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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用。”陆涛想推,他觉得现在仍接受家里的帮助有点羞耻。
“你还没独立呢!怎么着,想和家里划清界线啊?”
“行,这钱算我借你们的,工作以后还——我送你下楼吧。”
“别想轰我走,我还有事儿呢。”林婉芬说。
“什么事儿值得你旷工跑我这儿来?你们单位领导——”
“少废话——我不是给你送钱来了吗,你想饿死是不是?”
“好吧,我错了。”
林婉芬却不说话了。
陆涛做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妈,咱俩谁跟谁啊——”
林婉芬瞪了陆涛一眼,又叹口气。
“妈,想离婚是不是?这事儿你可找对人啦,陆亚迅那样的人一间小屋一盏孤灯完全够使了,不用管他,你要有什么新的大小决定,我全支持!”
“你给我坐下!”
“我是想给你倒杯水。”
“不用。”
“妈,都说出来吧,我全支持,谁让你是我妈呢?”
陆涛总是最理解她,从她一进门,便知道她要说什么,林婉芬笑了:“这可是你说的啊?”
别扭的决定
有关徐志森,事情的结果终于出来了。
晚上在台球厅,四个朋友又碰头了,台球厅满满的,陆涛、夏琳、华子、向南在坐着等位。
“你答应你妈了?”华子问。
“是。”陆涛回答。
宣布了结果之后,陆涛仍在自言自语:“别扭,太别扭了!”
华子一指陆涛:“你才别扭呢——这么好的事儿不去,疯了吧你!”
夏琳说:“我觉得陆涛想的对,换我我也不去——原谅一个什么人都行,除了那个自己从没见过面的父亲。”
向南煽风点火:“而且这父亲现在正牛着,一去,就弄不清是原谅人家呢,还是求人家办事呢!”
华子一指向南:“向南,你厚道点儿,人家是亲生父亲!你嘴上这么说,要真换成你,早一溜烟儿没影了——”
陆涛仍在嘟囔:“太别扭了!”
“哎,到底你妈想不想去?”向南问。
“我妈不想去,可是为了我,她想去。”
华子叹了口气:“我脑子全乱了——”
“这事儿还有什么可说的,你都答应了。”夏琳说。
一服务员过来:“有一个台子空出来了,你们可以去打了。”
华子和向南立刻站起来,向一张空台子走去。
“服不服?”华子问。
“不服!”向南回答。
夏琳瞟了一眼离去的向南和华子,拉着陆涛站起来:“噢,对了,陆涛,我想把那个事儿定了。”
“你什么事儿?”
“我跟穴头儿说好了,晚上在俱乐部炒更,那人挺好的。”
“叫他滚蛋,这根本不是事儿!”陆涛一听就急了。
“一晚上一百,就在台上走一个小时。”夏琳笑着说。
“一秒钟也不走!”
“我想明天去看一看,我必须自己挣钱。”夏琳说完,也向球台边走去。
见到生父
两天后,林婉芬和陆涛见到徐志森,陆涛在一分钟之内就被徐志森弄糊涂了,因为徐志森把他们让进房门后,一下子就跪在他们面前。
陆涛很吃惊,脑子一下子就乱了,这场面跟他预想的太不一样了,他根本没听清徐志森说了些什么,到了最后,才隐隐听到徐志森说——
“对不起,我知道,二十二年的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但这件事始终是我的一块心病——”
陆涛发现,母亲林婉芬已经背过身去哭了。
陆涛赶忙去拉徐志森:“叔叔,起来吧,请坐下。”
徐志森也拉住陆涛,可以看出,两人有点相像。
徐志森仍继续说下去:“冥冥中自有天意,我也受了惩罚,虽然我在那边结了婚,但就是没有孩子,现在婚也离了,还得了前列腺癌,去年做了手术,更不可能有什么孩子了。有时候走在街上,觉得身后空落落的,这是报应,我想我真不该那么对待你,这一次回来,我第一件事就找到你们母子,给你们赔罪。”
林婉芬也拉他起来,徐志森站了起来,三个人一起坐到沙发上。
林婉芬说:“你不在,我们过得很好。”
徐志森看了陆涛一眼,忽然说:“陆涛,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有话要对婉芬说。”
陆涛看了一眼林婉芬,见她没有表示,于是走出房间。
陆涛在走廊里没走几步,徐志森便追上来,拦住他:“我也有话对你说,咱们约一天,来一场”男人对男人“的谈话,你愿意吗?”
陆涛点点头。
“后天晚上,怎么样?”
陆涛又点点头。
徐志森笑了,他再次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陆涛,轻声说:“你看起来很聪明。”
陆涛没说话,点点头。
徐志森转身走了,陆涛感到他的脚步很沉重。
林婉芬和徐志森
徐志森就拖着沉步的脚步回到房间,只见林婉芬正坐在沙发上发愣,他轻声问:“婉芬,你好吗?”
林婉芬点点头。
“我一定要为你和陆涛做点事才能安心。要不我就真是一个混蛋!”徐志森的语气加重。
忽然,林婉芬哭了起来,那哭声令徐志森猝不及防,尖厉、沙哑、含混,像是从沙漠中划过的低沉的飓风,那是一种叫人难过的呜咽,而且长久地不停息。徐志森知道,是他叫她这样的,他的心一下子缩紧了。
一会儿,林婉芬停止了,她脸上的光泽在这一阵儿哭声里消失了,眼神呆呆的,并且很空洞,令徐志森的心缩得更紧了。
徐志森向林婉芬伸出一只手,林婉芬却把身体侧转了一角度,让徐志森的手悬在半空中。
“婉芬,我——”
徐志森的话却被打断了:“徐志森,我的一切已经过去了,不要再说了,现在还有陆涛,他像极了你年轻的时候,我希望他以后能够顺利一点,他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
“他哪里像我?”
林婉芬的眼睛亮了:“他哪里都像!”
跟我在一起
陆涛回到自己的住处,隔着门便听到从CD机里传出的流行音乐。
他进了门,只见夏琳在化妆,然后收拾东西准备走,对他熟视无睹,陆涛坐在椅子上看夏琳,也是一言不发,他知道她为何如此。
还是夏琳先说了一句:“徐志森怎么说?”
“他要跟我来一场”男人对男人“的谈话。”
夏琳笑了:“美国范儿啊!”
“我无法想象我的亲生父亲是这样的,看起来还不如陆亚迅顺眼。”陆涛轻叹道,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报纸撕成一条条的,扔在地上。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夏琳抬眼看一眼陆涛,提高声调,“哎,刚扫好地,你就往地上撕纸!”
不料陆涛在夏琳声调基础上又提高了一个调儿:“夏琳,我不喜欢你到我这里来待上半天儿,天快黑的时候,当着我的面儿描眉画眼儿,然后出去——”
“怎么了?”
“你这样干,叫我联想到一些对我很不利的事情!”
夏琳知道,争吵开始了,于是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陆涛,我是去挣钱!”
“有一种钱咱们是不能挣的,想都别往那儿想!”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自己找工作不顺利,就看我不顺眼——”
“一会儿我送你。”陆涛简短地打断她。
“不用送,我自己去。”
“那我去接你。”
“我自己会回来。”
“那些舞台下面的人,是不是用色迷迷的眼神儿看你?”
“下面的人很少往台上看,有什么可看的?”
“我一想到有人盯着你看就受不了。”陆涛来回踱着步烦躁地说。
“你是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自己了吧?”夏琳用嘲讽口气对陆涛说。
“夏琳,那是不一样的眼神!我爱你!”
突然,两人猛地抱在一起,夏琳在陆涛耳边轻声说:“我爱你陆涛,我答应你,最多一个月,我就会离开那里,找到新工作。”
陆涛咬了一下夏琳的耳朵:“我答应你,我会工作,挣钱,请你吃日本饭,为你买奔驰车,开时装店,带你去巴黎——”
夏琳打断他:“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
在俱乐部
夏琳和一队模特在台上表演的时候,她显得十分醒目,样子很招人,有很多人希望约她下来喝一杯,侍者们记得,每天晚上都有人指着夏琳说:“我喜欢那一个,我就喜欢长得清纯的。”
侍者一般按照夏琳交待下来的回答:“对不起先生,她只表演不陪酒。”
不过,也有人不停地软磨硬泡,为夏琳花三百买花篮,还把钱放在信封里送过来,目的只是为了与她喝一杯酒,说两句话。过了一段时间,当夏琳觉这一切既能挣钱又全无风险的时候,有时也会下来陪客人坐一会儿。
对于夏琳去俱乐部,陆涛心里一直阴暗地感到说不出的别扭,加上他没有工作,有大量时间可以进行对自己很不利的胡思乱想,有一天晚上,竟决定去看一看。
他看到夏琳在灯光下迷人的样子,走起来简直是光彩照人,美若天仙,比与自己在一起时还要吸引人,他想坐下来再看一会儿,一个侍者对他说:“先生,我们这里最低消费是一百八十八元。”
“我先去趟洗手间。”陆涛这么说,去洗手间的路上,夏琳再次出场,从台上看到他。
这一场完后,夏琳从后台跑出来,她穿着几乎像是没穿的时装,雪白皮肤像是往外冒着热气,当她猛地贴近陆涛,让他感到血往上涌。
“你怎么来了?”夏琳问。
“我来看看你。”陆涛说。
“谁让你来了?我在工作。”
陆涛又看了一眼夏琳,低声说:“这不是正经工作。”
“你走吧,我下班后去找你。”
“我不能走,我走不动,我心里难受。”陆涛想吻夏琳,被夏琳推开了。
侍者走过来:“夏小姐,你是不是有麻烦?”
“我没事儿,这是我男朋友。”夏琳说。
侍者:“王先生,37桌——”
夏琳点点头:“知道了。”
“夏琳,别去!”陆涛几乎尖叫起来。
侍者看了他们一眼,走了,夏琳趴到陆涛耳边:“他们给了我八百,还买了一个花篮。”
“我给你八万!还给你买八个花篮!夏琳,我一年后就买,你就等我一年,好吗?别去!”陆涛觉得自己快爆炸了,眼泪就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夏琳的心软了:“好了,好了,我不去了。陆涛,我爱你,你在外面等我,我还有一趟走秀,就十分钟,一会儿就出来,请你吃宵夜。”
说完对陆涛一笑,就匆匆走了。
又一个侍者走过来:“先生,请问您的座位在哪里?”
陆涛失神地从兜里掏出瘪瘪的钱包,数了数钱,犹豫了一下,慢慢摇摇头,走出俱乐部,忽然感到自己又弱小又无力。
俱乐部门外停着很多豪华轿车,金属漆闪着冷光,保安西服笔挺地站着,陆涛懂得,这里不欢迎他,一点也不欢迎。这里是另一些人取乐的地方,而夏琳,他最爱的人,就在这里挣钱奋斗,这让他感到现实硬梆梆的力量,什么都不必说了。
陆涛在外面走着,看一看表,抽着一支烟。
陆涛在来回走着,沉浸在自己的感受里。
陆涛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