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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玩儿的。像地下党接头。”
牛大娘说:“刘桂琴吃完饭时,总是掉盒盖儿。我后来知道是咋回事儿,以后再刷饭盒,我就帮她刷,她整不过我,以后她再也没掉饭盒盖儿了。你爸不知道,以为她变心了,就不再找她了。你爸以为她父母眼界高。刘桂琴知道我也喜欢你爸爸,她误以为你爸爸变心了,她也就匆忙结婚了。”
牛继红问:“我爸知道吗?——就是你帮她刷饭盒的事。”
“后来我们结婚了,他才知道。”
小玲问:“妈,你怎么和我爸好上的?”
“我当时很大方,和你爸约会,就喊一嗓子:‘永贵,今晚看电影,六点,红旗电影,别忘了带手绢。’妈,你挺行呀。”
“小玲,我看你那胆子,像妈。”
“你爸被我的大胆吓坏了。不去吧,怕伤我的面子。去吧,他当时心里没有我。
没办法,他只好去了。他告诉我以后不许约他了。嘿,他不明白,我那一嗓子,按现在说,就是霸占了。有了一次,别人都说我们谈恋爱了,他想不谈,要遭到舆论谴责组织批评的。“
牛小伟这几天挨了好几顿骂了,在小酒馆一个人喝闷酒。顺子来找他。
“哟,小伟,一个人喝呢?不是说一人不喝酒,两人不耍钱吗?咋啦?”
“烦呢!你说也是啊,我……牛小伟,站着不比人矮,坐着不比人挫,躺着不比人短,吃的……也不比人少,怎么干啥都不成呢?那么多大老板,大款名额,咋就没我一个?”
“你也不怕累着。哎,我跟你这么久了,还头回听你认真自我批评啊。”
“唉,这几天让我妈给骂的。”
“骂你?你挨你妈骂还少啊?这次为啥呀?”
“我爸的初恋情人来了……”
“牛大娘吃醋了?”
小伟诉苦说:“她要光吃醋也骂不着我,骂我爸就完了。我爸那个初恋情人吧,不懂事,你说你家的孩子好,上我家显啥?你好,你自己在家好好待着呗,来刺激别人干啥?我最见不得这样的人。哼,等我迫着个不如我的人,非出这口气。”
“骂呗,虱子多不咬,债多了不愁,打惯了不疼,骂多了不怕。再说了,愁时你看看我,还不如你呢,怎么办呢?那不也得活着。”
小伟眼睛通红:“你是不如我,就因为这个,我看你比别人顺间点。”
顺子恨恨地:“嗯?合着你是因为这个才把我当哥们儿。好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等有朝一日,我比你强的……好,不说这个了,我来是告诉你,咱班长回来了。”
“我妈也不是总骂我,别人也骂,你不知道我在家的地位吗?”
顺子不耐烦了:“知道,知道,不就是一枝独秀吗!可你是什么枝啊,干巴枝儿不长叶。”
“哎,看人家的孩子都比我们强,我妈上火了,实际她是嫉妒。”
顺子又说:“咱班长回来了。”
“这事儿几天过不去。我妈那人,没事儿她都……唉,你帮我想个招。”
“小伟,我说班长回来了,你听见没有?”
“班长?班长有招呀?”
“你想什么呢?看样这顿骂挨得不轻啊,留下后遗症了吧?”
“啥后遗症,是前遗症,纠缠的都是历史遗留问题……哎,你说班长回来了?”
“是啊,他说明天要来看你,咱们仁不是一个胡同里长大的吗?”
“班长那小子可聪明,学习那个好,他是不是发大发了?他现在于啥呢?混到省里,还是混到中央去了?”
顺子犹豫地说:“你眼珠子有点红啊。你有没有牛大娘那嫉妒病啊?你刚挨完骂,我别再刺激你了。这么说吧,班长呢,简单地讲,全面地说,是这样,生活上呢,老婆跟他离了,运气上呢,遇场车祸,大难不死,摸了一下阎王鼻子。事业上呢,把老板给炒了。”
“还把老板给炒了,你就说让老板给开除了得了。”
“你那么说也行。”
“没劲。咋的,他说要来看我?”
“小伟,班长回来了,你咋也得请一顿吧。我现在,整个一青皮,请不起了。”
“请吧,不就一顿饭吗?就当我捐了,支援灾区了。这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呢。行,跟你们相比,我大大小小也是老板啊,明天你领班长过来吧。他在学校时洋巴的,那时候咱都够着他,这回,该够着我。嘿嘿,人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牛小伟有点恢复自信了,可牛大娘这个劲还没有过去。
牛大爷问继红:“继红呀,你和刘权的关系现在咋样了?”
牛大娘马上拦住:“问这干啥?是不是想找我姑娘给你走后门。告诉你,那刘桂琴的事不许管!”
牛大爷不敢再说刘桂琴,辩解说:“谁说要她走后门了,我关心一下继红也不中吗?”
“关心?我看你是没安好心。”
小玲烦了:“你们能不能不吵啊?吃饭都吃不消停。就来了个刘桂琴,就把咱家搅这样?”
继红也说:“可不是咋的,人家好人家带着,咱家不好,也没缺吃没缺穿,看人眼红啥?”
牛大娘更火了:“你们咋的,不服啊?啊,你,牛小玲……”
小玲威胁说:“妈,你可把我哥都骂跑了,再骂我,我也跑啊。”
牛大娘转向继红:“你,牛继红……”
牛继红马上拦住话头:“妈,妈,你别说没用的,我们活自己的,不和人家比。
再说,就是比,那人比人得活着,货比货也得留着。军军,是不是?你学习再不好,妈能把你扔了不要了,领个别人家孩子来养活吗?“
军军说:“就是。”
牛大爷嘿嘿一乐:“把孩子都意翻了吧?我说,你有火冲我发呀,孩子得罪你了?”
“你,你,你咋的?冲你发又咋的,你当我不敢冲你发呀?”
“你冲我发?我打麻将去了。”
“上哪儿打麻将?不是和谁有约会吧?”
“我,我就是有约会。你咋的吧?哼!”
牛小伟听说班长混得不好,心里很舒坦。顺子和班长走进来的时候,牛小伟摆出一副事业有成的样子。见班长不阔不土,一副平常打扮,心里更是有底。
顺子进屋就嚷嚷:“小伟,你看谁来了?”
小伟面带笑容:“嘿,大班长,来了?混得咋样啊?”
班长没在意:“就这样吧,十好几年没见,你怎么样啊?”
“还对付吧,算个中小地主吧。你呢?听说让老婆蹬了,够倒霉的啊?”
班长笑笑:“顺子,你嘴够快的……”
小伟接着点班长的穴:“还遇上场车祸,差点小命没了?”
班长嘻嘻:“倒霉,点低。”
“这些年没见你,我以为你混到中央去了呢,怎么搞的,还让老板开除了?”
顺子说:“小伟,别说这些让人扫兴的事儿了。这么多年没见了,有多少话要说呀,是不是咱们边喝边聊?”
小伟说:“行啊,大老远的奔我来了,咋能没顿饭呢?翠花,上菜,来点好的,鸡鸭鱼肉尽管来!”
班长忙说:“别,别,吃点清淡的吧。咱们都是同学,不摆那臭谱啦,简单点,啥可口来点啥。”
“真要简单点?那我可以实为实了。翠花,那就来盘拌土豆丝。”
班长说:“我来盘花生米。”
顺子不客气:“来条鱼,来条鱼,红烧大鲤子。”
小伟奚落顺子:“行,行,这好办,翠花,来盘小炸鱼。”
顺子不满:“小伟,你这是干……干啥呢?”
班长说:“小伟还那么屁顺子爱吃,上条红烧鲤子,今天我请客啊。”
“这,这,我逗顺子的,那样吧,小炸鱼级的,偏吃大鲤子。来吧,破格让他享受一把,红烧鲤子。”
顺子有点不高兴了:“你,你,你骂人还咋骂?”
班长说:“哎,哎,谈正经事,别闹了。你家里人都挺好的吧?”
“嗯,也不太好,看跟谁比。”
“大姐干什么呢,大姐那大高个儿,漂亮,年轻时照片挂照相馆门前呢。”
顺子没好气地说:“离婚了。”
班长问:“也离了?”
小伟说:“是,离了,离了以后吧,有个香港大老板,死缠着她不放呢。我妈不太同意,舍不得她嫁香港去。”
“记得你有个小妹?”
顺子又插了一嘴:“闲晃呢。”
小伟捅他一拳:“啥叫闲晃啊?她,还凑合,自学律师呢,天天帮人打官司。”
“不小了吧,订婚没?”
小伟寻思着:“婚嘛,这不要出国了,未婚夫在加拿大读学位呢。”
班长四下张望了一下:“整这么小店,效益咋样?”
“我嘛,一年下来也就是纯剩个十万八万,顶个上工人十个八个的。你们俩加起来,再找六七个来,就相当于这么多吧。”
班长觉得话不投机:“啊,还得把我加上,我还是别凑这热闹了。小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小伟说:“忙啥?老同学见次面不容易,多唠唠。”
班长干脆:“买单。”
顺子有点急:“班长,说啥呢?咋能让你买单?”
班长说:“小伟这是办饭店,咱同学这么多,要大家都来白吃白喝,几天不给他造黄了?”
“班长这理儿倒是对,可我咋能让你花钱呢。那,这样吧,翠花,给打个8 折。”
“不用,不用。就这些,别找了。”
小伟反而不知说什么好了:“哟,你这就走哇?”
班长和顺子都走了,牛小伟送完人,傻愣愣地站着,自己想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孙明又来喝小酒。
“干啥呢,小伟?”
“送个同学。嘿,这几天受了我妈一肚子气,可逮住一个撒气的地方了,把我同学时的班长这顿埋汰!”
“你那班长干啥的呀?”
“让老婆蹬了,让汽车撞厂,让老板给开了,你说他能干啥?”
“够倒霉的啊。人家倒霉你就别埋汰人家了,放人一马。”
“我倒霉别人咋不放我一马呢?”
“你倒啥霉了?”
“前两天,咱家来了个爸的初恋情人,呵,她家出息大发了,这我妈就嫌我们没给她争气,逮谁骂谁。”
“咱爸的初恋情人,谁呀?”
“叫啥刘桂琴。烦人死了,你说你孩子出息,在家出息,到我家显啥?”
孙明问:“是不是前年死老头那刘桂琴呢?跟咱家一样,仁孩子?”
小伟叫苦:“是,哎,人那孩子也是孩子。”
“她孩子咋的啦?”
“儿子在中外合资企业当中方经理。”
“什么呀,给经理开车的司机。”
“啊,那她家长女,跟我姐差不多,离了。又找个香港老板,有的是钱,还比她小一岁。”
“啥找个香港老板?是个冒牌的,进去了,留个私生子。刘桂琴直骂她大闺女瞎眼睛,给她丢人。”
“啊,那她小女儿学律师,天天帮人打官司……”
“那是她摊上了官司,她是老师,打人学生,人家长告了,她忙着到处找律师呢。那家人的话呀,你不能听,有名的陈大白话家嘛,一家大白话,打掉牙往肚里咽,死要面子活受罪。”
小伟眼睛一亮:“啊?你快跟我妈说说去。”
“我跟妈说这个干啥呀?”
“有大用了,你去说吧。你再说晚了,我妈就得把我们仁全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