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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候,胡老爷扶着胡夫人来到门前,双双跪下,大喊道:“王爷,王妃,求求你们……”
傅雅轩连忙奔出去,扶起两老,殷切地道:“老爷,夫人,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不,王妃要是不答应我们,我们就不起来。”胡夫人老泪纵横。
“不答应就不起来”这句话好像那朝那代的人都喜欢用,人们总是膝下有黄金,但一遇着事情,都喜欢跪着来变相威胁人,在那些人中,也包括傅雅轩。
虽然这样说,但要威胁人,总和掂量自己的份量,若份量轻了,不但威胁不到对方,反而自讨苦吃。
傅雅轩一脸为难地道:“夫人,国有国法,作为执法者,更加不能徇私。”
“王妃,老身求求你……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她不能有事的……她要是走了,我们可怎么办……”话犹未完,已泣不成声。
崔墨耀皱起眉头,上前轻声道:“夫人,国法自有定律,会怎么判,我们也是作不了主的。”
胡夫人耍起赖来,大声回应道:“你们要抓,就抓我这个老婆子好了,反正我也活了大半生了。”
傅雅轩有些无言以对,揉揉鼻子,平静地问道:“胡夫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真相了?”
胡夫人没有正面回答:“我们现在只剩下一下女儿了,我们不能再失去她了。”
“可是她亲手害死了你们最爱的女儿,难道你们一点都不生气吗?”傅雅轩很难理解这一家人的复杂关系,复杂感情。
“两个都是我们最爱的女儿,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要说难过,要说生气,我们比你难过,比你生气,可是……她是我的女儿啊,我怎么能看着她去死?”胡夫人的字字句句,都是呕心沥血。
傅雅轩突然觉得悲伤无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他们无论怎么做,都只有痛苦和更多的绝望。
如果他们是有一点私心,可又有谁能怪他们呢。
胡桃儿突然扑过去,跪在胡老爷胡夫人面前,凄然哭道:“阿爹,阿娘,女儿对不起你们!”
眼刻,胡夫人的心情沉重无比,再责怪她又有什么意思呢,她早就想通了,是他们没有教育好她,才令她行差踏错,无论女儿做错什么,最大的责任是父母。
“桃儿,你别这么说,都怪阿爹阿娘没把你教好,我们没有资格怪你。”胡夫人哭得更伤心了。
母女俩抱成一团,哭成一团,旁人见闻,人皆心碎。
一件案子,竟然抖出了那么多恩怨情仇,就算是天下第一清官,也难辩清家务事,又怎么可能用一句话,或者一个理由分清孰对孰错呢?
……
胡雨霏,是大家的胡雨霏,是梅枫镇的胡雨霏,所以这件案子,受到了全镇百姓的重视。
傅雅轩命人贴出公示榜,将这件案子一一向百姓们作了一个交待。
公示榜贴出后,人们纷纷围在公示榜下,有识字的将公示榜大声读给大家听,百姓们议论纷纷。
“想不到二小姐竟然是杀害大小姐的凶手,她怎么可以这样?”
“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做嫉妒。”
“可她们是亲姐妹啊,相煎何太急?”
“为了一个逃犯啊!这个萧远山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却原来是个穷凶极恶的大坏蛋。”
“胡老爷和胡夫人居然还包庇这两个杀人犯,他们枉称善人了。”
你恨我吗?
“大小姐死得真不值啊。”
“是啊,尸骨未寒,丈夫被抢,财产被抢,什么都被人抢了,真是可怜。”
“这个二小姐太丧心病狂了……”
傅雅轩、崔墨耀、韩高和路秋红坐在对面的茶楼上,听着众人众说纷纭,心里颇不是滋味。
傅雅轩放下茶杯,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叹道:“明天就真的要走了。”
崔墨耀微敛眼眸望向她,淡淡然道:“你舍不得吗?”
“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都有感情的嘛。我又不是你,总是那么冷血。”傅雅轩叹着气,还不忘哂他一句。
“我冷血吗?我哪有冷血?韩高,秋红,你们说我哪有冷血嘛?”崔墨耀温婉恬淡,无辜得像个大男孩。
“没摸过王爷的血,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冷的。这点,还是王妃最清楚,问我们没用的。”路秋红不着痕迹地挑眉,菱嘴儿似扬非扬,眼睫轻掩,遮住一闪而逝的狡黠。
“韩总管,你的这个妻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倒真是同情你啊。”傅雅轩戏谑地笑着,挑衅的目光直射向路秋红。
接收到挑衅,路秋红不动怒,仍然回以甜甜的笑。
哼,嫉妒他们夫妻恩爱了吧。
哪知,韩高眉头一皱,道:“还是王妃能体恤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只怪我没有王爷这么好福气。”
“韩——高!你这是什么意思?”路秋红霍地站起身,双手叉腰,敢情老虎不发威当她病猫了,敢在旁人面前数落她的不是。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你快坐下来,全世界的人都在看着你呢。”韩高软声呵着她,又骗又哄地拉着她坐下。
傅雅轩一旁瞧得有趣,在偷笑的同时,趁崔墨耀不注意,从他的碗里偷了一块葱香扁食放进嘴里。
“唔,好吃。”
这里的东西虽然比不是洛遥城的美味佳肴,但这里的葱香扁食却独具一格,那热乎乎的扁食,一口咬下去,皮薄馅香汁多,咬一口满嘴香。
路秋红不依不饶地道:“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好?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很辛苦?”
“我怎么敢?”韩高的气势硬是矮了一大截。
“你嘴上说不敢,可你心里就这么想。”她的嘴噘得更高了。
崔墨耀瞧着这两夫妻耍花样觉得有趣,吵吵闹闹日子也过得充实一点嘛,但如果吵架的主角换着是他,他就受不了。
傅雅轩把筷子伸到了崔墨耀的碗里,正要偷吃时,却被抓了个现行,崔墨耀的的一双筷子飞快地叉住了她的筷子,瞪她道:“你像个小偷似的。”
“哪有。”她想抽回筷子,毁灭证据。
他早就看出她的企图了,两个人用筷子就打了起来。
路秋红和韩高都反应不过来,他们这是咋了,耍花样?
……
阴暗的房间,一灯如豆。
因为小镇上既没有衙门,更没有牢房,所以两个犯人暂时只能关在胡家,由两个衙差看守着,等明日押往城内县衙。
阶下囚与二小姐的待遇已是天上地下,胡桃儿再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被戴上枷锁的一天。
回想起这些年,自己所做的一切,今天想来,都是咎由自取,种什么恩,得什么果。
角落处,萧远东亦戴着枷锁,静静地蹲着,好像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动过,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光线实在太暗了,胡桃儿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心里胡乱猜测着,他在想什么呢?
他怪她,怨她,恨她,讨厌她吗?
如果爱一个人有错,事已至此,她也已经得到报应了,她现在是阶下囚了,也不能再为他做些什么了。
一声安慰?一句珍重?他根本不需要,对她,他或许只是憎厌。
尽管很明白这一切,但胡桃儿还是很犯贱地开了口,她幽幽道:“你恨我吗?”
幽暗中,只有他微微颤抖的呼吸,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可他的声音却在幽暗中缓缓响起:“今天之前,我一点都不恨你的,可是现在,我恨你。”
胡桃儿愣住了,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过了好久,她又问道:“你后悔过吗?”
“后悔,我后悔得要死!我一生都在做后悔的事情,我每做一件事,做完以后都后悔非常,后来,我警告自己,做每件事,都要想清楚以后再去做。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断地做错,不断地后悔。”
他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跟她说话,又似乎是自己在自言自语。
胡桃儿淡淡睨了他一眼,眸光轻转,点了点头,淡淡道:“我也是,我很后悔,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
“我一个人受罪就够了,你年纪还小,实在不应该受这份罪。”他淡漠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怜惜。
胡桃儿知道的,仅是怜惜,她不敢有别的妄想。
“王子犯法,尚要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我只是一小小民女。”胡桃儿嘀咕。
“如果我没有来梅枫镇,如果我没有在黄花树下遇上胡雨霏,那么,胡家的一切不幸就不会发生。也许……现在大小姐已经跟书生有情人终成眷熟了,而你也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了……”他仰起头喟然长叹。
胡桃儿摇头,平静地反驳道:“即使没有你萧远东,也可能会有萧远西,萧远南,萧远北,其实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有心魔。”
萧远东的头靠在墙上,轻轻地睑下眼眸,在临离开之前,他想,再好好地感受这个地方的灵气,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姐姐太善良太优秀,我的心胸太狭窄,我永远都不理解她,而她永远的包容,每次,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撕开,一次又一次,经年累月,那些伤痛终于在反反复复中留下无法愈合的空白,谁也填补不了。”
“雨霏善良得像天仙一样,我一直都认为她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拯救我的仙女,我太自我了。”萧远东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在另一个世界相遇。那时候,我一定要亲口跟她说声对不起。”胡桃儿低喃。
又缄默了好久,萧远东缓缓道:“桃儿,有一件事,直到现在,我才告诉你。”
“什么事?”胡桃儿连忙问道。
“其实你并不喜欢我。”他苦苦一笑,俊颜闪过一抹落寞。
你只是不甘心!
胡桃儿瞠着眼睛瞪着她,完全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萧远东徐徐道:“你一直以为自己喜欢我,想得到我,其实不是的。你只是不甘心,不服输,因为我是你姐姐的未婚夫,所以你才想要把我抢到手,证明你比雨霏强。”
闻言,胡桃儿愣了一下,心中百感交杂。
萧远东笑了一声,接着又道:“其实你喜欢的那种男人应该是个性沉默,斯文有礼,谈吐不凡,冷静睿智,英俊高雅,对不对?”
胡桃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果世上真有这种男人,哪个女人不喜欢?”
“当然有的,或者是你现在还没有遇到而已。”
“我已经恐怕已经来不及遇到那个人了。”胡桃儿苦笑。
“世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萧远东十指紧扣,放在额上,淡淡地笑道:“曾经,年华盛放的气焰,如今,斜阳渐远的纪念,曾经一起纷飞的那逼笑脸,一如你与我掌心的生命伏线,曾在红尘明艳地泛过。”
“曾经,像唇上滴血般怨毒,如今,像蔷薇任性的结局。过去,是一份沉重的痛,唯有那样,才能解脱。如果真的太累,及时地道别没有罪,空手来,空手去……”
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仿佛已经嗅到了一种香甜的气息,仿佛已看到那一缕香魂在向她招手,她终于可以放下心魔,一下子,感觉身子轻松了许多,那是七岁之后,她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快乐。
姐姐,让你久等了,很快我便会去陪你,从此以后,我们姐妹俩要相亲相爱,和睦相处……
日暮西沉,又是掌灯时分,或许是沉霭不明的夜色祟怪吧!今夜的胡府散出一股莫名诡谲的气氛,那大风吹弯了树枝,仿佛群魔乱舞。
过了今夜,就要个地方了,却不知为何,傅雅轩的眼皮跳得厉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