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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是为了灵杖来的。”
铃木两眼放光,像重新输入了新鲜血液。
“未来的新世界中,灵杖将成为主宰。这没有一点错。因此,大家都来争夺它。现在,它只是暂时地缄默。懂吗?大人物在作最后的指示前,总要先作短暂静默。”
战争的出现,重新加固了铃木的地位。在以往,他就在这杀伐方面展示了才能。
“如何对付他们,是一个问题。他们拥有强大的攻击力。”
“有了对手,这是好事呀。”
“他们可能知道外界的什么新信息。”
被无聊重复的游戏磨损的大脑,亢奋着。灵杖不能得到解的烦恼,被冲淡了。
所有人被集中起来修筑工事。铃木忙个不停,大叫大嚷。
武器被重新清点,从现代的到原始的都集中起来再分配。
在大楼外,挖了壕沟。这是精致的壕沟。每个人都在比试谁的掩体更精致。
“这抵不住一道光束。”我嘟咙着。
“你说什么?”
他们停下来,看陌生人一样看我。有的用嘲笑的眼神。他们好久没有这样看我了。我意识到,我还不能算他们中的一员。
铃木凶巴巴地走近。我开始颤抖
但突然飘起雪花来。大家都抬头看天。
来自东南亚的几个孩子欢呼不已。雪覆盖了壕沟。我们把雪再次挖出,堆成各种形状的妖魔鬼怪,想以此吓退敌人。
晚上,我看见高楼也都覆上了白雪,像巨大的冰川峡谷。它们在月光下发出寒光,照亮了敌人可能偷袭的路径。
“你使用什么?你好像还没有使用过武器。”是苏珊。她打破我的呆滞。
“我不会。”
“你必须学习。没有网络了。危急时谁也不能帮你。”
她下命令以地说。
“那么,我试一试。”
我对苏珊说。我不能拒绝她的好意。
但我害怕见到血呀什么的。它跟我在中国接受的训练完全两样。但在苏珊面前,我却只能服从。
不过,说不定我也能行呢。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在中国,一百多年前,孩子们都十分能干。他们踊跃参军。
而且,我接受过军人的指导呢,虽然仅仅是在棋盘上。我开始为自己羞愧。
我选了一把弹弓。但觉得不妥,又换了一把枪。这是老式的,因为只有这种枪不用输入个人密码。
苏珊并没有一点惊恐的表情。她又说又笑。她教了我放枪后,又忙着准备玛那。
她和卡玛拉一边工作,一边唱歌。女孩子们增添了男孩子们的干劲。我们干活更快了。也不觉得寒冷了。
男孩们一边干,一边兴高采烈地讲述上个世纪的大战。
有几个人谈论一战和二战,为事实而争吵。
“是蒙哥马利指挥了敦刻尔刻撤退!”
“不是。没有敦刻尔刻撤退。他们全被德国人炸死了。”
“那么'沙漠之狐'又是怎么回事呢?”
……
随后便打起架来。
敌人可能就在希尔顿总部楼上——挂着阮文杰尸体那儿。他们现在很平静。在等待我们完工后再攻击?
“现在,你觉得跟我们在一起有意思吧。”伊朗人问我。
“我也许会对这一切感兴趣的。”
“你会的。”
但是这天晚上敌人却没有再来。有一个伤员因疼痛苦而叫。到凌晨,他死了。我整夜都没睡着。
雪仍在下着。我知道它不会说停就停。在这个季节下雪不同寻常。肯定是有人使用了气象武器。
美国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我觉得自己现在置身于美国之外。
与波士顿城中突然出现的非洲人的对峙,断断续续,持续了将近一个月。这期间,敌我双方互有伤亡。我在偶然相遇的巷战中,感受到了生活的多样性。
那是完全个体化的生存,以实境游戏的形式展示出来。
渐渐发现,除了非洲人外,城中还有许多组织。它们寻求自己的目标。它们互相之间也展开攻击。铃木军团并不介入这些组织之间的纷争。
许多人原来都住在地下。网络瓦解后,他们都出来了。这好像土拨鼠。
其中不少人呈现出了心智崩溃的性状。这与从“阿曼多”中突然解脱有关,就像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灵魂出窍。
“他们也许也在找灵杖。但他们不知道在这里。都昏了头。”
但非洲人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四月底的雪使我们头脑清醒,也使其他人昏噩。这之间没有什么区分界限。
后来我们查清了非洲人的大本营并非希尔顿,而是哈佛大学。也就是说,在结冰的河那一边。他们人数要多一些,武器也更精良。
他们使用自制的雪橇,渡过冰河,向我们攻击。
铃木怀疑他们是“回到非洲”的一支,其领导人是来自赞比亚的库恩。但目前还没有证据。他一直想俘获他们的成员,但敌人在危急关头,总是自杀了事。
这真是一群独特的非洲人,像草原上善跑的猎豹和羚羊。
在六十年后,当我在回忆这段往事时,我想到了一个有趣的说法,说这是两大洲争夺未来世界领导权的斗争的映射。其实,关于究竟是亚洲还是非洲才是人类发源地的争论,在二十一世纪一直没有中断过。
当然,当时不少孩子都相信,只有铃木军团是正统的。因为我们有灵杖,虽然它目前还保持缄默。
最初,我们处于守势。铃木说可能是第一次与非白人作战,不太熟悉路数。
最危险的一次,是被困在科学公园附近。能源和精神像水一样慢慢消失。
那时,我们眼中都出现了汹涌的冰河。它其实是查尔斯河的幻化。它要把我们的身体带走。雪像白色的燃烧的氨冰。我们神志不清。
但非洲人突然停止了射击。他们越过查尔斯顿桥,要我们投降。
他们唱起了非洲的歌曲。
这时天空中出现了肯尼迪鸟。浮云蔽日。
黑人全都跪下,开始祈祷。铃木才趁机带着大家悄悄地离开。
伊朗人建议此时从毫无防备的非洲人背后攻击,但铃木决定放弃这场杀伐。
这一次脱围之后,我们才逐渐进入了状态。在大楼上,开始悬挂出了黑人的尸体。他们很快成了冰凌。
我对移动的靶子进行了射击。但我仍很笨拙。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我没能击中一个目标。我企图克服自己固有的羞怯,但总是艰难。
在苏珊面前,我感到无脸。还好,她并没在意。
如果铃木不在,她便手把手教我。
“这不是下围棋。像我这样。”
“你什么时候第一次击中目标?是报仇时吗?”
“不是。在练习时,我打死了我的弟弟。是一次误伤。”
“你以前没说这个。”
“他只是一个试管人。领养的。一个白人。父母认为我们能够合好相处。”
她是否把我当成她死去的弟弟呢?
她已然成熟。身材窈窕,目如银币,耀得我不敢正视。
作战也渐渐变得单调。双方都抱以游戏的态度。五月初,铃木决定开始反攻。
那是晚霞灿烂的一天。雪开始融化,但没有尽化。我们通过废弃的地铁隧道去哈佛。地铁这是上个世纪的遗留物。
我们打着火把行进。隧道中积满回旋的水,我们不得不乘上自制的独木舟,冲破粘稠发臭的浆体。居住在阴暗地域的动物,在我们到来时纷纷逃去,发出惊慌的回声。
我们划得很慢。我们在偶尔的亮光中看见了彼此胳膊上长粗的肌肉。我们正在变成成人。我们的手将托起世界。
隧道使我们感到仿佛经历着又一次出生。四周寒冷。内心火热。时间好像凝固了。壁上挂着钟乳般的石条。水下的地铁车辆早已腐败成枝节。
我们进入隧道时,尚逢日落。而出来时,月亮已升了起来。
远方传来肯尼迪鸟的鸣声,这回像嘹亮的号角,而不象老人咳嗽。
非洲人没有料到我们从地底上来,如鸟兽散。在哈佛广场铃木军团便摧毁了他们的防线。随后,战斗移入校园。到处是跑步声和人体栽倒声。
月亮照着非洲人黑黑的躯体和亚洲人黄黄的躯体,像一幅活动电子图画。火光在我们之间形成稍纵即逝的结构,并把人形刻在仍有积雪的地上。我们大声叫,但听不见自己发出的声音。
校园中布满若有若无的形体。一些雕塑崩垮了。
我们在图书馆前俘获了对方的首领。这是一个大孩子。
铃木问他是否来夺灵杖的。
他说从没听说过灵杖。他们也不是“回到非洲”。
“你们不是'回到非洲'?”
“不是。我们不属于任何派别。”
“那你们干嘛呢?”
射击的命令是以前的头领下达的。那孩子当晚便战死了。谁也不知为什么要射击。
铃木非常失望。
他放了非洲人。他叫他为了灵杖,再来决一死战。但非洲人却好像没有信心。他也对灵杖没有兴趣。他说要离开美国。我们像送朋友一样送他上船。他决定回非洲去。
“什么灵杖?我以为这里有宝贝。我很失望。拯救'阿曼多'之后世界的东西一定在非洲大陆。”他临走时说。
送走他后,我们欢唱着凯旋曲,疲倦地回到营地。
这样就产生了疑问。如果不是非洲人干的,那么,暗中就还有什么力量,在威胁着我们。
阮文杰的尸体到底是谁挂起来呢?是谁关上密室的门的呢?
但此后并没有谁来挑衅。这使好不容易喧嚣起来的心灵又复归于空寂。
非洲人消失后,大家又失去了目标。有一阵子,真是百无聊耐。
尤其是那头领对灵杖一无所知的表情,很使大家失望。
这一天,不知怎么,几个人聚在一起,便聊起了关于北美以外的话题。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铃木军团中有人谈这个。
“铃木提到什么'回到非洲'。”
“那是最初猜他们可能是'回到非洲'。”
“回到非洲?真有意思。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回到亚洲?”
“是呀,反正灵杖也不行了。”
“唐,给我们讲讲中国。”
这是一个新加坡人。他很大胆。我犹豫了。
“行吗?反正没事干。铃木又不开发布会了。”
“不行。”伊朗人说。
“讲吧。铃木又不在。”苏珊说。
伊朗人恨恨地盯了她一眼,不说了。
我便讲起来。
“上海是中国最大的城市。我们住在智能建筑中。每个人拥有一间信息屋,就像蜂巢。”
“你们上学吗?”
“我们从两岁半起,就接受统配训练。每个人都要成为完人,成为某一行的专家。”
“真了不起。我们美国人从十二岁起才开始识字啊。”
“到底是中国嘛。”
我接着说:“我们从五岁起开始学习一门外语。我们那里到处是虚拟商店。购物和吃饭只需脑子想一想,就有传送带送来。小说家和小提琴家也遍地都是。还有各种游戏。但我们很少光顾。因为,在中国,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和工作。”
“啊,你们居然这么伟大啊。”
“北京是中国第二大城市……”我又说。
“我听说是香港。”
“当然是北京。你想一下,它有四个起降场,香港只有两个。”
“北京有什么好吗?”
“有故宫和长城。是实境的。”是叙利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