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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提醒人们及早警惕那些挂着形形色色“社会主义”牌号、“带着一层红皮”的东西,“将来难保不是一片红萝卜”;它们都表现了一个马克思主义启蒙者特有的敏感。《政客》、《屠宰场式的政治》借助于逻辑的推论或巧妙的联想,三言两语就剖析出军阀政治的本质;《太上政府》、《威先生感慨如何?》则义愤填膺,单刀直入,戳穿了帝国主义的画皮,暴露了他们的凶恶面目;这些也都显示了作者高出于一般小资产阶级革命派的可贵之处。当着日本帝国主义和军阀卖国政府共同宣传所谓“中日亲善”而有些人也对此发生幻想时,李大钊一针见血地揭示了事情的本质:
日本人的吗啡针和中国人的肉皮亲善,日本人的商品和中国人的金钱亲善,日本人的铁棍、手枪和中国人的头颅血肉亲善,日本的侵略主义和中国的土地亲善,日本的军舰和中国的福建亲善,这就叫“中日亲善”。
——《“中日亲善”》
在这里,精湛的思想,锐敏的洞察力,形象而简练的语言:三者确实得到了较好的结合。正是这种原因,使李大钊的杂感获得了强烈的说服力和感染力。它们同《新青年》上鲁迅、陈独秀、钱玄同等人的“随感录”一起,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初期白话散文中,游记、通讯报告也占有重要位置;稍后更有抒情小品、随笔出现。这些都属于当时所谓“美文”类。用白话写这类文字,足以打破“白话只能作应用文”的陈腐看法,含有向旧文学示威的意思。但在内容上,还是以抒写闲情逸致者居多。较有社会意义的作品,在早年游记通讯中,应推瞿秋白的《饿乡纪程》和《赤都心史》。
瞿秋白(1899—1935)较早接受十月革命的影响,实际参加过“五四”群众运动,很早就是“为人生”、为社会和为人民的文学的鼓吹者。一九二年十月,以《晨报》记者身分赴苏:《饿乡纪程》(亦名《新俄国游记》)和《赤都心史》即为旅苏期间所写的两部散文集(有些篇章曾在《晨报》上发表)。作者怀着对社会主义制度的向往,最早向自己的人民“拨开”国内外反动派所散布的“重障”,真实报导了“俄罗斯红光烛天,赤潮澎湃”的现实以及苏俄“无产阶级创业的艰辛”。苏维埃政权建立初期新与旧、革命与反革命之间那种复杂、尖锐而曲折的斗争,都在作品中得到了反映。许多篇章记述了劳动人民在列宁和布尔什维克党领导下战胜敌人、排除困难的英勇业绩,表现了“第一个社会主义共和国”当时生气勃发的革命气象。在《列宁》、《赤色十月》等篇中,作者热情地描绘了列宁的形象,显示出人民对党对领袖的无限爱戴和信赖。两部作品也纪录了作者自己由一个向往俄国革命的进步知识青年,经过生活实践和自我批判,逐渐走上信仰共产主义的一段思想历程(如《家书》、《“我”》、《生存》等篇)。这些散文,体式随内容而变化:有游记,有小品,有杂感,也有散文诗。严肃的思索和热情的记叙相结合,使作品风格显得凝重而又清新。它们出现在新文学初期,是值得珍视的。
上述小说、新诗、散文的创作情况表明:新文学的倡导时期是文学在内容和形式上大革新大解放的时期。虽然不少作品中所表现的新内容较为浅露,部分作品尚未脱尽旧文学的痕迹,另有一些又显露出欧化的形式主义偏向;但新文学的主流是健康的。它在思想革命的现实基础上继承了古典文学的优秀传统,吸收了外国进步文学的长处,开始形成新的风貌。这一时期已经有了鲁迅这样一登上文坛就相当成熟的作家,但并未形成专业的创作力量,不少作者一现即逝,能够持续下去的作者,正在积聚经验,磨练笔墨。这是新文学队伍最初的培育时期。其中有些作者,至一九二一年以后成为不同文学社团的骨干力量,从继续不断的创作活动中作出了更大的贡献,产生了更大的影响。
第二节:文学研究会诸作家的创作
在创作上承继和发扬了《新青年》的文学“为人生”的主张,取得较大成绩,把倡导时期的新文学推向前进的第一个团体,是文学研究会。
从成员个人来说,早在“五四”初期,叶绍钧、冰心、朱自清、王统照等人均已开始发表作品。但文学研究会作为一个文学流派,真正组成一支创作力量,并形成一种创作倾向,则是在团体建立了一个时期之后。通过他们编辑出版的《小说月报》等刊物和“丛书”,文学研究会逐渐吸引和培养着一批青年作者。他们的创作,大多关切着现实人生,描绘着作者比较熟悉的人和事,探索着“五四”以后许多知识青年中风靡一时的“人生究竟是什么”等问题;虽然作者各自的思想并不相同,对问题的答案并不相同,但他们对当时黑暗污浊社会采取不满和揭露的态度则是大体一致的。一部分作品(如利民的《三天劳工底自述》,王思玷的《偏枯》、《瘟疫》,李渺世的《买死的》,徐玉诺的《一只破鞋》、《农村的歌》等)还突破了学校生活和恋爱婚姻的较为狭窄的题材范围,以同情态度写到了劳动者的苦难和挣扎。比起文学革命初期的一些作品来,它们在艺术上也有所进展:诗歌进一步摆脱了旧格律的束缚;散文开始有了比较熟练地运用白话来写出的“漂亮和缜密”(注:鲁迅:《南腔北调集·小品文的危机》)的抒情文字;小说则已不象早先《新潮》里某些作品那样“往往留存着旧小说上的写法和语调”(注:鲁迅:《且介亭杂文二集·〈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而能更多地采取“写实”手法,使用活的口语,绘制出若干活泼真切的人生图画。凡此种种,无不显示了文学研究会诸作家的努力。
冰心(谢婉莹)是文学研究会中较早开始创作活动的作家之一。同“五四”时期许多青年作者一样,她最初(一九一九年)在《晨报》第七版上发表的,也多半是“问题小说”。《两个家庭》用对照的写法提示了改造旧家庭建立新生活的必要。《斯人独憔悴》通过学生反帝运动所引起的父子矛盾,写出了封建专制家长的可鄙可厌。《去国》描写一个学成归国的留学生空有爱国之志而不得施展其才的痛心遭遇,揭露了军阀统治下政局的黑暗腐败已到了扼杀一切生机的地步。《庄鸿的姐姐》、《最后的安息》则对遭受各种压迫和不平等待遇的妇女的悲惨命运,寄予真挚的同情。从这些后来收入《去国》集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五四”爱国运动和汹涌澎湃的新思潮曾经怎样冲击过作者,而作者又曾经怎样关切过当时的现产问题,对封建当权势力有过怎样的不满。然而,同样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作品中的主人公大多是相当软弱的人物(如颖铭、英士),他们并没有经受什么严重压力,也没有进行什么正面反抗,就被旧势力“不战而胜”。对于被压迫妇女,作品也只是为她们指出了一条争取“受教育”的路。这种情况说明:作者虽然受到“五四”流潮的影响,有了一些与时代气氛相适应的民主主义思想,但优裕的生活地位、狭窄的生活圈子、跟下层人民隔离等种种条件限制着她,使她并没有真正产生反抗黑暗现实的强烈要求和变革旧制度的革命激情。到“五四”高潮过去以后,思想上的矛盾和苦闷有所发展,基督教教义和泰戈尔哲学便对她有了更深的影响。在许多文艺青年继续摸索前进的情况下,冰心却如她自己后来所说:“退缩逃避到狭仄的家庭圈子里,去描写歌颂那些在阶级社会里不可能实行的‘人类之爱’。”(注:《冰心小说散文选集·自序》)这就有了小说《超人》(《超人》集)、《悟》(《往事》集)和诗集《繁星》、《春水》。《超人》中的主人公何彬,原是孤独恨世的“冷心肠”的青年。作者通过一个具有臆造成分的偶然事件,使他得到了启示,认识到人们应该“互相牵连,不是互相遗弃的”,因为“世界上的母亲和母亲都是好朋友,世界上的儿子和儿子也都是好朋友。”情节与此相近的《悟》,更明白地宣扬了一种“世界是爱”的空想。对于许多涉世未深而已感到困恼的知识青年,冰心这类小说自然颇能投合他们的心理;加之作者善于以优美的文字烘染出浓郁的抒情气氛,因此它们曾经在当时发生过较大的影响。《繁星》、《春水》里许多晶莹清丽、赢得不少人喜爱的小诗,捕捉着刹那间的感受和思索。这些诗行在苦闷忧伤感情的排遣之中,同样浸透了母爱和“博爱”的内容,象“人类啊!相爱罢,我们都是长行的旅客,向着同一的归宿”:“母亲啊!天上的风雨来了,鸟儿躲到他的巢里;心中的风雨来了,我只躲到你的怀里。”作者如此讴歌“爱”的哲学,把母爱和童真几乎当作救世福音,这在她自己固然是想借以躲开“心中的风雨”,求得内心的平静,而对读者却或多或少起了导致逃避现实斗争的作用。比较早年的小说和诗,冰心的散文倒是获得了较高成就的。作者说过:“我知道我的笔力,宜散文而不宜诗。”(注:北新书局版《冰心全集·自序》)这说明她自己也对散文更为喜爱。较早的一篇《笑》,是新文学运动初期有名的用白话写成的美文。后来的《梦》、《往事(二)》、《寄小读者》、《山中杂记》,也都能给读者一种近似抒情诗和风景画的美感。它们大部分写成于国外,但其中并没有对资本主义国家的依恋情绪,有的倒是对祖国、故乡、家人的怀念。母爱、童真之类内容仍在作品中占重要地位,但色调有了一些改变:增多了幻想破灭后的失望,探索人生意义得不到解答的苦恼,以及追忆童年生活时带有的怅惘和哀愁,间或还流露出对劳苦人民的同情和赞叹。这种情况预示了作者在较多地接触社会人生实际、破除空想、经历长期曲折道路之后可能会有的某种转变(后来写下的《姑姑》集里的《分》,《关于女人》集里的《张嫂》等小说,就多少露出了这种端倪)。从艺术上说,冰心的散文笔调轻倩灵活,文字清新隽丽,感情细腻澄澈;既发挥了白话文流利晓畅的特点,又吸收了文言文凝炼简洁的长处;它们显露了作者较高的文学修养,也表现了一个有才华的女作家独有的风格。
诗歌和散文方面另一个有特色有成就的作者是朱自清(1898—1948)。他于“五四”初年即写新诗,曾是现代文学史上最早一个诗刊——《诗》的编者之一。诗作分别收入《踪迹》(诗文集)与《雪朝》第一集中。一些咏物寓意的短诗(如《北河沿的路灯》、《煤》),借灯光、煤火等形象,寄托了向往未来、渴望光明之情。《送韩伯画往俄国》以“红云”喻苏俄,赞美一个“提着真心”“向红云跑去”的友人。《光明》一诗结语所提示的“你要光明,你自己去造”,也表现出作者积极的正视现实的精神。然而,作者并不真的知道如何去造个光明,因此常常在一些诗中(如《匆匆》)流露出“游丝”般的怅惘和幻灭后的痛苦。一九二二年写成的长诗《毁灭》,同样浸透着这种寂寞空虚的感情。可贵的是,就在感到前途一片迷茫的境况里,主人公“我”并不陷入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