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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一刀问道:“大哥,我这次昏迷的时间长吧?”
长胜说:“醒过来就不要紧了。”
小李一刀又问道:“大哥,歌歌呢?”
长胜说:“我给她保证你没事的,她就去找你的心去了。她说只有找到你失去的心,你才能痊愈。”
小李一刀叹道:“傻丫头呀!”
这时老庞头端着一碗粥进来,放在炕桌上。长胜说:“兄弟起来,喝点粥。”他扶起了小李一刀。
小李一刀摇头说:“我一点也不想吃,我也吃不下去。”
长胜说:“兄弟一定要吃,人是铁,饭是钢。”
小李一刀勉强喝了两口粥,便放下了碗。
老杜头对长胜说:“你也该吃饭了。”
长胜说:“是,我们也该吃饭了。”
老杜头走出茅屋,一会儿端着一箩筐黑面馍馍,一碟辣椒,一碟蒜泥,一盆酸菜糊汤进来了。他把这些简陋的山乡饭菜放在炕桌上,和长胜两人吃了起来。
小李一刀见长胜和老庞头吃得呼呼有声,十分香甜。不觉得自己也有了点胃口,他又喝了两口粥。
长胜望着他,目光中露出赞许的神情。小李一刀受到了鼓励,他又尽力喝了两口粥,这时他再也吃不下了,老庞头也吃饱了,都放下了碗。现在只有长胜一人在吃,他一口馍馍蘸蒜,就一口辣子,再喝一大口糊汤。他吃得非常香甜,而且他的吃相庄严沉静,从容不迫。好像他并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做一项庄严的工作。不一会他就将炕桌上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小李一刀看得如痴如醉,心想难怪大哥如此英雄。老杜头却微微叹了口气。
老庞头撤下碗筷,抹净炕桌,他拿上了三个粗瓷黑碗,和一瓶他自酿的“绿豆烧”。
小李一刀看着这绿茵茵的绿豆烧,想起当年在这里的往事,不禁轻轻地长叹一声。
老庞头又拿出了一瓶酒,小李一刀灯下看去,竟是他平时喝的苹果酒。
小李一刀惊奇地望着长胜和老庞头,长胜说:“你的药,还有这酒,都是有人送的。”
小李一刀想了想说:“是沙授送来的吗?”
长胜点头说:“是他。”然后他将绿豆烧倒在两个碗里,再给小李一刀倒苹果酒。小李一刀昏灯中看见长胜头发斑驳,皱纹深沉,好像突然老了十岁。但他依然腰板笔直,双目凛然生威。他说:“来,喝酒!”
小李一刀心中不禁一懔,说:“是,大哥!三人端碗喝了一口。
长胜说:“他们的目的还没有达到,还要有求于你。”
小李一刀说:“是,大哥。”然后他沉吟地说:“我想情况是这样的,白教授在这个克隆研究过程中,设置了一系列的障碍。这样他就可以放心把实验做到底。实验成功,所有结果数据获得,一个科学家一生的目标就达到了——他探索到了最深的奥秘,他抵达了科学的最高峰。然后他就启动这个系列故障,毁灭掉这个项目所产生的邪恶的后果。而这项实验的成果,如果运用得当,将能治疗许多疾病,解决许多问题,极大地造福人类。
“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个故障。在实险完成的前夕,他们害死了白教授。白教授临终时给我留下了‘念动咒语’的遗言。我想这个咒语就是毁掉邪恶果实的命令。“
“咒语你知道了吗?”长胜问道。
小李一刀摇摇头说:“我不能肯定。我不能肯定的有三:第一是咒语;第二是怎样发出咒语;第三,”小李一刀说到这里,突然打了寒颤,现出恐惧之色。
长胜有些吃惊,望着小李一刀。
小李一刀说:“大哥,我心中有病,现在越来越疑神疑鬼——第三我有时非常害怕这个咒语不是毁灭的命令,而是出生的命令!“
长胜说:“为什么?”
小李一刀说:“因为一个科学家的好奇心和成功欲有时是不可理喻的。”
长胜思忖片刻,摇摇头说:“如果是好奇心和成功欲占了上风,他会把咒语说给他们,让他们将实验完成。把咒语留给你,应该是相反的意愿和结果。”
小李一刀欣然点头说:“我想也应该是这样。白教授毕竟是个好人,他在最后还是有他的道德底线的。”
长胜说:“那么,那个克隆的小李一刀就是一个偶然和意外了?”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说到这里小李一刀心中一痛,他心中的一角又空空荡荡地疼痛起来。他喉头哽咽,呼吸困难,且说不出话来。他喝了一大口苹果酒,但心中的痛却更加加重。他知道自己又要哭一场了,他掏出了怀中的葫芦,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他以埙当哭,但这次的哭却与往常不同,这次因为是在长胜大哥和老庞大叔跟前,所以他毫无遮拦,他将心中的迷茫、忧伤、痛楚和淤血尽情地哭了出来,像个孩子那样哭得纯真和悲伤。一曲吹罢,他抬起头,看见满眼怜惜的长胜大哥,他不由得含愧喊道:“大哥!”
长胜点点头说:“兄弟,你从现在记住,一个人没有什么能够丢失的。刑天舞干戚,猛志固长在!刑天失去了头,不是以双乳为目,以脐为口吗?”
小李一刀说:“是,大哥说的是。”
长胜接过小李一刀的葫芦,上下看了看说:“你看这个葫芦,要说丢失它可谓丢失几尽,但它现在却成了鸣天簌、传心声的大器了。有时必须有失才有得。你说是吗?”
小李一刀说:“是,大哥说得对。”
长胜接着说:“禅说我心即佛,你相信自己时,你全身都是你的心啊!”
小李一刀悚然一惊,说:“啊,大哥!”
长胜不再说话,端起酒碗喝起酒来。老庞头看看小李一刀,看看长胜,叹息一声,也无言地喝起酒来。不一会他就颓然醉去。小李一刀也端起了酒碗,默默地喝着。毕竟他重伤之余,不一会便眼前一黑,爬倒在炕桌上。
小李一刀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个晚上了。依然是茅屋的土炕上,依然是一灯如豆,他的身边是长胜大哥。
“大哥,我又昏迷了一天吗?”小李一刀问道。
长胜回答道:“是的,不过你的情况越来越好,不必再担心了。”
小李一刀看见长胜大哥脸上的皱纹更多更深,而且双颊消瘦而凹陷,好像又老了十岁。他心中暗暗吃惊。但他又想到可能是自己伤病得历害,昏灯下眼神恍惚所致。
老庞头又端着饭菜进来了,这次是一大盆油泼辣子酸菜杂面面条。长胜看了看小李一刀,点点头,然后他和老庞头先吃了起来。老庞头吃得专心而香甜,而长胜更是吃得虎啸龙吟,十分酣畅淋漓。转眼间四五碗面条已经下肚。小李一刀看得心旷神怡,不知不觉间食欲终于回来,他端起面条大口吃了起来。长胜望着他,再次点点头,示以激励。小李一刀终于将一大碗面条吃完。
吃罢了饭,老庞头收拾了桌子,拿上了绿豆烧和苹果酒,筛满大碗。
三个端起碗喝了一口,小李一刀对长胜说:“没想到大哥如此好饭量!我当年也颇有些食量,在一些吃喝比赛里也见过食量惊人的,但却没有像大哥吃得如此香的。”
长胜说:“吃饭就是吃饭,喝酒就是喝酒。”
小李一刀一愣,看着长胜。
长胜说:“吃饭时吃饭,喝酒时喝酒。”说罢他盯看着小李一刀,双目湛然如水。
小李一刀“啊”了一声,这些禅语他也读过,但今天由长胜大哥说出,不啻是当头棒喝。
长胜接着说:“而且势不可使尽,不可达到十分,吃饭是这样,”
小李一刀欣然说:“大哥说的是!”
长胜继续说:“武功也是如此。”
小李一刀欣喜地说:“大哥说的极是!”然后他喝了一大口酒,长长地出了口气。
长胜看着小李一刀说:“兄弟,你我都是当兵的人,你也曾身经百战,九死一生,今天还活着,很好!”
小李一刀说:“是啊,有好几次都是差那么一点儿,想起来小弟还是命大之人啊。那年与链球菌那一战,从扁桃体打到心脏,从心脏打到肾脏,最后在肾盂才分出了胜负。那次杀红了眼,也不管军官军医,全都上去了。那次还是老庞大叔从后尿道的死人堆里将我背了出来,捡了一条命!”
老庞头喝了一口酒,对小李一刀说道:“那次你在这儿养伤时,你虽然只剩下一口气,但你却生机勃勃。这次你萧条消沉多了,不应该呀,你还很年青呢。“
小李一刀说:“是,大叔说的是。只是我的失心病越犯越频繁,便每况愈下了。”
长胜看着小李一刀说:“我体内世界每天要阵亡多少白细胞将士啊!能九死一生活下来的,必是非常之人。世出非常之人,必期非常之功!”
小李一刀再次悚然一惊,然后点头说:“是,大哥的话小弟谨记在心。”他沉默良久,最后喝了一口酒,说:“这一两天,大哥使我明白了人生至理,小弟自觉大有长进。小弟即使命不长久,但心中还是欢喜,因为朝闻道,夕死可矣!”
说到这里,他突然感到一阵伤感,心中又空空荡荡地疼痛起来。他掏出了葫芦埙,轻轻地吹了起来。这次他的埙声有了变化,不似昨夜那样的尽情一哭,而是哭泣过后低低的倾述。埙声中还有哽咽,还有抽泣,但却要比茫然的痛哭以及大放悲声要平静得多。埙声中老庞头喝醉睡了。长胜却依然端坐着,一直静静地听着。小李一刀吹着,吹着,最后眼前一黑,又爬倒在炕桌上。
小李一刀第三次醒来时同样是在傍晚,这次他觉得就像睡醒了一觉,慵懒而舒适,没有了以往犯病醒来后的头痛头晕、心慌烦闷等症状。他看见长胜依然在看着他,他急忙爬起来,喊道:“大哥!”
长胜欣喜地说:“醒来得正好,吃饭!”
这回饭菜与前两次大不一样,老庞头用野生的黄花木耳蘑菇以及荠荠菜苦苦菜等烧了好几个菜,摆满了炕桌。绿豆烧和苹果酒也上了来了,主食是一箩筐的窝头。
小李一刀惊道:“老庞大叔把家底都翻出来了!”
老庞头依然面无表情,他端起酒碗说:“来,咱们干一杯吧!”
三人碰了碗,喝了一大口,然后开始吃饭。小李一刀胃口大为好转,他一口窝头一口菜,吃得香甜。长胜看得高兴。
“大哥,”小李一刀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地说:“咱们都是当兵的人,吃过不少东西。可吃来吃去,还是这家常饭菜好啊!”
“是的。”长胜同意道。
“以前听人说,吃遍了山珍海味,还是个盐;穿遍了绫罗绸缎,还是个绵。看来真的不假。”
“是不假。”长胜说。
小李一刀继续吃着,长胜突然说:“势不可使尽,不可到达十分,吃饭也是这样。”
小李一刀“啊”了一声,说:“大哥放心,小弟明白。”他又吃了两口饭菜,这才放下筷子。他抬起头来,发现长胜不吃不喝,看着自己。这时他才发现长胜又像老了十岁,头发全白了。啊大哥一夜白头!
小李一刀心中震惊,不知说什么好。
长胜说:“今天东方飞捎话来。说你的伤病如果再治不好,他愿意给你治,特别是你的失心病。”
“他要给我治失心病吗?”
“是的,他说他能治好。”
“那好啊。”
长胜望着小李一刀,点点头说:“那我就彻底放心了。”
小李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