拾发掘工具。
夜幕降临了,起伏的山峦在沉沉的夜色的包围中,显得格外的肃穆而空旷。风已停歇,雪却下得越发的大了起来,看样子,一场真正的封山大雪就要到来了。衣着单薄的裴文中紧紧搂抱着怀里的头盖骨,在起伏不平的山间小路上一步一步地往回走着,走着,一片片的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在他的头上、脸上、肩上、身上,还有那冷飕飕的风,裹着那浓浓的夜,如同细细的皮鞭一般不时地抽打在身上,让人生出一阵阵的恐惧与寒意。裴文中尽管冻得全身直哆嗦,可他的怀里像是搂着一团火,直撩拨得他热血沸腾,激动不已……多年之后,他对此情此景依然记忆犹新:
我像一个淘金人突然遇到了狗头金,不,我怀中的头骨比狗头金要贵重得多,意义更大得多。尽管是寒雪飘洒的冬夜,但我只穿了两个褂子的身体,却没有感到一点寒意,只觉得心在怦怦地跳,两腮和耳朵根热辣辣的。我怀抱头盖骨,在沉寂的山野中走着,思绪不住地翻腾。多少人的向往、梦幻和追求,今天终于付诸实现了,50万年前的人类就躺在怀中,实实在在地躺在怀中,这就是我们的祖先啊!这是一件多么有趣和了不起的事情!想到这里,我的眼窝开始发热、发烫,最后泪水哗哗地淌了下来……
夜色中的裴文中摸索着回到当年师丹斯基和步林等人住过的乡村寺庙———也就是他现在的指挥部兼宿舍后,匆匆吃了几口饭,便将自己关在屋里,奋笔疾书,向北平的翁文灏所长报告这一惊人的发现:
尊敬的翁所长先生:
今天交了好运,我们在原发掘址第九层下边发现一个洞穴,经发掘得一猿人头盖骨,一个完整的头盖骨。我在现场就把它取出并安然无恙地带回。待稍作处理,我即携此头盖骨返北平面交。
裴文中敬上
1929年12月2日晚匆匆
翌日一早,裴文中派专人把信送去北平。送信的人前脚刚走,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接着便跨进了邮电所的大门,又急匆匆地给步达生拍了一封电报:
顷得一头骨,极完整,颇似人。
北平方面接到裴文中的信和电报后,消息迅速传开。科学界在一片哗然之后。
是的,完整的“北京人”头盖骨的发现,以无可辩驳的事实宣告了周口店的发掘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并使一切怀疑和贬低裴文中的人目瞪口呆,哑口无言。此前,古人类学家发现的最早的人类,是德国的“尼安德特人”,距今约一二十万年,属“古人”阶段。也就是说,在裴文中未发现这块“北京人”头盖骨之前,人类只有一二十万年的历史。然而这个世界却因年仅25岁的裴文中的出现,便使人类的“寿命”一下子多了几十万年!
很快,中国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