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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接触越多,魏不争便愈发觉得她与寻常的公主不同,更与寻常的女子不同。
许是因为忘了以前的事,她身上丝毫没有其余他见过的公主那般的娇蛮之气,她很随和好相与,人聪敏自是不在话下,难得的是年纪不大,又是早忘了以前的事,却这么识大体又懂责任,回朝后丝毫不耽搁便认真负担起她要负担的责任。民间三年,这么骤然的身份转变,她却是适应得极好,让他十分出乎意料。
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突然要负起的重担而怨天尤人,也没有因为几日间一步登天做了这个公主而骄横跋扈。
她很好,好得出乎他的意料,失去过往记忆,却不得不背负起过往责任的萧延意并没有因为这忽然的变故而有什么变化,宫中几月,她依旧是他在小镇中见她时的那般模样。
互吐衷情那日,他说他定不负她。那时,此言也并没有一丝的敷衍,他只想等做完所有的事之后,定然真的会迎娶她,从此好好待她,当她是公主,亦当她是妻子。
但,当她款款对他诉说情意,那样毫无掩饰的依赖和眷恋地望着他时,他那一向冷硬的心瞬间裂开一条柔软的缝,他拥她入怀,再次承诺了永不相负。
这一次,是情人之间坚定不移的海誓山盟。
他不会负她,永不负她。
46公主还朝
自从定下了十五那日开始服药解蛊;萧延意连日里都有些魂不守舍,再没法专注下来如前一段时间那般用功地研究过往的纪事、奏折和学习处理朝务。
随着离十五那日渐近;她的心里便更如同长了草一般,似是一时半刻也无法彻底安定下来;只是深究起来到底是慌个什么;萧延意却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待到十四那日的晚上,因太医和苗人都嘱咐了她,服药前最宜是养好精神,才是效果最佳;那晚她便早早上了床,安下心,尽量什么也不去想;甚是把前几日读了几篇求心静的佛经也在心中反复默念数遍,可到头来仍是翻来覆去地如何也睡不着。
无奈,她便又披衣下床,对着窗外月色呆愣会儿,便把魏不争出征后给她寄来的信件取了出来,重又慢慢地一封封地读了起来。
“大军开已入了漠北,风沙有些大了,副将岳准取了巾子系在面上,众人笑他娘气,他说是他婆娘硬是做给他要他带着的,虽是不情不愿的语气,却也不肯摘了。别人又笑他巾子上绣的花样好似个女子的头盖,平白减了大军的杀气,他却还是大模大样地系着。旁人不懂,我却在他眼里看到笑意,虽则于军容上实是有些不妥,却也不管他。
有人牵念终是福气。芫芫,我摸了摸怀里你同样给我准备的巾子,心中很暖……”
“第一场仗赢得煞是痛快,不过半日,敌军已是落花流水,芫芫,依着这速度,我想或许月余我便能归,便能见到你……”
“芫芫,皇上虽则是天资不凡,但尚年幼,你纵是疼他,可也莫太娇惯了,自你回来后,皇上已是愈发地娇了,该严厉些还是要严厉着些……
“芫芫,原是想得胜归朝之后再与你商讨解蛊之事,既是你已有了主张,那便依着你的意思。只是万万记得,无论想起什么,还是什么都想不起,都莫要慌,所有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明日一早便是最后一战,一旦收复了最后这座边城,我便即刻回去,不知等你想起所有的事之后,第一个想见到的人,会不会是我?”
萧延意抚着信纸,心里默默念着远在漠北的魏不争。他这一去,已是一月有余,信件足有十数封,语气闲散倒不像是出征在外的人,反似是寻常出门做生意的人写给在家的妻一般,体贴寒暖,说说身边琐事,偶尔聊及萧续邦又好像是说起自家的孩儿,略有嗔念慈母多败儿之意,要萧延意莫要太宠。读起他的书信,便总是心里热络络的。
寥寥数语,不见文采斐然,只是家常话,但觉心暖,心安,有人彼此牵念,哪怕遥遥千里,思念入髓,但却安然于心。
只是,最后那两封信,萧延意反反复复看了不知几遍,看完,心里隐隐又多了几分忐忑。
魏不争言语中也似是透了些不安,虽未明说,但却同郭长卿一样,并不希望她想起什么似的。
会有什么不同么?萧延意着实想不通。
她若是想起以前的事,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么?那些事只是她忘了亦或是记得,于旁人又有何不同?难不成她想不起来便等于不曾发生过,想起才能作数?若非如此,为何她是否记得以前的事,会有这么多人关注?
到底在过往岁月里被她遗失的那段记忆中,隐匿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么?萧延意为何总是觉得,有些事,郭长卿知道,魏不争知道,甚或是李相等人也知道,却无人告诉她,只等着她自己想起呢?那又到底会是什么?有人忧心又有人期盼,她的记忆难道就这么的重要?
只是,再如何想不通,参不透,也不过是一日了,明日的这个时候,或许她就会想起,也就会明白了。
唤月跟睐月在一边伺候着,已经有些哈欠连天,近日里生得一些事,主仆间有了些罅隙,让这俩丫头在萧延意面前再也不同以往那般言语无忌,彼此互望一眼,也不敢劝,只默默站在一旁,添茶倒水,掌灯拨烛。
萧延意沉思中,不经意抬眼间正是看见唤月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这才想起歪了头,看看天色问:“什么时辰了?”
唤月慌忙抹了脸,打起精神来说:“快四更了。”说完忍不住大着胆子小心地问道:“殿下还不歇着么?没几个时辰就要早朝了,太医不是还说您明日要用药,之前得好好休息,不能太费神?”
萧延意点头,伸手往一边的案上把散放着的书信拢了拢,重又妥帖地放回了匣子里,才起身往床边走去,俩丫头赶紧跟上伺候着萧延意躺下,放下幔子那一刻,萧延意才忽然又轻声问道:“将军可有书信给你们?”
才是松了口气的唤月被这突来的一问唬得一愣,想也没想便是慌张跪了下去,睐月一蹙眉,只得也跟着跪下。萧延意轻叹声,阖了眼,“这么一惊一乍地干什么?本宫只是随口问问,那看来是有了?将军与你们说些什么?”
睐月抢先开口道:“将军只是嘱咐咱们好生照顾着殿下,若是用药解蛊后身子和精神哪有不妥让咱们一定给殿下宽心。”
殿内沉寂了片刻,萧延意挥手道:“去歇着吧。”
萧延意并不笨,这些时日下来,她几乎可以确定,她忘记的事中,定是有什么关键之处,不仅是她一人之私,而是关系重大。
瞒着她的人是最亲近的,像郭长卿和魏不争,她信他们不说,该是为她好。
想她知道的人,却未必有什么善意,像李景吾。总是有些事她若想起,该是对他有利。
而尚悦大约也是与她一样懵懂,未必是有什么事不知道,只是不知道哪件事才是关键罢了。
萧延意心中其实是有些气闷的,所有心明的人,个人揣着个人的明白,一个个讳如莫深,却任她一个不明的人在这里胡思乱想。
似是赌气般翻了个身,萧延意抓了被子往面上一蒙,自己喃喃发狠道:“有甚不得了的,想起想不起,我不还是我,事不也还是那些事,又能如何?”又是好生宽慰了自己几句,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勉强着入了梦。
睡了不过个把时辰便已到了上朝的时候,萧延意强打了精神应付完朝会,便回去要补眠,之前是如何也睡不着,这会儿却又似是熬得苦了,回到殿里往榻上一靠,双眼便就再也张不开。
萧延意正迷迷糊糊着似梦非梦间,有人来禀说相爷夫人和尚书夫人求见。
萧延意自打回来后,日常着便总是有些命妇来探望她,她渐渐也熟悉了与这些夫人的相处之道,捡着不紧要的事,聊聊天气,花草,衣饰、脂粉便也就打发了时间。若是哪个不开眼的,硬要提起些什么前朝的事,萧延意便也只做懵懂状,推说自己什么事也不记得,绝不多说一句。
萧延意虽是并不喜与这些夫人们周旋,却也说不上排斥,只当是自己回朝后要面对的诸多事中不太费神的一件。所以对这些夫人,她一向礼遇、客套,颜面总是做足的。
可是这一天,她心里本就浮躁,又是困乏的紧了,只恨不得好好歇够了精神,到了晚上能有足够的精力来应付解蛊的那番折腾。
一时间,听闻这两位夫人来了,她心里就是一阵烦。本是有心让人推说自己身子不适,改日再请二位夫人过来聊天。可是,转念又想,如今魏不争不在朝里,萧延意最怕的便是有四下里有什么不满,她不知如何调停,怎肯轻易因为自己的一点心思去得罪了人。遂是强打了精神,让唤月拿了冷帕子擦了脸,才把困意驱走些,来到了前殿招呼二位夫人。
李景吾的夫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贵妇,人生的富态,又总是笑容可掬,猛地打眼看,就好似寻常人家的老祖母一样慈眉善目让人亲近,但是近了,却又总不知是哪里不对,许是显赫之位久了,身上难免有股子傲,即便是同着萧延意一处时着意敛了,但行止间还是有些端倪。廖尚书的夫人倒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人也年轻些,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还略有几分风姿,最是爱笑,时常是话不到半,听的人还没明白,她自己便先拿帕子掩口笑了。
此一来也是,三人坐下,宫人奉了茶,说了几句如今的天气还是有些倒春寒,得仔细着衣物加减莫着了凉之类的闲话,那廖夫人便牵了话头道:“殿下,臣妾今日来,还是有个要紧的事跟您说呢,尚悦娘娘上回给臣妾说了……”说到此处便又是笑。
萧延意有些不明就里,不知尚悦跟她说了什么有趣的事,也只得做了感兴趣的样子,等着下文,那廖夫人却只管自己笑个没完,边笑边断续着:“按说不该拿这事来烦殿下,臣妾也是觉得不好意思,只是臣妾那丫头不急,臣妾可是着急了……那些个青年臣子真有几个出挑的……可也都是到了年岁,臣妾怕一时不定下,回头让别人相了去。”
萧延意头还有些懵,没太听懂廖夫人到底是要说些什么,一旁的李夫人接口道:“话也说不明白整句呢?殿下,这廖尚书家的就是想来跟您要个恩典,恨不得赶紧给她那丫头指了婚。”说完一扯廖夫人说:“快别傻笑了,跟殿下说说,你看中了哪个姑爷。”
萧延意这才懂了是尚悦之前提及的廖锦荣的婚事,便也是笑道:“原是此事,姑母便是这意思,想先让你们自己拿了主意,若是觉得好,两家里都是妥了,便即刻让皇上指婚。”
“是是。”廖夫人回道:“臣妾多谢娘娘和殿下为咱们家丫头的事这么费心,如今倒是看上了两个,想让公主再帮着那个主意。”
萧延意愣了下,旋即一笑,“本宫可拿不了这主意,还是得问锦荣到底更中意哪个。”
那廖夫人一听这话撅了嘴,“臣妾家那丫头,不提也罢,偏生就瞧上了魏大将军,怎么说也拧不过她了。咱们可不是说将军不好……可是那岁数比咱们丫头大了不少不说,以前还有过那样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克妻的命……”
萧延意听了这话,面色不由得一沉,还不待开口,李夫人却已经斥道:“廖夫人又胡扯个什么,大将军的是非也是你能说的?”
45公主还朝
那廖夫人却不是那么有眼色的样子;拨拉开李夫人拽她的手,就又神秘兮兮地说道:“相爷夫人啊;咱们可不是背后说大将军的不是,那大将军人品、样貌、才学可是样样都好;挑不出个不是。其实;说到底年岁上也不算个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