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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么才能追上一个显然体力比他好、跑得比他快的女人?凌睿桓气息难平地望着隐约透出蓝光的天际。快天亮了,他追南宫慕容大概两个小时了吧?还是看不到她的人影,天晓得以她的脚程会在一个晚上跑到哪里去。上回他们下山以后,他才讶然地发觉他们已经到了南投,要先佩服自己能走那么远之前得先佩服她,她连一点疲态都没有,更甭论他的男性尊严在她身上似乎受到了打击。
再这样漫无目标地寻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凌睿桓自己也说不上为何如此坚持要找到她,怕她出事也好、觉得她不能承受自己毁了她所想像的世界也好,在相处的几天里,他觉得她并非自己一味认定的疯子,她的行为模式和正常人虽稍有不同,但她还算有理智。
“南宫慕容!别再逃避了,事实不会因你的逃避而有所改变的。”
凌睿桓明白自己吼也是白吼,她说不定此刻正跑到了南部,而他仅在坪林一带到处乱晃着,他的声音怎么传得到她的耳中?他缓慢地走着,考虑自己还要不要像个呆子似的没有目的地找下去。
蓦然的,一声缥缈如烟的叹息从他前方不远处传来,夹着一句低喃似的问句,“当初你在什么地方看到我的?”
那声音是从树梢顶上传来,凌睿桓闻声望去,“南宫慕容?!”她正斜倚坐在纤细的枝杆上没有任何动作,看着微亮的天色,恍若她在这个地方已经待上很久的样子,黑亮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她身后,甚至还长过她的坐高。“你一直在这里?”
南宫慕容没有回答,像是听不见他的询问,等过了半晌之久,她才微微颔首,“我找不到我来的地方。”她也看着他找自己有个把时辰了,真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能不被她骚扰不正是他最希望的事吗?为何他又追了出来,而且找了她那么久,看他好像还要再找下去她才出声表示自己的存在。
凌睿桓仰着头走到她的正下方,“下来吧!”看样子她真的已经在树上待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他并不介意她故意让自己找了那么久,令他比较关心的是她脸上的神情,她的神情就如生命力被抽空的玩偶,眼神空间地望着远方。
南宫慕容抿了抿嘴,“只要告诉我该怎么回去,我自己会走,我必须回到我的世界,那里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为何她就是找不到当初来的山洞?昨晚她已经尽自己所能地寻找过了,所有的山洞都不是她进来的那一个。
“你的世界并不存在。”凌睿桓真不晓得自己还要说几次她才会明白,“不论你是真的疯了,还是将你养大的人让你错认现实的社会仍停留在明朝,这世上不可能有跨越时空的事,同样的,你也不可能离开这个世界,你必须面对现实。”
南宫慕容缓缓地移过视线朝下俯看,优美的眉梢拧了起来,“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虚幻?凭什么说我的世界不存在?就因为我现在身处在你的世界吗?你不曾在我的世界生活过,没有看过、听过、感受过我的世界里每一样活生生的人、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事物,那些对我而言都不可能是假的,那才是我认知的现实,而你所谓的现实是我连想都不可能想过的梦。”
“那好,你可以解释你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吗?是老天降了一道光,然后在下一刻你就不在你的世界?还是你不知为何昏睡了几百年也不会死,直到我撞到你的那一天醒过来?这是我所听过最荒唐的事了。”凌睿桓对她的论调嗤之以鼻,压根没想过自己对她居然能说了那么多废话。
“你以为我想吗?”南宫慕容眼神黯然地别开,她该明白他有动机说这些伤人的话,但为何自己就是不想真的亲耳听到他这么说,他没必要了解她,而自己也犯不着对他多加解释,可很奇怪的,她发觉自己竟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和你同样也不相信那些东西,若非我在出阁的路上看到了方青啸,并将她追至山洞,也许我现在仍在我的世界里,不需去想我可能永远见不到家人的情况发生。”
她要嫁人?凌睿桓刹那间呼吸梗了下,她说“出阁”前?她在出嫁的路上见到那个她口中一直念着的男人?那个该死的方青啸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一定要找到他,甚至把自己将要嫁人的事情抛到脑后追他?只有曾经有过深厚交集的人才会如此充满恨意,难道方青啸抛弃了她吗?“你要嫁人?”
南宫慕容对他讶异的反应有些许微愠,“武家女子到我的年纪尚未成亲不算太违常,你不需对我还没成亲感到太震惊。”
“因为方青啸?”听见她仍未嫁人,不知为何心底还是有一份窃喜,凌睿桓明白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是什么,他竟然对那个自己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吃醋!
“因为我自己。”南宫慕容沉默地蹙着眉头。她的心里一点都不想嫁给慕容樵,倘若媒约之言可以由自己决定,她也不会和爹定下约定后拖延婚期。但既然她已许下诺言,她就绝不容许反悔,那是她身为武家人的尊严。“我非回去不可,婚期已经延宕太久了。”
凌睿桓不自觉地咬紧牙,有股冲动绝不让她回到她所谓的那个世界,不管那世界是否真的存在。“就是因为有个未婚夫等着你,所以你急着回去?”他没察觉自己的语气简直酸到了极点。
南宫慕容又抿了抿唇,“我想你知道得太多了,只要告诉我当初的山洞在哪里,”
他又怎么能够得知自己多么不愿遵守和爹的约定?她自嘲地浅短一笑,“即使我有可能还是回不去。”她不能告诉自己回不去也好,为了她极不愿意的亲事而放弃掉她的世界,但很奇怪的,在刚刚他找自己的时候,她的确有不想回去的念头,虽然只是一闪即逝的想法。
“我不可能知道你从哪个山洞出来。”凌睿桓眯细了眼瞅着她,自己确实不是她什么人,也无权过问她太多事,但她是被自己撞伤的,到目前她仍是自己的责任。“而我也不可能帮你找。”
“那么你在哪里遇上我?”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了,起码可以缩小寻找的范围。
“我记不得了。”凌睿桓赖皮地说道。他哪会不清楚自己出事的地方,可是瞧她一副坚决要走的模样,他就觉得自己绝不会亲口告诉她。就算她找也找不出个所以然,他还是不信她说的那套“进了山洞就来到现代”的说法,若是这样,科学家们也不用费心钻研“虫孔”,即空间扭曲现象如何产生了,去爬爬山找山洞,说不定哪天他们就真的到了另一个桃花源。
南宫慕容静静地瞅视了半晌,“你并非不记得,而是不想告诉我。”她愈来愈搞不懂他心里想些什么,为何如此简单的要求他都不愿意回答?
“那又如何?”既然被看穿了,他也无意掩饰自己的谎言。
“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做。”她是真的不懂,这个世界不是她能理解的,她也没有任何可以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她并不属于这里,让她回去才是正确的决定。她纳闷地摇头,“我待在这里对你没有好处。”
“我做事一向不需要有好处才去做。”他淡道。
她口口声声言明自己一定是在因缘际会下来到这个世界,难道就不能正视她并不可能有如此机会的事实吗?不管她是否真的是从古代跨越时光隧道来的,同样的机率不可能在她身上发生两次,就算说了他在哪里遇到她,她也不见得回得去她自认所属的世界。更遑论她心底若抱着一丝希望却找不到回去的方法,她心底的失落感会有多大。
凌睿桓很惊讶地发觉自己不愿见到她的失落,甚至会为她失落后产生的伤心与颓丧担心,先前她眼神里的空洞已然吓到了他。她虽不像一般女人般面对巨变时哭闹不休,但她过度平静的反应才教人担忧,那样的人通常很难预料会做了什么事。“在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之前,你还不能轻易离开。”
“不容你费心,我明白自己的身体没有大碍。”难道他的记性太差,忘了她还跟他走过好几天山路?若是受了内伤,自己还会不清楚吗?
“你还要回医院复诊才能确定是否没有其他伤害,很多车祸后遗症都要一段时间观察。”若非自己提起,他还真差点忘了南宫慕容还算是个病人,在昏迷三天后,竟能拖着他走了大半个台湾,这么强壮的病人大概很少见吧!
“哈!”南宫慕容冲鼻冷笑一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的死活也和你无关。”过去她受过多少伤都是自己打理,就连娘和哥哥们都没有这么怕她怎么样,他因为伤了自己,所以才这么古道热肠,一副想照顾她的样子吗?
“你一定要回到医院检查。”凌睿桓的声音沉了下来,神情十分严肃,气愤她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
虽然否认自己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她心灵深处仍为他的关怀微微动摇,自她及笄以后,她从来没有得到如此多的关心。她不曾以好脸色对待他,为什么他可以对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付出关心呢?南宫慕容挑眉以视,对树下的男人充满不解。“你没必要对我好,也不需把同情施舍在我身上。”
“没有人可怜你,除非你将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上,执拗得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和建议,埋在自怜的情绪中。
他一语洞穿她自己想都没有想过的问题,令南宫慕容的身子犹如当头棒喝地震了下。是吗?她真如他所说的,已经认定自己是弱势的一方,所以才不愿接受他的好心?她微微地咬唇高扬起头,防止自己突然涌出的眼泪崩溃决堤,她不知自己为何此刻在他面前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脆弱,她一向是坚强的,连外界的改变都很难动摇得到她,为什么他仅是一句话,她却觉得自己过往的坚强都是假装?
没错,她的确是怕,怕这个自己从来没遇过的情形,或许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她才会有如此堪称无聊的情绪波动。她不曾面对过自己的脆弱,在她的世界里,有力量的人就是强者,没有人会去关心其他人在想什么,而她也不容许自己去想。直到身边认定的重要事物不存在了,她才会明显地感到自己的颤抖,害怕无法回去她熟悉、安全的地方,害怕自己变得脆弱。
凌睿桓明白她的静默,她虽然不将脸向着他,但他能感受到她此刻独自承受的无助感。
她将自己一层层地武装起来,隔离自己与他人,尽量不受外界事物的干扰。他微抿起唇,心里觉得她和自己也有些雷同之处,只不过她将武装放在每个人看得到的地方,而他则是以沉默面对众人,不轻易将自己的感觉说出口。
他静静地瞅着坐在树梢的南宫慕容,在某一瞬间有种错觉,他觉得她像个遗落的天使,渴望重回天堂,却又因为自尊,故意掩住她的惊惶失措与力不从心的无助,她自己不肯接受这个世界,那么她又能去哪里呢?她有地方可以去吗?凌睿桓不能想像如此傲骨的她,在坚持回她所谓的世界未果后,她能在哪里生存?他细想后深叹了口气,“下来吧,先回家再说。”
“家?”南宫慕容喃喃地问道,恍