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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被困时,赫拉克利乌斯一直在小亚细亚统领着帝国军队。在一次出奇制胜的反攻战役中,他击退了敌人。他首先前往高加索,与突厥可汗会面,同意建立联盟——他扔给可汗许多荣誉和礼物,并愿把自己的女儿尤多基娅(Eudokia)嫁给他做新娘,结成姻亲;接着,他马不停蹄地一路南下,于公元627年秋在尼尼微(Nineveh,位于今伊拉克北部)击败了一支波斯大军;随后又向泰西封进发,那里的敌人势力正在减弱。
重压之下,波斯高层开始崩溃。库思老二世被谋杀,他的儿子卡瓦德(Kavad)继位,立即向赫拉克利乌斯提出议和。罗马皇帝对于波斯割让领土的许诺和各种赞誉非常满意,于是撤军到君士坦丁堡,并派出他的特使前去谈判,条件包括归还历次战争中占领的罗马土地,以及公元614年从耶路撒冷夺走的圣物耶稣真十字架。这标志着罗马获得了一场辉煌的、决定性的胜利。
厄运并未结束,一场将波斯帝国吹向崩溃边缘的风暴正在酝酿着。看到形势遭遇逆转,曾策划闪电进攻埃及的波斯将军沙赫巴勒兹(Shahrbarāz)盯上了国王的宝座:帝国已深陷泥潭,东部边疆随时可能遭到突厥人的袭击,有人篡位在所难免。政变正在紧张策划,将军和赫拉克利乌斯取得了接触,希望罗马能够给予支持,帮助他从埃及撤军,然后向泰西封进发。赫拉克利乌斯自然很高兴看到波斯的瓦解,并借此确立自己的地位。
在帝国最艰难的时刻,赫拉克利乌斯一直努力依靠宗教来赢得国人的支持和信心。库思老二世的进攻就被解释成是针对基督教发起的。比如在一场为帝国军队表演的戏剧中,演员念了一封虚构的波斯国王亲笔信:它不仅嘲笑赫拉克利乌斯,而且还嘲笑基督教上帝的无能。罗马人一直在为信仰而战: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宗教战争。
因此,当罗马人以胜利者的姿态做出丑陋的行径时,也就不足为奇了:赫拉克利乌斯于公元630年3月率军进入耶路撒冷,将真十字架立在圣墓大教堂,并下令所有犹太人都必须受洗,作为对他们十六年前圣城沦陷时投靠波斯人的惩罚,逃走的人则被禁止进入耶路撒冷三英里之内。东方基督徒——这些被判定不奉正统的教徒,同样成为帝国官员的打压目标:他们被迫放弃自己的信仰,去接受被证明是唯一能得到上帝祝福的正统基督教义。
这给波斯的基督教会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他们已经有一个多世纪没有和西方进行过面对面的交流,其高层教士一直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统信仰的传递者,在他们眼中,西方教会早已系统化地受到邪门歪道的腐蚀。在公元612年的会议上,波斯的主教们一致认为,一些主要的异教几乎都已经在罗马帝国猖獗过,而波斯则“从未出现过异教”。在埃德萨,赫拉克利乌斯下令要东方基督教“改邪归正”,并将东方基督徒逐出他们过去祈祷的地方。显然,他的目的是让所有的波斯人转信西方基督教,从而归顺罗马帝国——这是赫拉克利乌斯在赢得胜利后一直想做的一件事。
西方基督教在君士坦丁堡的推动下占尽优势,一些巧合事件的发生也让旧信仰雪上加霜:泰西封暴发了一场瘟疫,波斯国王卡瓦德成为牺牲品——看来琐罗亚斯德教不过是一厢情愿,只有基督教才是正统,它的信众都得到了保佑。在这宗教局势发生改变的时候,阿拉伯半岛的南方腹地也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地区未被几百英里外罗马和波斯的战火燃及,但这并不意味着丝毫不受影响。事实上,阿拉伯西南端一直是两大帝国的必争之地。不到一个世纪之前,希木叶尔王国、麦加和麦地那曾与波斯帝国共同抵抗君士坦丁堡的基督教势力,以及希木叶尔在红海对面的死敌——埃塞俄比亚。
这是一个近百年来信仰不断变化、相互适应、充满竞争的地区。当年多崇拜、多偶像、多信仰的多神教世界已经让位于一元化的全能神教。多神教的圣殿无人问津,一位学者这样说道,在伊斯兰教诞生的前夜,多神教“正在死去”,替代它的是犹太教和基督教的唯一全能的上帝观念,以及从6世纪末、7世纪初开始在阿拉伯半岛激增的天使、乐园、祈祷和施舍的雕刻。
当战事在北方蔓延,一个叫穆罕默德的商人——古来氏(Quraysh)部落哈希姆家族(Banū Hāshim)的成员——独自来到离麦加城不远的一个洞窟中冥思。按照伊斯兰传统说法,他于公元610年得到真主天启。当时穆罕默德听到一个声音,让他“创造主的名义”宣读经文。他惊恐万分地离开了洞窟,只见一个人“在明显的天边”,洪亮的声音在头顶震响:“穆罕默德啊,你是真主的使者,我是吉卜利勒(Jibrīl)天使。”后来的几年里,一系列天启接踵而至,在7世纪后半叶被用文字记录下来——这就是《古兰经》。
吉卜利勒告诉穆罕默德,真主派遣使者们传达喜信或提出警告。穆罕默德是被万能真主选中的使者,他被告知世上有太多的黑暗、太多的恐惧,灾难遍布在各个角落;他被劝说宣读天启,这样才能得到真主的保护,以防受到恶魔的干扰。穆罕默德被不停地告知,真主是最为仁慈的,但他同样也会严厉惩罚那些不愿敬畏他的人。
有关伊斯兰教早期发展的史料卷帙浩繁,这给后世的理解造成极大困难。想确定当时或后来的政治因素如何影响了穆罕默德的故事和教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代学者在此问题上仍存在着激烈的争论。比如,我们很难弄清伊斯兰信仰在塑造人们精神世界的过程中究竟扮演了何种角色。因为早在7世纪中叶,真正的伊斯兰教信仰者(mu’minūn)和仅仅是臣服于穆斯林权威的追随者(muslimūn)之间,就已经存在着非常明显的差异。
后世的学者都非常关注宗教的作用,不仅指出伊斯兰教为精神启迪提供了力量,更强调说是伊斯兰教让阿拉伯人变得精诚团结。然而事实上,在描述之后的征服行动时,人们始终无法说清究竟是“穆斯林”发动的征战还是“阿拉伯人”发动的征战。从我们这些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两者之间的界线从征服时期起就已经模糊了。
不过有一点是获得普遍认同的,穆罕默德并非7世纪初期阿拉伯半岛上唯一一个传播一神论的人,因为当时还有很多“假冒的先知”。这些人抓住波斯—罗马战争期间的混乱,趁势涌现。其中一些有影响力的人甚至提出了与穆罕默德教义非常相似的救世理论和先知预言,他们都宣称天启来自吉卜利勒天使,都指出了获得赎罪和拯救的道路,有些还会拿出所谓的圣书来支撑他们的教义。另外,考古记录清楚地表明,在这一时期,基督教堂也开始出现在麦加及周边地区,新的钱币和墓地都表明有不少人改宗皈依了基督教。可见在当时的阿拉伯半岛,思想和灵魂上的竞争都十分激烈。
还有一点也得到了人们的共识,穆罕默德当时是在一个因波斯—罗马战争导致经济衰退的社会中进行传教活动的。罗马与波斯的对峙与冲突严重阻塞了通往汉志(?ijāz)的贸易路线。政府的开销主要用于军队,由于国内经济长期支援战争,人们对奢侈品的需求自然大幅降低。传统的交易市场,特别是位于黎凡特和波斯的城镇,常常会被卷入战事,这给阿拉伯南部地区的经济造成更大的压力。
没人比麦加的古来氏部落更痛心了——过去,他们的商队一直都是向叙利亚运送黄金和珍宝的主力;此外他们还失去了向罗马军队贩卖皮革的利润,这些皮革被用于制作马鞍、靴子、盾牌、皮带等等。而且,随着去哈拉姆(haram)——位于麦加的神祇圣地——朝拜的信徒数量骤减,他们的生活也许会受到进一步影响。此地有众多的神祇偶像,据说包括一座“亚伯拉罕原像”——全身由红玛瑙雕成,金色的右手旁环绕着七只占卜用的箭头。作为麦加的坐地户,古来氏人靠着给信徒做仪式、供水、供食,收入颇丰。随着叙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的动乱愈演愈烈,阿拉伯人的日常生活受到巨大影响,难怪人们会深信穆罕默德所警告的世界末日了。
穆罕默德的教义找到了肥沃的土壤,他以极大的热情和信念大胆而详细地解释了这场灾难性的剧变。他受到的启示力量无穷,他发出的告诫绝非戏言。追随他教义的人会发现自己的土地五谷丰登、花果满园,违背他教义的人则将看到一片荒芜。通过精神救赎,信仰者将得到天堂般的生活:“其中有水河,水质不腐;有乳河,乳味不变;有酒河,饮者称快;有蜜河,蜜质纯洁。”他们将能享受到各种水果以及来自真主的赦宥。
拒绝神圣教义的人不仅会有灭顶之灾,而且将遭受天谴。任何向信仰者发起战争的人都将受到无情的惩罚:或被处以死刑,或钉死在十字架上,或截去四肢,或驱逐出境。穆罕默德的敌人就是真主的敌人,他们定将面临可怕的命运。他们还可能被投入烈火地狱,每当皮肤烧焦的时候,他们就会被换上一套新的皮肤重新感受,所以折磨是永无进止的。那些不来信教的人将“永居火狱,常饮沸水,肠寸寸断”。
这些激进的言辞无视传统的多神教信仰,引起了麦加高层保守派的愤怒指责和强烈反抗。穆罕默德不得不于公元622年逃到耶斯里卜,也就是后来的麦地那,以躲避迫害。他的逃亡被后人称为“希吉拉”(hijra),成为伊斯兰发展史上的重要转折点,这一年也成为伊斯兰历的元年。近年来发现的一份纸草文献证明,正是从那时起,穆罕默德创立了一种全新的宗教和群体认同。
建立新群体认同的关键在于统一。穆罕默德力求整合阿拉伯南方的众多部落,因为罗马和波斯一直在利用这些地方的敌对势力,使他们鹬蚌相争,从而坐收渔利。通过高官厚禄,罗马和波斯培植了一大批附庸和恪守规矩的权贵,只要他们听话,就能从罗马和泰西封获得奖赏。但残酷的战争已使这一附庸体系支离破碎:长期的动荡意味着某些部落“与罗马帝国的贸易中获得的30磅黄金的常规收入”开始缩水。更糟的是,他们的合理请求和正当权益开始遭到拒绝。“皇帝连军饷都捉襟见肘,”一位官员称,“更不用说支付(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人了!”当另外一位特使前去告诉各部落,未来的贸易将更受限制时,他竟被杀死并缝在一头骆驼体内。各部落离掌握自主权已经不远,他们的报复目标是“让罗马大地成为废墟”。
用地方语言传教为新宗教的发展提供了极大帮助。虽然《古兰经》中提到:“我确已以此为阿拉伯文的《古兰经》,以便你们了解。”这让阿拉伯人看到了自己的宗教,一个全新的群体认同,然而这同时又是一个为其他地方人创立的宗教,不分地位、部落、种族和语言。穆罕默德用来记录真主启示的《古兰经》中有众多的外来词汇,来源包括希腊语、阿拉美语、叙利亚语、希伯来语和波斯语,这说明穆罕默德的目标是打造一个跨越语言界限、强调求同存异的宗教环境。统一是核心教义,也是伊斯兰教取得巨大成功的关键所在。“不要再让阿拉伯世界存在两种宗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